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視身上傳來的疼痛,一群人快速穿梭在建築叢林中。

隨著那屍王製造的動靜越來越大,越來越多的喪屍向著那邊靠近。

他們一路幾次和喪屍擦肩而過,有一次甚至直接和喪屍正麵撞上,幸好季言輕反應快,在製造出更大動靜之前快速解決他們。

一口氣跑出將近有四十多分鍾,直到前方的建築逐漸零稀隱約看見不同於鋼筋鐵骨水泥建築的綠色植被,眾人才放慢腳步。

城市邊緣遠沒有城市中心的繁華,建築老舊低矮門麵狹小,不寬的街道上甚至還支著賣早餐的棚子。

街道上有喪屍,且不少。

探路的人回來,無聲指指左邊的一排建築,那邊喪屍更少。

季言輕看了眼街道上徘徊著的那些喪屍,帶著眾人向那邊而去。

快速穿過街道到達左側建築後,一路往前,一口氣跑出五百多米臨到城鎮最邊緣的建築前,季言輕卻並未直接出城而是就近找了地方躲藏。

房門大開還有車子正在維修中的修車店中,幾人一邊大口喘著氣一邊從門口朝著外麵張望。

修車店左邊是馬路,馬路的對麵是農田,農田一路往外延伸至將近兩裏之外的山脈腳下。

病毒爆發已經大半年,農田早已無人耕種,如今長滿雜草,遠遠望去綠油油一片。

這本該生機勃然的場麵,現在卻讓人頭皮發麻,因為原本種在農田當中他們熟悉且曾經賴以為生的水稻如今比人還高,形如玉米。

頂端的成人手臂粗的稻穗更是直接還未成熟就迫不及待地長出枝丫,開出一串串白色粉末樣的花。

水稻之間的縫隙中更像是隱藏著什麽極度危險的存在,令人望而生怯。

那絕對不是他們所熟悉的水稻。

“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其它路。”隊伍中一個人高馬大的光頭向著修車店和農田中間的馬路而去。

城市和山脈中間的空地一整片全是農田,除非他們能找到一條從城市直接通往山裏的路,否則隻能橫穿農田。

如果可以,他們並不想進去那片水稻中,誰知道那裏麵會有什麽?

“小心點。”季言輕叮囑。

目送光頭離開,一群人檢查自己身上的傷口。

他們或多或少都受了傷,之前他們隻來得及簡單止血。

季言輕快速檢查完自己後,檢查起季安和另一個孩子。

季安很是乖巧,乖乖讓季言輕摸摸了小腦袋又摸摸了小肚子。

另一個孩子很是緊張,見季言輕靠近他立刻向後躲去,但他被放在背包中根本無處可逃,見逃不掉他緊緊閉上眼。

確定兩小隻都並未受傷,季言輕鬆了口氣。

藍梓傷得有些重,她右手脫臼,一路跑下來她滿頭大汗唇上沒有一點血色。

“忍著點。”夏沈書抓住藍梓的手。

藍梓沒問夏沈書到底會不會接,直接咬牙側過頭去。她根本沒得其它選擇。

夏沈書直接在藍梓側頭的瞬間就動手。

他確實有兩下子,手順利接了回去,雖然藍梓整個人也痛得在地上蜷曲成一團。

“好了。”夏沈書看著自己接回去的手頗有成就感,隱約間還有些懷念。

季言輕看去,夏沈書並不像醫生,醫生可不會用槍。

就這片刻,光頭從門口進來。

眾人紛紛看去。

光頭搖頭,“鎮口那邊倒是有一條路,但好像是國道,路上都是車……”

末日降臨,城中的人第一反應都是開車離開,但人多車多,很多人根本來不及開出城就直接被堵死在路上,這直接導致各種高速路、國道成了僅次於學校、醫院這些地方的高危險地點。

“嘖……”光頭罵了句。

“水庫在什麽方位?”季言輕看向夏沈書。

夏沈書指向農田對麵。

季言輕皺眉看去。

農田之間的田坎說不定能走,但那並不比直接穿過農田好多少。

“你們要去盛豐水庫?”之前被季言輕在學校外救的男人滿眼驚訝。

“你知道?”夏沈書挑眉。

“我原來就住在這城裏。”男人臉色有瞬間的異常,驚訝、痛苦和抗拒以及一些讓人看不明白的情緒摻雜。

他很快想明白,繼續道:“我以前去過,我可以給你們帶路,那水庫很深,應該還有水。”

季言輕和夏沈書對視一眼,不置可否。

人他們雖然救了,也讓對方跟著他們一路逃到了這,但要不要讓對方加入他們和救不救人是兩回事。

孫海峰那樣的人從來不是少數。

那人看出幾人的猶豫,也看出護目鏡下一張臉漂亮得驚人的季言輕才是整個隊伍的核心,他立刻對季言輕道:“我以前跟朋友去水庫周圍燒烤過,那地方距離這邊挺遠,開車過去都要兩個多小時。如果走路,就算走馬路,沒人帶路也很容易就會走岔。”

“你最好是真的知道路。”季言輕道。

那水庫現在就算還有水剩的水肯定也不會多,說不定就隻剩個底,這種情況下想憑借他們自己找到確實有難度,而且他們已經沒有時間。

現在已經快一點,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空氣不再咄咄逼人,可他們損失的水分也並不會回來。

他們嘴唇都幹裂,喉嚨更是火燒火燎地痛著。

最壞的情況可能是他們都撐不到明天中午。

“你放心!”男人鬆了口氣,“我叫張古賢。”

季言輕看了他一眼,帶頭紮起褲腳和袖口,“盡量不要讓皮膚露在外麵。”

把小的那個孩子放進背包再替季安紮好褲腿袖口,季言輕帶頭來到那比人還高出許多的水稻前。

確定所有人都準備好,他帶頭向著農田中而去。

水稻很高,走在裏麵他們需要仰頭才能看見頂端,農田地麵早就幹枯龜裂。

水稻變異,手指粗的根莖在地麵錯綜盤旋。半人長的葉子不斷劃在衣服上製造出沙沙聲響,麥穗隨著他們地移動擺動,頂端的花粉飛舞。

空氣不流通,悶熱無比。

眾人全神貫注,隨時戒備著有什麽東西竄出來撲向他們,因為太過緊張,幾乎所有人額頭都有細汗溢出。

然而一口氣走出將近兩裏地穿過整片農田進入山腳的樹林,他們都沒遇到任何危險。

虛驚一場,眾人對視一眼,長長吐出一口氣。

“繼續。”季言輕沒給眾人休息的時間,帶頭向著山上而去,這裏距離城市還不夠遠。

無人說話,眾人隻咬牙跟上。

世界已經崩壞,很多常識都已經無法使用,這一點對這片山林亦適用。

這片原本距離城市不遠本應該並不茂盛的山林,僅僅半年的時間就已長成千年老林的規格,林中盡是些需要數人才能環抱的蒼天大樹。

樹與樹之間縫隙不夠,好些樹還沒來得及長大就直接被周圍其它的樹吞噬。

遠遠看去,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心理作用,那些被吞噬絞在其中的樹就好像一個個痛苦尖叫著的人。

四周一片安靜,眾人本應該因為遠離城市而放鬆的神經卻在那詭異的環境之中越發緊繃。

咬著牙,一口氣往前又走出一個多小時,直到眾人體力徹底消耗殆盡,口幹舌燥得連呼吸都變得痛苦,季言輕才總算提出休息。

聽見季言輕那句“原地休息”,下一瞬所有人都像是泄了氣的氣球,毫無形象的癱倒在地。

無人說話,樹林中止一片喘息聲。

季安被夏沈書抱著,一落地他就趕緊跑向季言輕,要挨著季言輕。

夏沈書看見,癱在地上的他嘀咕了一句“小沒良心”。

季言輕找了地方坐下,把自己背包中的孩子抱出來後,從背包中拿出之前找到的紅棗和蘑菇幹扔給夏沈書讓他去分。

看見有吃的,夏沈書快速從地上起身,看見那兩包根本沒什麽吃頭的紅棗和蘑菇幹,他懨懨無力。

“你們吃這個。”季言輕拿了之前就分給季安他們的小麵包和兩小包魚豆腐。

季安看看季言輕,接過魚豆腐。

另一個孩子看見小麵包,喉結不受控製地滑動卻根本不敢伸手接。

季言輕沒勉強,直接把屬於他的小麵包和魚豆腐放在地上。

“你們在那多久了?”季言輕問季安。

被問,正雙手捧著魚豆腐不舍得吃的季安想想,比出五根細細小小的手指頭。

“五天?”季言輕微有些驚訝。

“他知道個屁……”吃著紅棗的光頭好笑,“五天早渴死了。”

這種高溫之下五天不喝水,別說是三歲小娃,就算他們一群大人都撐不住。

“真的……”季安有些急了,他會數數,他已經能夠數到一百。

光頭看去。

季安立刻嚇得不敢說話,他躲在季言輕身後。

季言輕驀地想起另一個孩子衣服上的血和洞,衣服他趁黑換掉其他人並不知道。

“你叫什麽名字?”季言輕看向另一個孩子。

那孩子不說話,隻害怕地看著季言輕一群人。

“你們為什麽會在那裏?”季言輕又問。

“媽媽說讓我在那裏等她……”這次不等季安開口那孩子就說道,他說得有些急,一邊說還一邊轉動腦袋試圖尋找。

發現周圍並無他媽媽,地方也變得陌生,他嘴巴一扁作勢就要哭。

他走掉的話,媽媽回去之後會找不到他的。

想到他媽媽可能會找不到他,他委屈得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滑落。

光頭扁扁嘴,對小孩完全沒有耐心,但到底沒說什麽,因為那孩子和季安一樣,明明才三歲卻即使是哭都不敢哭出聲。

“你先吃東西,等你吃飽了我帶你去找她。”季言輕哄人。

那孩子淚眼汪汪地看看季言輕,眼淚掉得更加厲害,他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音,抽泣得整個胸膛都起伏,看著讓人揪心。

“她沒事的,你很快就能見到她。”季言輕道。

那孩子兩隻手緊緊拽著自己身上季言輕給他穿上的T恤,哭得愈發上氣不接下氣,他小小的胸膛快速起伏著,就好像那裏麵的難過委屈多得快要藏不住。

季言輕啞然,不懂他為什麽越哄越哭。

季言輕正琢磨要再說點什麽,話到嘴邊腦子突然轉過彎,他突然就明白過來,那孩子之所以一直哭或許並不是因為找不到媽媽了,而是他已經明白,他再也見不到他媽媽。

他已經知道,自己被扔掉了。

在被找到之前,他和季安已經在那棟樓裏躲了好幾天,他們雖然還小,但那段漫長的時光也已經足夠讓他們想明白很多事。

季言輕喉間發苦。

他伸手,把那孩子抱過來抱進懷中。

“哭吧,這次哭夠,以後就不要再哭。”季言輕頓了頓,“你以後就叫季樂了。”

被抱住,感覺季言輕手臂上溫暖而安心的力道,聽著就在耳邊響起的話語,那孩子終究是沒忍住,“哇”的一聲哭出聲。

寂靜的樹林中,一時間全是他撕心裂肺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