我冷笑著看他轉過頭來,終於在他臉上,看到了驚慌。

我沒有說話,我看著他,很用力地想要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一些令我自己更加迅速絕望的東西,蘇罙也不轉開視線,我們就這樣互相瞪著眼睛,直到蘇罙輕微的說了句什麽,然後他垂下眼,濃密的睫毛在臉上印出一圈黯然的陰影,那一刻我連對蘇罙僅有的怒火都消失了,扔掉被單,我走進浴室,原來是這樣,不管我有沒有放棄,不管我是不是努力了,不管那個輸贏之後牽連著什麽樣的誓言,蘇罙,已經早把那個位置,內定給了她,所以,無論我怎麽掙紮,經理的位置,是何小艾的,無論我怎麽難過,礙眼那個,應該走開的那個,都是我。

蘇罙說的那句話是:“小心,對不起。”

這個時候我才跟自己坦誠我的愚鈍,說什麽所有的賭局都是為了自己,說什麽再也不想見到他,說什麽我的工作與我的愛情無關,實際上,之前那些所有我努力做的,不過都是為了某一個人,為了那個人激勵的眼神,為了那個人寵溺的微笑,為了那個人意外的喜悅。隻是為了讓他看見我所能做的還有很多,其實我並不比那個女子差了多少。終究,隻是為了追趕上那個人,可以和他肩並著走在一起,走在一起?我拿起花灑將水開到最大,和蘇罙走在一起……還是何小艾比較般配吧。

我在浴室一直呆到外麵沒有了動靜才出來,蘇罙終於離開,這樣的真相,這樣揭開真相的方式,我相信他需要的時間一定比我長,至少他還得去看看,何小艾為什麽會反常說這樣的話吧?我麵無表情的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收拾著地上的東西,然後很隨意的做了些吃的,洗碗,在沙發上看著灰白的電視到午夜,才爬上^床平躺著,若無其事,就著半幹的頭發捂住被子,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了第一次見到蘇罙的時候。

他在前麵提著行李,氣喘籲籲的一邊回頭:“妹妹叫什麽名字?”

我剛想說我的名字,卻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於是我問:“你幹嘛摔手機啊?”

他笑笑:“我看那手機不順眼,於是摔摔。”

我冷汗:“這樣啊?敢情手機還和你說話來著?”

蘇罙笑了,他停下來轉過身,狹小的樓道就給我們堵上了,然後他說:“手機跟我說這傻妞蹲地上哭了,我說怎麽可能,明明是美女,然後就摔了唄……”

我撲哧笑了:“摔得好!”

然後又浮現出何小艾和蘇罙擁抱的場麵,貌似還有對話,何小艾說:“蘇罙,你說過你永遠站在我身邊的。”

蘇罙接著說:“我知道,我不會背棄我的諾言。”接著他又說:“當年你打電話說你要走,我一氣之下摔了手機,那樣才認識郝小心的,其實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你。”

我在一個勁地搖頭,以至於淩晨時候我就這樣晃蕩著腦袋從夢裏醒了過來。我坐起身,想著蘇罙何小艾一定都睡得很安穩,於是一人詛咒了幾句,詛咒他們睡覺夜夜做噩夢,吃安眠藥一睡不醒,不吃安眠藥數的羊全都變成厲鬼……

終於我在數的羊都變成蘇罙的之前起身,在房子裏晃晃蕩蕩不知道要幹什麽,眼睛瞥見蘇罙留下的拖鞋,反正閑著沒事,我開始在我的衣櫃裏浴室裏洗衣機裏到處搜尋蘇罙的東西,一找到全丟在垃圾箱裏,毛巾,洗麵奶,拖鞋,內衣,領帶……垃圾桶裏堆不了,又找了個紙箱,折騰到東方魚肚白,我終於趴在地板上沉沉睡去,且睡得奇穩無比。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被電話聲吵醒,是嘵。最近陪嘵似乎已經成了習慣,我也沒有再去S罙,倒也空出了時間。

照例,我去的時候何小艾就會到樓下,我和嘵仍是聊一些有的沒的,嘵幾次問了我是不是決定好了去瑞士,我也沒有給一個肯定的回答,最近我一直在想,甚至嘵也一直在勸說我離開蘇罙,或者這樣就是最好的結果了吧,我不知道我在猶豫什麽,遲遲下不了決心。

“還在想什麽?”嘵的聲音總是溫和。

“不知道,就是不想走,這裏生活了這麽久……”

“你還在想著蘇罙。”嘵說話一針見血,我抬眼看他。

“我當年遇到過一個十分美麗的女子,雖說和你的故事不同,但是我選擇了離開,並且到現在,都不為那個選擇後悔。”嘵的聲音很淡,這樣的語氣裏,藏著的都是悲情的故事。

“講給我聽。”我說。

“不,你到瑞士去,我才講給你。”

正僵持間。媽媽的電話進來了。我在心裏默默算著又是三天沒有回去了,媽媽的電話隻會有兩個目標,第一是質問我蘇罙為何拋棄我,第二就是問我現在在哪裏。

我看著閃動的電話,歎氣打開,接聽:“喂,媽。”

那邊先是沉默,然後是出乎意料的尖叫:“小心,你在哪裏?”我將電話拿開耳邊,居然也算錯了,接電話的不是媽媽。我沉下聲音,“言奶奶,我媽媽呢?”

言奶奶一愣,然後就不幹了,“小心,你怎麽了?就不想喝奶奶說話麽?奶奶多麽著急啊?告訴奶奶你現在在哪裏?我們都在你家,小罙已經回來承認錯誤了,反正不管什麽事情,都有奶奶們做主,先回來再說好麽?”言奶奶他們去了我家,又是救兵?不像,估計是不知道哪兒聽來的然後背著蘇罙打過來的吧,我昨晚那樣對蘇罙,照他的性子,我們算是在沒有可能了。況且蘇罙,絕對不像會主動將這樣的事兒說給奶奶聽,還承認什麽錯誤。

我安靜的聽奶奶說完話,斂住心裏的那抹疼痛,然後我說:“奶奶,可以讓我和媽媽說電話麽?”

“不讓不讓就不讓,你和你媽媽肯定商量鬼主意,就和奶奶說。”奶奶抓著電話不放,“奶奶,我現在隻想和我媽媽說話,對不起,我和蘇罙,也許真的隻能這樣了。奶奶您不明白我和蘇罙,蘇罙拿我開玩笑,蘇罙拿我打發時間,蘇罙拿我當做玩具,奶奶,你也別擔心重孫的事兒,蘇罙有老相好的……”我希望自己能語氣輕鬆,終於還是忍不住,加上了一句,“蘇罙很可惡。”我順口溜似的念著,也不在意話裏麵的意思,我抓住每個可以嘮叨蘇罙不是的機會,急切的表明,我現在,真的不那麽在意蘇罙了,他要走就……走吧。

我說這些話的時候嘵的眼神猛地一閃,眉頭深深地皺在一起,他張張嘴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或者是些安慰的話,或者是些調笑的話,但是在這個時候不都沒有意思不是麽?

那邊兒半晌沒有聲音,然後是嘭的一聲,我家那破敗的門發出了類似壽終正寢的清脆響動,然後我聽見阿眉奶奶的聲音:“小罙,你去哪兒?”

我瞳孔驟然收縮,握緊電話,原來,他在旁邊麽?那麽這些我永遠不可能當著他的麵說出來的話,他都聽見了?

這樣也好。嘵遞給我一張紙巾,我拿過來大力的抹眼睛,然後是媽媽的聲音,“小心,小罙很著急,那次會議之後你也不去上班,也不回來,公司的人也很著急,那許丫頭就問了小默好幾次你怎麽回事呢。小心,媽媽跟你說過多少次,遇見事情要分清楚主次,你這樣到底是在幹什麽……”我想笑著跟媽媽說我現在去蘇罙家哪裏還能用回家這樣的字眼?還想說其實許一繁她是為了和言默套近乎呢,還有就是其實公司的人也許是見我這個空降兵終於被踢出了公司都在心裏拍手大笑呢,我媽說一句,我在心裏統統擋了回去。

“媽……”我打斷他,“當年爸走的時候,你也能這麽平靜地說這些?”

嘵抬眼看我,或許他是不知道,原來我是沒有父親的吧。

媽媽沉默了很久,“小心,你爸走的時候,我怪他,但是現在蘇罙,他在挽留。”

“媽,您別說了,我配不上他。”

媽媽不再說話,多說無益。

“媽,我想出去一段時間,你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把這些事情想清楚,我出去一段時間就回來,你不用擔心我,我放哪兒都是一顆頑強的雜草,我隻是想,能出去一下,我再這樣下去,我會受不了。”終於說出了口,沒有那麽艱難,沒有那麽慘烈,我甚至還能一邊對這嘵咧了咧嘴角。

媽媽那邊傳來了哽咽的聲音:“小心,你說媽媽為什麽給你取這個名字?”

“小心愛情。”明明說得很順口,可是眼淚止不住下落。

“小心愛情不是說不敞開心扉去愛一個人,不是要你對每一個愛的愛你的人小心翼翼,而是要小心什麽我等你告訴我……”聽出我心不在焉,也不說話,媽媽接著說,“小心,你不能走,我怕你會後悔。”

“媽,你好好照顧自己。”我掛了電話。

嘵聲音有些顫抖:“出了什麽事?”

我衝他搖頭,“能有什麽事呢,沒事,小別扭。”

“他走了?”

我低下頭,猛地搖頭。

“哥,我去瑞士吧,去個一段時間,讓我看看離開了他我還能活不,我看你不是有錢有勢麽,您就安排我一職位能吃上飯,其他的我自己能行。”

“小心,不要逃避,逃避,會失去更多。”

眼淚止不住滴下,而後暈開在嘵的床單上,我將頭埋得更低,嘵歎了一口氣:“好。我們去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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