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黑夜刺殺(下)
早上醒來看到衛聆風一夜沒睡,而自己則大咧咧地霸占了整張床,多少有點不好意思。
衛聆風倒沒什麽,隻是笑著吩咐了太監宮女進來伺候洗漱,看他的樣子似乎依舊神清氣爽,完全沒有一夜沒睡的憔悴。
說真的,這一夜反比在落影宮睡得安生,可能是因為他的寢殿中點了少量龍涎香的關係,身心的疲倦便一下子被釋放了出來。
走出風吟殿的時候,我無意中瞥到大殿四周竟種著許多曼佗羅花,不由心中一緊,向身旁的太監淡淡問道:“這花是皇上喜歡才種的嗎?”
那太監忙垂首恭敬地回答:“回娘娘,這個曼佗羅花在宮中遍地都有種植,並非皇上特別喜歡的
。娘娘大可不必擔心,奴才們都知道此花有毒,不可食用,拿來觀賞卻是可以的。”
我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麽龍涎香呢?是不是每個寢宮都有用?”
“那倒不是。龍涎香比較珍貴,除了太後和幾位受寵的娘娘,倒也不是人人能用。”
看來是我想太多了。我輕輕舒了一口氣,正好看到迎麵而來的無夜、心慧和心洛,於是象身後的眾人擺擺手道:“你們可以回去了。”
“小姐。”心洛清冷的臉上露出笑容,跑過來握住我的手。
我含笑撫了撫他的頭,取笑道:“終於休息夠了嗎?竟然比我還能睡。”
心慧靠近我身邊一臉詭異外加八卦地問:“小姐,你和皇上昨晚……都做了些什麽?”
包括無夜、心洛三雙眼睛齊齊望到我身上。
我有些奇怪他們幹嘛都一副緊張的模樣,哂然道:“先是向他講解那些戰船的設計理念,然後討論了一些基本的海戰術。”
“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眨了眨眼,“沒了啊!然後,講著講著我就睡著了。”
看他們一臉震驚的表情,我不由有些好笑又莫名其妙,懶得管他們繼續向落影宮的方向走去。
“難道真的是小姐的魅力不夠?”心慧兀自有些懊惱地喃喃自語。
“姐姐,什麽是魅力?”心洛好奇地問,不過還是注意壓低了聲音。
無夜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喂!你們三個到底要嘀咕到什麽時候?我還想回去吃早飯呢!”
交頭接耳中的三人猛地一驚,忙齊齊跟了上去。
路上,意外地冒出一個偶遇的美女,一副金蘭姐妹的樣子過來摟我的肩,七七八八的跟我扯了一通,才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妹妹昨夜和皇上過的如何?”
“很好啊
!”就是那皇上好不好,我倒不敢肯定,畢竟讓他熬了一夜的通宵。
“很好?”她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複又一副友好樣,“那妹妹可否告訴姐姐怎麽個好法?”
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眯起眼睛掃了她一眼,冷冷道:“幹卿底事?”
擦身離去的時候,還是瞥到了她那副吞了蒼蠅似的恐怖表情。
路上的偶遇就這麽以不同的形式相同的本質,一直進行到我走進落影宮。
想來真是好笑,也就這麽短短一路,我便把衛聆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老婆得罪了個遍。
當天晚上再過去的時候就比前一天應付自如地多了,我讓心慧和無夜幫忙抱了一席棉被和床墊,也不管旁人詫異地目光,準備今晚就打地鋪。
現在已是深秋,可是卻沒有多少冷的跡象。聽無夜說,是因為祁國的秋冬之間過度很快,可能今日仍有著剛過夏的暑氣,明日醒來便發現冬天來了。
反正不管怎樣,如今這種天氣打地鋪是絕對凍不死人的。
這一次我堅決沒讓那些女官再幫我洗浴梳妝,連紅地毯也撤了,她們原先死活不肯,不知為何,旨意竟莫名其妙請到了衛聆風那裏,卻被他輕描淡寫地一句:“隨她高興。”便灰溜溜地回來了,看我的眼神自然也愈加憤恨和鄙夷。
我看心慧抱得太多有些吃力,伸手想接過一點,她卻忙退後一步道:“小姐你要老這麽親力親為的,也太惹人注意了。”
我好笑地扯過一個枕頭,正待說話。
忽然,心中警召陡生。
徹骨的寒意襲體而來,這種感覺太熟悉了,當初在湖邊那種生死一線的驚魂,猛然間重回心頭。
那日刺殺之後我一直沒去追究,心裏總覺得想殺我的無非是扯上了我這皇後的身份
。
以後的幾日我都比較小心,無夜也幾乎寸步不離我左右,一路無事進到宮裏後我便也把這事給忘了,警戒鬆懈下來。總覺得在這深牆皇宮內院的,誰會有膽來刺殺。
隻是所謂警召也不過在腦中閃過,根本談不上保命。
因為同一時刻,漫布著寒意的刀尖已映著月光直襲而來。我駭然發現,他的目標不變,仍然是我的右胸。
本能地將枕頭舉在胸前,棉絮隨著刀光漫天飛灑開來,刀尖依舊向前眼見要沒入我胸口。
電光火石間我能看到急衝而來的無夜和心慧,一臉驚惶,心中猛地一沉,隻想拖得這一刻便是一刻,不如搏一博。
右手提起,左手猛地一扯,“絕”絲閃著似金似銀、似明似暗的光曝露在月光下。
我的眼睛略去了所有餘光一瞬不瞬緊盯著那刀尖,刹那間“絕”絲橫舉到胸前,終於再一次於絕處逢生。
纖若發絲,柔若柳絮,卻韌愈鋼鐵的絕絲堪堪抵住了那近在咫尺的刀尖。
我冷汗如注,恍惚間看到無夜和心慧與一個黑衣蒙麵男子纏鬥,黑暗中他們的影子忽明忽暗,仿佛電影放映般在我眼前。
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黑衣人兩次的攻勢犀利無比,卻不是為了殺我,而是想傷到我沒有一點還手能力。可能……是為了挾持!
否則,兩刀不會都刺向右胸,而不是心髒。
否則,他不會一聽見有人來便撤退。
可是我也知道,那個黑衣人很厲害,是的,這裏沒人比兩度體驗的我更了解他的厲害。即便我、無夜和心慧三人聯手也絕對打不贏他。
戰鬥聲肯定會把士兵引來,可是萬一在那之前他對無夜和心慧痛下殺手呢?.
我猛吸了一口氣,拔出離開藍家後就一直帶在身邊的手槍,借著月光上膛、舉起、瞄準
。
他和無夜纏鬥在一起,身影難解難分,可是我知道我不會射錯,也絕不容許射錯。
因為我和哥哥是“暗黑一條街”中僅存的兩個,通過“地獄試煉”的——神槍手。
無夜的肩處被劃過一道傷痕,心慧退在一旁,臉色慘白。
我猛一咬牙,手指熟練地摸上扳機,適度地力道,微微……扣動——
月光,忽然如著魔般毫無保留地瀉在那黑衣男子身上,或者說是他的刀上……
那把刀,黝黑,細長,刀尖莫名地微微向上曲起。
“砰——”隨著槍聲響徹在這寂靜的月夜,響徹在這皇宮大院……
我驚惶失措,幾欲瘋狂地尖叫聲同時響起:“快讓開——!!!”
從掉落懸崖那刻起,我的心從未象現在這般彷徨、恐懼過,那一槍……若是……
黑衣男子終於還是在千鈞一發之際側了個身,子彈沒入他右肩,他身體猛地後退一步,露在月光下的黑眸微微閃過詫異,卻也隻是一瞬,把刀交到左手。
隻是這遲疑地一瞬,卻也足夠無夜挺劍進擊,眼見著那劍鋒即將沒入他胸口……
我腦中、耳中、心中什麽也沒有,內力瞬息間被提到最高,什麽對身體的損害,什麽危險,我一絲也沒法去顧。
此刻的我,無所思無所想,隻知狂衝到鏖戰的兩人中間猛地撞開那長劍,身體竟收勢不住重重倒入那黑衣男子懷中。
體內氣血一陣翻騰,附近的士兵被那搶聲驚動,趕了過來。我勉強壓下衝到喉嚨口的腥甜,沉聲道:“挾持了我,快走!”
他的眼中閃過詫異,卻也來不及多想,用還能動的左手拿刀架在我脖子上。
他的黑眸依舊冰冷如昔、依舊有著睥睨天下的無邊氣勢,冷冷道:“全部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