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半路遇伏
傳詔之人宣完詔後便離開了相府,半刻也未停留。
丁夫人上前,卻連半句話都沒有問出來,那傳詔的侍者便匆匆便離開了。
皇上如此大肆讚揚曹操的功德,並且刻意將阿瞞留在宮中,定是不會如何簡單。皇上已經洞悉阿瞞失去記憶之事了麽?阿瞞現在會不會有危險……
相府內人心惶惶,稍有一點風吹草動,眾人便噤若寒蟬,丁夫人回到佛堂繼續誦經念佛,尹夫人則坐在庭院裏,喝茶吃點心。
相府外的守衛依然森嚴。
“女人,快到時辰了。”何宴盯著門外換崗的人,忽然輕聲道。
初升的太陽微微泛著柔和的光,失去了夜的屏障,我不由得更加小心謹慎,四下張望了一下,我才點頭,小心翼翼地接近那一處逃生之門。
花園的幽徑沾染了些許的晨露,泛著絲絲涼意,拉著何宴,我弓著腰接近那一處濃密的花叢。
“誰?!”身後,驀然一聲大斥。
被發現了?猛地拉著何宴在花叢後蹲下身,我下意識地揪緊了何宴的手,僵直了身子不敢動彈,掌心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妾身在自家花園裏走動走動,也不可麽?”一個譏誚的聲音淡淡地響起。
是尹夫人?
我愣了愣,看著擋地在我們麵前的女子,一襲鮮豔奪目的長裙擋住了那守衛的視線。
“隻有夫人一人?”那人狐疑地道。
尹夫人揚眉,“不然還有誰?莫非這位軍爺暗指妾身不守婦道,趁著相爺進宮之時私會情郎?”軟膩的聲音帶了三分的嬌,七分的媚。
“在下不敢。”
“既然如此,軍爺請吧,孤男寡女在這後花園,若被有心人傳到相爺耳中,妾身渾身縱有千百張嘴,也說不清了呢”,嬌笑著,尹夫人掩唇輕輕道。
那人一陣語塞,半晌才憋出一句,“告辭”,隨即抱拳忙不迭地離開。
四周歸於是一片沉寂。
尹夫人發現我們了?她……是來幫我們的?蹲在花叢中,我下意識地咬唇,沒有動彈。
“還不走?”尹夫人沒有轉身,隻是淡淡開口。
“謝謝”,我愣了一下,低低地說了句,隨即轉身推開花叢中的木頭。
“幫我照顧宴兒。”背對著我,尹夫人仍是沒有轉身。
“好”,應了一句,我彎腰趴在地上,貼著那花叢爬了出去,何宴也隨後跟了出來。
小心翼翼地將那木塊用腳勾回原處,趁著守衛換班的空隙,我拉著何宴一路小跑,離開了丞相府。
“我們去哪兒?”一手下意識地握著我的手,何宴滿頭大汗地道。
我猶豫了一下,現在宮裏的情況不得而知,“先去找郭嘉,順便想辦法通知駐紮在城外的夏侯兄弟。”
租了一輛馬車,順著那一日的記憶,一路趕到郭嘉的住處,卻是連個人影都沒有找著。
莫非……連郭嘉也遇到危險了?我一時竟有些沒了主意。明明是那樣瘦弱的人,卻有那樣能夠讓人依靠的力量,沒有他在,我竟有些心慌。
“姑娘,現在去哪兒?”車夫問道。
“喂,你怎麽了?”何宴大概是見我麵色不佳,推了推我,道。
“沒事”,我回頭笑了一下,“我們出城吧。”
調轉馬車,一路飛奔出城。
“籲!”趕至半路,隻聽聞那馬夫忽然大喝一聲,馬車劇烈地動了一下,驟然停了下來。
我從座位上一屁股跌坐在地。
“姑娘欲往何處去?”一個溫吞吞的聲音忽然在馬車外響起。
我立刻頭皮發麻,是劉備!
咬著唇,我僵直了身子,死死地盯著車簾。
車簾外,便是劉備吧。
……真是有備而來了。
他們怎麽知道我會逃出相府?
“裴姑娘不準備出來一見麽?”那聲音再度響起,明明溫吞得很,卻仿佛冰刀霜劍一般令我兀自發寒。
何宴卻是按捺不住,一把掀開車簾。
劉備策馬橫在馬車之前,一身寬袖長袍,頭戴漆紗籠冠,乍看之下並無出奇之處,可偏偏卻有咄咄逼人的氣勢。
他身後,一左一右兩員猛將,左側張飛,右側關羽,皆騎在馬上,威風凜凜。
“嗨!好巧!”我跳下馬車,笑容滿麵地揚手招呼,熱情萬分。
劉備看著我,微微揚眉。
一群烏鴉當頭飛過……好冷。
“張大哥!”我笑容不改地掉頭看向張飛,揚手招呼。
張飛黑著一張臉,不為所動。
“嘎嘎……”烏鴉再次飛過。
“裴姑娘認識我?”劉備淡淡開口,似笑非笑的。
“當然!大人您可是施舍過小乞兒,小乞兒豈敢忘卻。”我咧嘴笑道,手心卻已經是濕濡濡的一片。
“可是當初在相府之內,裴姑娘似乎不認識我呢。”劉備看著我,緩緩開口。
我知他是說上一回在相府內我刻意避開他之事。
“裴姑娘,曹丞相是你何人?”張飛不滿地插嘴。
何人?是我何人?
“朋友。”微微猶豫一下,我咬牙道。
“當初他不是打了你六十大板嗎?而且那種狡詐之徒,不交也罷”,張飛終於按捺不住那急性子,跳下馬來,“裴姑娘,我是粗人,當前大事所趨,裴姑娘不要再作無謂的犧牲了。”
我眯了眯眼睛,咧嘴笑開,“說得也是,我憑什麽要為那種家夥賣命,多謝張大哥提醒,我這就離開。”說完,我轉身便走。
剛一轉身,一柄寒光燦燦的大刀便橫在我麵前。
是關羽。
我側身躲開,繼續走。
那柄大刀再度橫在我麵前,“我的青龍偃月刀沒有眼睛,裴姑娘小心。”
清清冷冷的聲音,寒澈入骨。
我停下腳步,轉身看他,咧嘴笑道,“怎麽了?”
“很有意思的姑娘。”身後,劉備輕輕笑了起來,“如果你想見曹丞相,不必費那麽多心思,我帶你去見他。”
我怔住,緩緩轉身,看向他。
阿瞞他……果然被禁錮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