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伴君如虎
“好,我去。”我咧了咧嘴,笑得無所畏懼,反正也是逃不掉。無知者無畏,我向來信奉此言。
劉備看著我,微笑,“我很是好奇,裴姑娘與曹丞相有何關係?”
我聳了聳肩,“算是朋友。”
“裴姑娘乃是弱質女子,不插手此事為好。”劉備淡淡道,隨即看向站在我身旁的何宴,“這位……莫不是曹丞相的公子?”
我下意識地將何宴拉到身後,“不是。”
何宴拉著我的手微微一緊,似是要衝出來,我硬生生地扯住了他。
“哦?”劉備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你到底帶不帶我去?”皺眉,我沒好氣地道,我是個急性子,最見不得如此溫吞。
轉身看時,怕殃及池魚的馬車夫早就撇得一幹二淨,駕著馬車跑得遠遠的了。
“這位小公子與我同乘一騎吧。”張飛大咧咧地道。
何宴看我一眼,上前走到張飛身旁,踏著馬蹬上馬,坐在張飛身後。
“裴姑娘與我同乘一騎?”劉備看著我,淡笑。
我二話不講,直直地走到關羽身旁,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便要爬上馬去。
關羽麵色微寒,揚手便要甩我下馬。
我死命地抱住他的手臂,半個身子都吊在了他身上。
“下去。”冷冷地,他看著我開口。
我嗤笑,“這副將當得真是不專業。”
他揚眉,難得有些疑惑,“什麽?”
“我可是危險分子,當然得由你來帶,難道你想陷自己的主公於危險之中?”我一手死命地抱著他的手臂,一邊說得搖頭晃腦。
他定定看了我半晌,默許我爬上馬,在他身後坐好。
坐在關羽身,我看著劉備,衝他做了個鬼臉。
劉備微微一愣,隨即翻身上馬,揚鞭策馬,一改之前的溫吞,竟是笑得爽朗。
坐在關羽身後,我盯著他寬闊的脊背,麵上生動的神情一分一分地消失,我微微皺起了眉,這一路,想必凶險萬分吧。
回到許昌城,站在宮門前,我蹙眉。
“怕了?”劉備的聲音在我耳邊淡淡響起。
我回過神來,笑得坦白,“當然會怕。”
“皇上要見你。”
我看他,恍然大悟,原來是皇帝要見我,所以他才如此大費周張地將我哄進宮來。
這個狡詐的家夥,居然如此不動聲色。
可是,皇帝……為何要見我?殺人滅口?如今曹操已在他手中,殺人滅口已經沒有必要了吧。
走進大殿,我一眼便注意到坐在大殿之上的劉協。
仍是一身黑底紅邊的寬袖龍袍,龍袍之上,那欲騰雲而出的金龍繡得栩栩如生,一張極其漂亮的臉龐,深刻的輪廓,麵色間略略帶著蒼白,漂亮的眼睛仿佛隔著一層永不消散的霧氣,朦朦朧朧,令人看不真切。
那樣深刻的輪廓因那一雙眼睛而不見一絲的淩厲,溫順如麋鹿一般。
隻是我,卻忘不了那一次雨夜,他狼狽而狠戾的模樣。
磕了頭,行過禮,我安靜地站在一旁,看他又準備玩什麽花樣。
“笑笑。”他看著我,居然微笑,笑得一臉的無害。
我也笑盈盈地看著他。
“你到底來了。”他緩緩走下大殿,看著我,全然不顧忌劉備等人。
“皇上召見,豈敢不來?”我挑了挑眉。
“這樣啊”,他笑得愈發的迷蒙,“好吧,正好陪朕一同用膳,這些天都沒有什麽胃口呢”。
我暗暗磨牙,這小子玩什麽把戲,阿瞞究竟被他囚禁在哪兒了?
緩緩上前,他十分親昵地挽著我的手,一路牽著我離開大殿,全然不顧其他人。
我回頭,衝著何宴擠眉弄眼一番,也不管劉備等人的一臉錯愕。
精致的膳食,我如同嚼蠟,抬頭看了看吃得自行其樂的劉協,我如坐針氈。
“好吃嗎?”接過一旁侍女遞上的綢帕,他優雅地拭了拭嘴,看著我,笑得一臉的溫然。
我咧了咧嘴,點頭,“好吃得很”,一邊說著,我極度不雅地狼吞虎咽,心裏嘔到了極點。
他隻是帶著一臉的笑,認真地看著我吃,也不說話。
見他全神貫注地看著我,我骨子裏微微顫了一下,想起了那一日他怕黑的狼狽模樣。自古伴君如伴虎,這是至理名言,至少現在,我完全揣摩不到這個喜怒無常的小皇帝究竟在想些什麽。
“很久不曾吃得如此開心了”,劉協微笑道。
我看著他一臉蒼白的模樣,默然無語。
他握掌成拳,緩緩抬手,伸到我麵前。
“你猜,這是什麽?”
盯著他,我搖頭。
緩緩攤開手心,白皙修長的手掌之上,赫然是一枚玉佩,通體碧綠的玉,卻是廉價的模樣。
是我送給阿瞞的玉佩。
“你把他怎麽樣了!”奈何我這急性子,咬牙,我恨不得拍案而起。
裝!你再裝!我看你裝到幾時!明明是個小毒舌,偏偏裝得一派優雅無害。
“果然是為了他才來見朕麽?”他微微彎唇,霧蒙蒙的眸子朦朧一片,“為何?”
為何?我揚眉。
“笑笑,為何你總要幫助與朕為敵的人?為什麽我總是一個人?”他看著我,眸子愈發的朦朧,仿佛隨時會滴出水來。
我抿唇不語,微微握了握拳,又鬆開。
“你知道麽?曹操不除,朕隻是一個光鮮的傀儡,一個披著龍袍的傀儡呢”,他輕輕笑了起來,“可是,我不想當傀儡,這皇位是用皇兄和皇姐的性命換來的,我不能弄丟的……這是他們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了……”
“他在哪裏?”咬唇,我道。
“你留在宮裏陪朕可好?”霧朦朦的眸子看著我,他輕輕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