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我是潑婦我怕誰

“先生家裏居然藏了一個女人!”

“你看她,一臉的狐媚相,八成不是什麽正經人家的!”

“咦……她不是上回那跟著先生回來的女人?”

“你看看她的肚子,居然懷了孩子!”

“天哪……該不是先生的吧!”

“怎麽可能!先生那樣高潔的人,怎麽可能會看上這樣的女人……”

“是啊是啊,先生那樣的品性,斷然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可是那孩子……”

“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野種……”

站在院子裏,秋日的陽光並不猛烈,卻也曬得我發暈。院子裏站滿了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我終於明白了人的傳播功能不可小覷,那中年婦人驚慌失措地離開不過半個時辰,竟是帶了一大幫子人過來。然後將我團團圍住,企圖用唾沫星子將我淹死。

“野種……”

“野種……野種……”

本來沒什麽反應的我聽到這兩個字竟是那般的刺耳,如被人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來,衝上前朝著那肥肥的中年婦人便是狠狠一巴掌。

“啪!”

很響。

刺耳的響。

周圍的人仿佛料不到我一個女子竟會如此強悍,都呆住。

活動了一下手腕,我低頭看了看拍得有些紅腫的掌心,事實證明,力的作用果然是相互的。

“我家包子不是野種,他有媽媽的。”彎了彎唇,我很認真地告訴他們。

眾人皆傻眼,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瘋子。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那中年婦人回過神來,作勢便要撲上來。

我微微咬牙,那噸位撲上來我不打緊,我肚子裏的包子可怎麽受得了。

“狗急了也會跳牆,兔子急了也咬人,別逼我。”全身上下隻一身單衣,瑞士刀沒有放在身上,我隨手掄起一旁的一根木棍。

那中年婦人似乎被我嚇到,竟是站在原地沒有上前。

一手執著木棍,我戒備地看著眼前裏三圈外三圈的人,他們看我的眼神滿是嫌惡,仿佛在看一堆垃圾。

“這裏民風淳樸,怎麽容得下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

“滾出去!滾出去!”

“閉嘴!”我狠狠咬牙,握著木棍的手又緊了緊,掌心裏滲滿了汗,滑膩膩的令人難受。

“先生那樣的高潔的人,怎麽能讓這種女人魅惑了去!”

“滾出去……滾……”幾十人,皆擠上前,仿佛要將我撕扯成碎片。

“走開!別碰我!”猛一掄木棍,我橫掃一圈,擺出一副我是潑婦我怕誰的姿態,狠狠咬牙,冷笑,“我偏就住這裏了,哪裏也不去!我就纏著你們冰清玉潔的先生!”

此言一出,立刻驚倒一片。

“這個女人……居然……”仿佛被我的厚臉皮嚇到,眾人皆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看我,隨即幾個膀大腰圓的男子大步上前,步步緊逼。

“好大的本事!隻會欺侮一個有孕在身的女人!真是枉作男兒,有本事有力氣,怎麽不去征戰沙場,怎麽不去建功立業!隻會欺侮女人嗎!”我步步後退,舉起手中的棍子狠狠劈下。

四周的空氣越來越壓抑,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我永遠都是不受歡迎的存在……

永遠都是被驅逐的命運……

“啪”地一聲,那男子哀叫著後退,幸好是個莊稼人,沒有武功在身,不然我鐵定玩完。

我彎了彎唇,居然還笑得出來。

“你……你這不知廉恥的女人!”一個細細的聲音,氣得發抖。

我側目看去,是一個女子,眉目倒也清秀,有些麵熟,不知是上回拿了胭脂,還是裙子的主兒。

那一日初到襄陽,一切都是那麽美好,明明是一樣的麵孔,為何會發生那樣大的變化?明明那一日,一個個都慈眉善目,讓我相信這裏是世外桃源,人間樂土,隻不過幾日而已,竟已成這般局麵?我是否該自省?

“不知廉恥?先生不介意,你們介意什麽?”我兀自冷笑。不要被我嚇到,更難聽的話我都說得出口,不要指望一個偷兒能有多麽的淑女,多麽的文雅。當連生存都成問題時,便什麽都無法計較了。被罵得狗血淋漓也有過,被打得體無完膚也有過,我早就是銅筋鐵骨。

可是,我的包子,我的包子必須是純白無暇的。

沒有人可以傷害他。

沒有人可以詆毀他!

他不是沒人疼沒人要的孩子!

他有媽媽……

他的媽媽是我。

縱然他在我腹中,他也一定可以聽得到。

我也不是一個人。我的腹中,有與我血脈相連,骨肉相融的孩子……

“我就纏著你們冰清玉潔的先生!一輩子纏著他,到死也纏著他!你們能耐我何!”我磨著牙,說得暢快淋漓,漠視心裏某處坍塌的聲音。

其實,有一點點痛……

隻有一點點。

一點點而已。

猛一抬頭,對上一雙溫潤的眸子。

我怔住。

是孔明,他正站在門口,一手推著門,剛進來。

放下手,他緩緩走進院子,如一陣和煦的春風般,走到我麵前,站定。

“出去。”

開口,聲音不大,依然溫和,卻帶著某種令人無法忽視的威嚴。

“先生,這個女人她……”四周靜寂一片,忽然,有人告狀一般,開口。

“出去。”微微抿唇,顯示出他的不悅。

眾人皆是怔住,無法接受他們心目中溫和而高潔的先生居然會幫著一個不知廉恥的女人。

“昭兒在老師那裏吵著要回來,說不放心你,我便提前回來看你。”轉身看我,他依然和顏悅色。

“嗯。”我扯了扯唇,點頭。

“先生,雖然你是水鏡先生的弟子,可是我們村裏容不下這樣不知廉恥,不思悔改的女人!”其間,一個老者麵上掛不住,開口斥道。

“楓林,似乎不歸你們管轄。”聲音沒了溫和,顯得有些平板,“所以……以後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

一句話,四周一片鴉雀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