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季言輕長而微卷的睫毛輕顫，在臉上拉出一片陰影，他心髒怦怦直跳。
他本能避開封亦莫的視線，他有瞬間的狼狽。
封亦莫總是如此，總能讓他猝不及防。
季言輕再抬眸看去時，封亦莫那雙深邃幽黑的眸依然直直看著他，就好像要望進他的靈魂。
季言輕有些狼狽地轉移話題，“死神是目前所有屍王勢力裏最大的，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和他們結盟，哪怕這個盟約並不牢靠，對我們來說也很重要，至少能為我們再爭取些時間。”
他用封亦莫拿捏對方確實是有些卑鄙，他既想要封亦莫，又想要死神陣營和他們聯盟，還想要所有人都活著，他太過貪心不知足，但他必須這麽做。
他身後有著一整個聯盟有著上萬的人掙紮著想要活下去，他必須抓住任何稍縱即逝的機會。
季言輕看向封亦莫，他心口有些酸澀，封亦莫明顯因為這件事有些不高興了。
封亦莫會怎麽看他？
貪得無厭？
精於算計？
視線看去，季言輕卻對上一雙滿含期待的眼。
封亦莫依舊在靜靜等待，他想要從他嘴裏聽見那三個字。
封亦莫並不在乎這些，他隻想聽他說他愛他。
季言輕喉間的那份酸苦不安輕頓，他睫毛再次輕顫，他眼眶發燙，他不得不低下頭去看季安和季樂，以躲避封亦莫那過分直率的眼神。
封亦莫眼神灼熱，讓他無從遁形。
“回去了……”季言輕帶著兩個小家夥向著前方而去，要穿過貨車和貨車中間的縫隙進入中間的營地。
“季言輕……”
季言輕走掉，封亦莫立刻屁顛屁顛跟上。
他想聽季言輕說他也愛他。
黑暗中，風雪呼嘯而過，大片大片的雪花無情地拍打在童閱幾人身上臉上，讓瞪圓了一雙雙眼睛看熱鬧的幾人回神。
在黑暗中對視一眼，童閱幾人在風中恍惚。
他們大腦再一次空白，他們試圖阻止淩亂的思緒，可這一瞬間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們腦中那些散開的零件根本無法重裝。
季言輕帶頭回到兩百多輛車子圍成的營地中間。
車子中間上方牽起了好些遮雪布，營地的中間是一個足有三四米寬的大篝火堆，火舌在大雪中搖曳，照亮整片營地也為營地帶來暖意。
季言輕一出現在火堆旁，焦急等待的一群人就紛紛看向他。
“季隊？”
“怎麽樣了？”
“他們怎麽說？”
……
營地中人很多，幾千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安靜的夜色瞬間吵鬧不堪。
季言輕做了個讓眾人安靜的手勢。
眾人漸漸安靜，很快夜色中隻剩大雪呼呼和火星子炸開的聲音。
對上那樣一張張臉，季言輕深呼吸後道：“兩件事。”
“第一件，魔鬼城已經被滅了，魔鬼城裏已經沒有屍王，我們必須盡快去魔鬼城把城裏所有物資收回來。”
短暫的安靜後，整個營地再次如同滾燙油鍋滴進了水，所有人都沸騰。
魔鬼城沒了？
那麽大一個，威脅他們如此之久的魔鬼城就這麽沒了？
“會不會是弄錯了？”
“之前不也說裏麵的屍王都被殺了。”
“可這怎麽可能，那可是魔鬼城！”
“誰幹的？”
“死神幹的。”季言輕回答。
“死神？”
“他在魔鬼城？”
“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季言輕看了眼跟隨而來的封亦莫。
為什麽要這麽做？
這個問題問的好，因為這麽做的死神本人現在也一臉茫然。
“我不知道。”封亦莫一雙幽幽黑眸中，透露著幾分淡淡的無辜。
季言輕有揉捏鼻梁的衝動，他再次回頭看向周圍一群人，“第二件事，外麵那些屍王是死神陣營的，他們跟著我們的目的是為了尋找死神。”
頓了頓，季言輕一口氣說道：“死神在我們聯盟裏，我邀請那些屍王加入我們聯盟，死神和我們聯盟結盟的可能性很大。”
剛剛還熱鬧的營地霎時落針可聞。
好不容易才緩過勁來跟著進入車子後方營地的童閱幾人，一進入其中就聽見季言輕這話，這讓他們好不容易才緩過勁的腦子再次開始突突發疼。
腦子同樣突突跳著的還有營地中那些普通隊員，聽見季言輕這話短暫的爭論後，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互相張望，他們都懷疑自己剛剛聽錯了。
四周所有人臉上都是茫然和懷疑，這讓急於尋求答案的他們反而開始不安。
他們都聽錯了？
“死神……在我們聯盟？”人群中，黑龍舉起自己顫抖著的手，他紋著黑龍的那半邊腦袋上肌肉也**。
“對。”季言輕點頭。
黑龍臉色瞬時變得相當精彩。
“真的假的？”
“……他在哪？”
“他為什麽會在我們聯盟？”
“他想幹嘛？”
“但他不是屍王嗎？”
“你傻呀，屍王不也有人形的。”
眾人吵著鬧著，很快，眾人都想到同一個問題。
死神在他們聯盟，那豈不是說他們周圍的人裏就有屍王？
比大雪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間湧進所有人身體，讓剛剛還激動不已的眾人都青了臉。
在這裏的大部分人都有過被屍王追殺的經曆，就算自己沒被追殺過也見過別人被追殺，那份記憶讓所有人瞬間回憶起死亡的絕望。
不少人本能起身，握緊手中槍。
“我們聯盟裏確實有屍王。”季言輕在人群逐漸安靜下來時再次投放下炸/彈，“康小冬就是。”
這是一次機會，讓所有人了解情況也做好心理準備的機會。
屍王是殺不完的，他也沒有超能力不可能瞬間改變世界，他們剩下的路就隻有一條，接受。
這個過程必然會很痛苦，也伴隨著極大的危險，但這已經是他墊起腳尖後才能夠到的最好的未來。
季言輕話音落下的瞬間，所有人快速動作。
原本或坐或站的一群人以康小冬為中心快速退開，所有人快速給槍上膛，一大片黑壓壓密不透風的槍口直直指向康小冬。
第二次被賣，康小冬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
他想揍季言輕一頓，打到季言輕鼻青臉腫那種。
看見成為眾矢之的的康小冬，黑色野獸立刻對他投以同情的眼神。
“除了他之外，它們也是。”季言輕往旁邊退了一步，讓出站在他身後些的黑色野獸和獾形屍王。
剛剛還在同情別人的黑色野獸臉上露出人性化的神情，它臉上肌肉**，它殺人的心都有了。
槍口不再隻對準康小冬，有一大半對準黑色野獸和獾形屍王。
感覺針對自己的殺意減半，康小冬同情地看向黑色野獸兩隻。
黑色野獸嘴角再抽了抽。
季言輕養了幾隻變異動物的事整個縣城的人都知道，他們之前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但那幾隻變異生物一直很乖，從來沒咬過人，久而久之他們也就習慣。
“季隊，你別開玩笑了……”
黑色野獸跨前。
四周人群立刻快速退開，所有人神經緊繃至極限，氣氛一觸即發。
黑色野獸身體肉眼可見的快速放大，僅一個眨眼間就變得比周圍的帳篷都還要高。
它頂起一片帳篷。
帳篷上已經積上厚厚一層雪，隨著它的動作，帳篷上的雪開始往下滑落，營地中瞬時亂成一團。
“砰！”
“啊……”
“散開，不要聚在一起。”
“十三小隊所有人向我集合！”
……
槍聲驚叫聲不斷響起。
所有人都驚慌失措間，挨了好幾槍的黑色野獸身體快速縮小，重新恢複之前大型犬的大小。
失去目標，陷入慌亂的眾人驚魂未定中四處尋找。
他們很快在季言輕身旁找到乖乖坐下的黑色野獸，他們立刻把槍口對準它，他們下意識就要扣下扳手，看見就站在那黑色野獸身旁的季言輕時又硬是刹車。
黑暗中無人說話，隻呼呼風聲、搖曳的火舌以及眾人帶著明顯恐懼的喘息。
季言輕伸手，摸摸黑色野獸的腦袋。
被摸了頭，黑色野獸本能往旁邊躲去，它呲牙，季言輕再把它當狗再摸它腦袋，它手都給他咬斷。
掌心中都已經緊張出冷汗的眾人看見季言輕和黑色野獸的互動，喉結滑動，嚇得毫無血色的臉上都是錯愕。
屍王是什麽樣的存在他們再清楚不過，他們殘忍、嗜血以屠殺為樂，他們是絕不可能讓一個人類摸他們的腦袋的。
那黑色野獸真的是屍王？
摸完黑色野獸，季言輕忽視黑色野獸的炸毛，看向一旁都被嚇離了魂的眾人，“早點睡吧，明天我們回去。”
留下這話，季言輕不再管眾人，帶著季安、季樂轉身向著一旁的一輛貨車而去，要去睡覺。
季安和季樂平時都睡得很早，這會早就困了。
聽說可以睡覺，季安立刻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封亦莫跟上。
黑色野獸也向著季言輕那邊而去，走了兩步，它又倒回來把它那因為錯失逃跑機會至今都還恍惚著的好友叼上。
康小冬看看季言輕，再看看那黑壓壓的槍口以及眾人慘白的臉，尷尬地笑笑，趕緊跟上季言輕。
他是智力型屍王，沒有堅不可破的皮膚，而且季言輕他們弄出來的那毒藥他也見識過了，真被打中那就得缺塊肉。
眼見著季言輕走掉，被留下的眾人在風中淩亂，他們麵麵相覷，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對麵，季言輕把兩個小家夥一前一後舉高讓他們進車後，自己也爬上車。
封亦莫、康小冬和黑色野獸他們也上車，臨把門關上之前，季言輕不忘叮囑，“早點睡。”
正舉著槍不知所措的眾人嘴角都抽了下。
早點睡？
季言輕覺得他們今晚像是還睡得著？
002.
車門關上。
麵對緊閉的車門，本就不知所措的眾人茫然四顧，他們都在周圍其他人臉上看見如出一轍的恐懼、驚嚇以及茫然、恍惚。
許久之後，一群人才慢慢的把槍放下。
他們沒有坐下，他們拿著槍站在原地，他們無人說話所有人都安靜，黑暗中隻篝火堆裏火星子啪啪炸開。
季言輕這輕飄飄幾句話帶來的信息太多，他們一時間都有些無法消化，他們甚至都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驚訝。
短暫的驚訝之後，倒也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向陽的人。
分散開的向陽一群人偷偷對視一眼，他們都在對方眼中看見複雜，起初的驚訝後他們甚至有了一種莫名的報複的快/感。
季言輕一直都是這樣，他時不時就得搞點事情，以前他們每次都會被嚇得半死，這次他們終於看見別人被嚇得半死。
心中舒爽，一群人卻一句不敢吭。
他們努力露出嚴肅的神情，他們害怕周圍的人發現他們的異常，因為他們怕那些人反應過來決定先揍他們一頓。
車內。
躺下，季言輕才替身邊兩個小家夥把衣服按實，兩個小家夥就已經睡得迷迷糊糊。
在縣城這段時間，季安和季樂平時都是天一黑就睡覺，今天耽誤了好幾個小時，現在都已經快深夜一點多。
忙完，季言輕看向封亦莫，封亦莫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盯著他看。
隔著季安看去，季言輕立刻對上一雙充滿期待的眼。
封亦莫一雙黑眸冰冷，情緒往往微不可查，但季言輕卻能一眼就讀懂。
“快睡。”季言輕輕聲說道。
沒有等到想聽的話，封亦莫眼底深處的期待光芒漸漸暗淡，取而代之的是淡淡失落。
季言輕假裝沒看懂，閉上眼睛。
他知道封亦莫想要聽什麽，但他卻說不出口。
這麽久以來，他從來沒對封亦莫說過一句喜歡。
他不是不喜歡封亦莫，他隻是無法做到封亦莫那種毫無遮掩顧慮的熱烈和真摯。
和別的孩子不同，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什麽是“愛”。
他的母親愛他的父親，為了他父親哪怕可能死掉也不惜生下他。他的父親也深愛著他的母親，他因為她的死而發瘋發狂病入膏肓。
那份愛炙熱無比，每每說起他那些親戚語氣都複雜而羨慕，就好像那是一件多了不得的東西。
小時他或許曾經羨慕過，但長大之後那對他來說就是可怕的詛咒，是噩夢，是他避之不及的東西。
他知道他和封亦莫的情況不同，但這些話他依然說不出口。
更準確來說，毫無顧慮地去愛一個人這件事本身對他來說才是最可怕的。
他總有一種感覺，就好像他說了那幾個字就是按下了什麽開關，他立刻就會陷入一種要為它發瘋發狂的境地。
封亦莫是屍王這是事實，他總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將來麵對必須要作出選擇的時刻，他該怎麽辦？
他在聯盟在求生隊的事上總能果斷做出最正確的選擇，這件事情上他卻總是有諸多顧慮。
越是顧慮，他就越是說不出口。
季言輕閉著眼睛躺了許久，直到確定封亦莫已經睡著，他才睜開眼看去。
黑暗中，封亦莫即使睡著，眉頭也輕輕蹙起。
這一夜季言輕都睡得不好，他總是迷迷糊糊地清醒。
每一次讓他清醒的夢境都不同，有時他睡得好好的突然就開始想封亦莫，有時好不容易睡著卻又夢到病毒爆發之前。
迷迷糊糊睡了幾個小時，大雪逐漸下小時，季言輕索性不再睡直接起床。
季言輕小心翼翼離開季安和季樂中間，一下車，就對上一張張慘白的臉。
營地中幾千個人都在，他們臉凍得青白，眼睛充血，眼下都是黑眼圈，那模樣看著就像是一群惡鬼聚集在一起作祟。
“沒睡好？”季言輕問。
一夜未睡的眾人都沉默，季言輕這話是怎麽好意思問出口的？
那可是屍王，屍王！
而且不是一隻，是幾隻，幾隻三次進化的屍王。
一想到這些，他們就沒有一個人敢閉上眼睛，昨夜全營地除了季言輕就沒有一個睡著了的。
向陽的人倒是都挺困的，但他們怕被集火怕被揍都不敢睡，所以一個個的隻能瞪著眼睛陪著其他人幹熬。
此刻看見季言輕，他們眼中比起其他人更多了幾分幽怨。
“他們昨夜有動靜嗎？”季言輕看了眼死神陣營那群屍王所在的方向。
“……多了很多隻屍王，但沒有過來。”藍梓道。
季言輕穿過兩輛車子中間的縫隙，從車頭的位置朝著遠處望去。
一夜的大雪後，他們的營地、遠處的山脈整個世界都被白皚皚的大雪覆蓋，所有死亡絕望都被掩藏，整個世界幹淨得一塵不染，甚至就連空氣中的冰涼都透露著無垢清新。
遠處，幾隻屍王探頭探腦。
山脈間的屍王變多，現在少說五六十隻，他們都藏在樹林間，似乎很害怕封亦莫。
季言輕看了會沒看出什麽動靜，回到營地中，讓眾人準備早飯。
昨夜的事讓營地中幾千個人都陷入恐懼不安，但即使恐懼不安，肚子該餓還是得餓，聽說要吃早飯，一群人很快忙開。
篝火重新被點起，鍋灶被架起。
聽見動靜，季安和季樂醒來。
剛睡醒的兩個小家夥迷迷糊糊，站著都搖晃，讓人擔心他們會摔倒。
季言輕上前把兩個小家夥從車上抱下來放在地上時，營地中已經有香味傳開。
早飯很豐富，有小白菜煮的粥，也有另外幾樣變異植物煮的麵、粉，此外還有牛肉罐頭煮的壓縮餅幹。
嗅見空氣中的香味，剛剛還睡眼惺忪的季安和季樂很快精神，他們特別積極地帶著季言輕去排隊。
季安、季樂他們這些屍王好像對那些變異植物特別喜歡，不隻是季安季樂，被眾人如同眼中刺盯著的康小冬也厚著臉皮拿了個飯盒跟在季言輕後麵。
輪到康小冬時，負責分飯的那人看看康小冬那張帶著燦爛笑容的臉，以及厚著臉皮遞到自己麵前來的飯盒，強忍著逃跑的衝動也給他裝了一份。
分到食物，康小冬也不介意周圍那些人盯著他的眼神，樂滋滋地找了地方開吃。
屍王喜歡那些變異植物，但卻並不喜歡飯裏麵摻雜的米麵。
季言輕熟練地和封亦莫和季安、季樂交換，把碗裏的小白菜都分給他們，把他們碗裏的麵都弄到自己碗裏。
“可以吃了。”季言輕看向不遠處藍梓麵前並排站著的季安和季樂，他們剛剛被藍梓叫了過去。
聽見聲音，兩個小家夥跑回來。
藍梓也不知道和他們說了什麽，再回來，他們神神秘秘的，兩個兜還鼓鼓囊囊。
“是什麽？”季言輕看向兩個小家夥鼓鼓的衣兜。
季安和季樂連忙靠近，他們掀開自己的兜，要讓季言輕看裏麵的東西。
那是一堆拇指大小奇形怪狀的豆子，豆子表皮黑色，內裏卻是乳白的粉狀物資，它們吃在嘴裏時帶著淡淡的奶香，還軟綿綿的，口感很好。
它們露出地麵的根葉能夠長到十幾米寬，地下的塊狀物最大能長得比籃球還大，每一顆的產量在十顆到三十顆之間。
那是他們目前掌握的其中一樣能吃的變異植物之一，它們長在地底，但卻不是土豆，應該是花生又或者什麽的變異品種。
他們之前在前麵那座城周圍的菜地裏挖到了不少，其中有很多還沒來得及成熟的小豆子，季安他們兜裏的就是。
它們被埋進火裏烤熟，沒有固定形狀的表麵沾上了些灰塵，但聞著卻透露著一股奶香，感覺很是可口。
炫耀寶貝似的給季言輕看完自己兜裏的東西，季安和季樂低頭從自己另外一個兜裏掏出兩個最大的，遞給季言輕。
“我不吃，你們自己吃吧。”季言輕沒接。
大部分時候他們食物都不夠吃，所以季安和季樂印象中根本沒有零食這個概念，突然有了這麽多寶貝，還是好吃的變異植物，兩個小家夥興奮得耳朵都通紅。
“給你。”季安把那豆子塞進季言輕的手裏。
季樂學到，也趕緊把自己那顆塞給季言輕，“這個最大了。”
有好吃的，他們當然要分給季言輕。
季言輕想要還回去，他更願意看著兩個小家夥自己吃，話到嘴邊又咽回，“要把最大的給我嗎？”
“嗯。”
“這個最大，肯定最好吃。”
兩個小家夥立刻用力點頭，季言輕都怕他們把自己晃暈。
季言輕誇誇，“真乖，謝謝你們。”
被誇獎，季安和季樂臉上立刻露出燦爛笑容，他們開心的都快飛起來。
“你快點吃，等下冷了就不好吃了。”
“對，你快點吃。”
季言輕拿了其中一顆，撕開表麵一層薄皮。
軟綿綿的口感再加上淡淡的奶甜，那東西的味道很好，即使是季言輕也覺得喜歡。
“好吃嗎？”季安滿眼期待。
“特別好吃。”
季安很滿意。
分給了季言輕，兩個小家夥看看旁邊的封亦莫，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說了會什麽，一臉凝重地走向封亦莫。
季言輕看去，想看看他們要幹嘛，季安和季樂一直有些害怕封亦莫，很少主動靠近。
靠近，季安和季樂小心翼翼一人塞給封亦莫一個豆子，然後轉身逃跑。
跑回季言輕身邊躲好，他們從季言輕身後探出頭去偷看，見封亦莫看著他們，他們立刻躲起來。
季言輕把這一幕盡收眼底，有些驚訝，“怎麽想到要給他？”
季樂整個人趴在季言輕的身上，隻嘴巴湊到季言輕的耳朵，“他不高興。”
季安也湊過來和季言輕說悄悄話，“他這裏酸酸的。”季安指指自己的小胸脯。
“這個很好吃，吃了就會開心。”季安道。
季言輕臉上笑容輕頓，他溫柔摸摸兩個小家夥的腦袋。
得到了好東西，季安和季樂很是興奮，分給封亦莫後，他們注意力很快轉移，他們跑去招惹黑色野獸兩隻，也要分兩個給它們。
“狗狗吃。”季樂把手遞到黑色野獸嘴巴邊。
趴在車上睡覺的黑色野獸看了他一眼，你才是狗。
“吃。”
黑色野獸張嘴，用舌頭把那兩顆小豆子卷進嘴裏。
它對人類的食物毫無興趣，但那兩顆豆子味道確實不錯。
喂完黑色野獸，他們又分了兩顆給獾形屍王。
康小冬已經吃完自己的早飯，坐在旁邊期待地看著他們。
季安和季樂轉身就跑，才不分給他。
康小冬臉上地笑容僵住，然後龜裂。
折騰半天，把兜裏的豆子分出去許多，兩個小家夥都有些心疼，快速吃完季言輕分給他們的小白菜，他們並排坐在箱子上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
季言輕快速吃完碗裏的飯，再次走出營地，朝著遠處的山脈看去。
山脈中的屍王比之前更多了，數量已經上百。
山脈並不寬，藏住他們已經有些勉強，好些屍王都被擠到外麵，遠遠看去能夠看見不少大屁股。
003.
樹林中。
“三元老來了。”
臉上有著一道疤的老者一邊跟著來報信的屍王走動，一邊忍不住抱怨，“他怎麽這麽慢，他不是就在魔鬼城裏？”
“說是來的路上被天灼的屍王襲擊了。”
“天灼？”
“一群地溝裏的老鼠，隻會偷襲。”一道粗狂的嗓音從樹林中傳來。
老者看去。
一個身高足有一米九身上滿是肌肉的中年男人大步流星的從樹後走出，他黑著一張臉，對天灼的屍王相當不滿，“老子遲早有一天要收拾他們。”
來到老者身邊，男人立刻問道：“你確定是他？”
“我們已經談過了。”說起這，老者挺了挺胸脯，他是第一個接觸王的。
“他怎麽說。”
“他並不記得我。”老者頓了頓，“他也不想回來。”
中年男人並不驚訝。
死亡風聲早就已經在屍王之間傳開，對方肯定早就聽聞，如果他想要回來早就自己回來，也不用他們花這麽大心思去找。
中年男人陷入沉思。
他們這死神地建立並非對方的授意，而是他們自主建立，這其中有一部分是他們確實臣服於對方的強大，另外一部分原因則是迫於當下的局勢。
隨著普通喪屍不斷覺醒，屍王越來越多，有時一座城裏甚至會出現三到五隻屍王。
屍王一多，摩擦自然也就變得頻繁，打鬥已經變成一種常事。
屍王都擁有智力，再加上同類越來越多戰爭越來越激烈，很多屍王都選擇合作，這也讓情況變得更加混亂。
屍王之間是沒有所謂的“規矩”的，他們遵循的唯一一條規矩就是強者為尊，但這個強並不是一對一打鬥後勝利者的強，而是誰活下來誰就強。
所以很多屍王都開始偷襲，以少打多。
三次進化後的屍王並不是每一隻都嗜戰，但這已經由不得他們選擇，就算他們不去打別的屍王別的屍王也會打過來。
混亂、無序、嗜殺、且瘋狂，屍王之間已經到了一種一觸即發的狀態。
他最初從人類那裏聽說關於新世界秩序地建立時嗤之以鼻，他們不需要什麽秩序，但隨著他三次進化，他卻逐漸改變了這個想法。
如果就這樣放任下去，這個世界會變成地獄。
就算他們不願意，他們也會被卷進去，最終所有屍王都會沉浸在無盡地殺戮中，不停的殺戮以及被殺戮，屍橫遍野，滿地荒骨。
最初時他想過由他來建立新的世界，但很快他就認清現實，他並不比其他屍王強多少，他根本沒有讓所有屍王都聽話的本事。
死神幫他認清了這一現實。
“他身邊有個人類，問我們願不願意加入他們的聯盟。”老者道。
“什麽聯盟？”
“應該是人類的聯盟。他們一堆人聚在一起，數量比平時在城裏見到的多。”老者道。
“屍王加入人類的聯盟？嗬，異想天開。”
“那你有什麽其它辦法，把那些人類殺了，把他搶回來？”老者看去，“你打頭陣？”
男人瞬間不語。
地麵顫動，有屍王跑來。
老者和中年男人都看去。
“嗷。”
那些人類開始移動。
老者和男人立刻向著樹林邊緣而去。
太陽升起，溫度升高，地上的雪逐漸融化。
在營地中等待許久都沒能等來回應，季言輕最終下定決心先回縣城。
既然已經知道封亦莫是死神，那情況就變得不同。
他們再繼續耗在這裏也毫無意義，與其如此不如回去拿子彈，這樣一來如果真的發生衝突他們也能有更大戰力。
他們所在的地方距離縣城並不遠，昨天下午就已經車子開出一段距離，順利的話今天下午就能回到縣城。
車子回到高速路上，還沒開出多遠，遠處藏在山脈中的那群屍王就出現在車隊後方。
比之前更多，已經接近兩百隻的龐大隊伍跑動時整個地麵都隨之顫動，即使在車上季言輕一群人也能感覺到那份顫動。
感覺著那份顫動，看著那高大厚實如同一堵巨牆的屍王大軍，兩百來輛車上所有人臉上都毫無血色。
他們是下午四點多回到縣城附近的。
遠遠看見縣城，車上眾人心情都變得複雜。
遠遠看見回歸的車隊，縣城邊緣放哨的一群人正高興，就看見車隊後方的龐然大軍。
看清楚那些尾隨而至的屍王，放哨的一群人立刻扯著嗓子大喊，一部分人拿起槍守在前方，一部分人則衝進縣城通知其他人。
幾分鍾後，車隊停在縣城門口的那片菜地上。
與此同時，跟隨而至的那群屍王停在了遠處山脈邊緣。
看見這一幕，縣城中慌亂的人群都陷入驚訝。
留守的那個小隊的人立刻靠近車隊，詢問是怎麽回事。
車上的人下車，他們看看麵前滿臉慌亂的一群人再看看山邊的那些屍王，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解釋。
幾分鍾後，弄明白是怎麽回事，知道對方是死神陣營的屍王，知道他們營地中居然就有屍王，留守在營地的四千多人臉色都變得相當精彩。
不少人都無法相信，可話到了嘴邊又都咽回，因為那群屍王確實沒有攻擊他們。
一下得知的信息太多，所有人都茫然。
之前受到驚嚇的眾人則紛紛看向罪魁禍首。
“別傻愣著，把東西都搬進去。”身為罪魁禍首的季言輕毫無反應。
眾人對視一眼，默默上前開車門，搬運物資。
昨夜一下得知的信息太多，他們腦子都混亂，早上冷靜下來後他們不是沒有想過逃跑，可他們又能跑去哪裏？
這世上到處都是喪屍都是屍王，大部分城市中也已經沒有物資，他們根本無處可去。
縣城前，一群人正走神，不遠處就有四隻屍王向著他們這邊走來。
來的是之前臉上有道疤坐在一頭黑色屍王頭上的老者，一隻被砍了尾巴尖的獵犬一樣的屍王，以及一個身材粗壯高大的中年男人。
縣城前眼尖的人看見，立刻戒備，“他們過來了！”
所有人立刻舉起手中槍，好些人太過緊張，居然連上膛都忘記。
看見眾人那狼狽模樣，看見那片黑壓壓的槍口，為首的中年男人不屑冷哼，之前城裏那些被季言輕他們殺死的屍王他見過，但他並不覺得那能對他造成什麽威脅。
“有事？”季言輕看去。
中年男人並未搭理季言輕，而是看向封亦莫。
“商禪。”中年男人對著封亦莫微微俯首，態度尊敬。
封亦莫無視。
大概是早就知道封亦莫的態度，商禪並未介意，他看了眼自己身後的老者和獵犬，“他們和我是死神陣營的三大元老，我們都是因為您而聚集。”
封亦莫依舊無視。
周圍一群人都紛紛看向封亦莫，他們早就知道死神在他們聯盟中，但他們並不知道那個死神就是封亦莫。
“我們願意加入聯盟。”商禪終於舍得看上旁邊的人類一眼，“但不是我們加入他們，而是他們加入我們。”
季言輕挑眉，“這有區別嗎？”
商禪不想理會季言輕，但封亦莫完全不理他。
商禪道：“聯盟以我們死神為主，我們有絕對的主事權，我們可以允許你們生活在我們的地盤範圍內，隻要你們不鬧事。”
季言輕輕輕頷首，“如果是這樣，那不用談了，你們走吧。”
季言輕看向商禪後方遠遠觀望他們這邊的那些屍王，“這裏不歡迎你們。”
商禪冷笑，“你們會聽幾隻螞蟻的話嗎？”
對於屍王來說，人類就是螞蟻。
“螞蟻多了也是會咬死人的。”季言輕淡淡道。
商禪看向封亦莫。
他挺不能理解封亦莫為什麽會和一群人類在一起。
之前封亦莫不見，他們一度以為封亦莫已經死了，但現在看來卻是封亦莫加入人類之後就不再獵殺屍王。
封亦莫無視。
商禪愣了下。
“我說你們可以走了。”季言輕看了眼旁邊根本不敢動彈的其他人，“你們擋住我們了。”
封亦莫拔刀。
封亦莫刀子拔出的瞬間，跟在兩人後方的那獵犬屍王立刻就轉身逃跑，它速度極快，眨眼間就衝回後方屍王群裏。
見它逃跑得如此熟練，商禪和那老者臉上肌肉抽了下，季言輕身後一群人眼神則都變得怪異。
“那你們想怎麽樣？”商禪黑了臉，但在封亦莫麵前又不得不憋著。
季言輕直接把剛剛商禪的話還給他，“聯盟以我們人類為主，我們有絕對的主事權，我們允許你們死神的屍王生活在我們的地盤範圍內，隻要你們不鬧事。”
他之所以提出聯盟的事，並不是準備讓人類去給屍王當家畜。
他之前想的是和平共處，但現在看來這根本不可能。
“你……”商禪瞪向季言輕。
季言輕就是個人類，他願意和季言輕說話都是因為給封亦莫麵子。
“死神你說了能算？”季言輕上下打量商禪，“那不然這樣好了，我們兩個打一架，誰贏了聽誰的。”
商禪明顯愣了下。
季言輕背後童閱一群人也倒吸一口冷氣，季言輕瘋了？
就算商禪是智力方向進化的屍王，他也是三次進化後的，他的體能速度變超人類。
和一隻屍王打，季言輕怎麽可能贏？
而且季言輕知道他在做什麽嗎？他賭上的可是他們聯盟所有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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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商禪仿佛聽見了個天大的笑話，瞬間捧腹大笑。
季言輕靜靜看著他，直到他笑個夠，“賭還是不賭？堵的話明天早上這裏見，不賭的話你們可以離開了。”
商禪臉上笑容收起，他看了一眼旁邊依舊一聲不吭的封亦莫，陰沉著一張臉說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我說的。”
“好，算你有膽量，我賭了。如果我輸了，我保證死神所有屍王絕無二話。”丟下這話，商禪又衝著封亦莫微微鞠躬後，轉身走開。
商禪來勢洶洶，走得到也快，幾分鍾後他就消失在遠處。
遠遠看見他消失在叢林中的背影，後知後覺回過神來的童閱一群人青著臉看向季言輕。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童閱黑著臉問。
商禪就算不是屍王，他那體型一般人也根本打不贏。
“智力型的屍王速度不快。”季言輕道。
“你瘋了……”素來都是笑臉的秦月也黑了臉。
“我殺過。”季言輕看去。
他直直看向身後一群人的眼睛，他眼神淡然，臉上毫無笑容，他眼底那份認真讓所有人呼吸都是一滯。
他不是在開玩笑，而是來真的。
明天就算是拚命，這個聯盟他也必須結成。
童閱他們或許還沒明白，他們根本沒有其它路可走，隻此一條。
就算魔鬼城已經不在，這場大戰也還是會照常開始，而且魔鬼城不在，魔鬼城那片地方就成了一個香餑餑，危險並不是消失隻是變成來自於四麵八方。
魔鬼城的威脅是致命的，可是聞訊而來的其他屍王的威脅，對於他們來說也並無太大區別。
這聯盟成了，至少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不用擔心外界的屍王殺來，他們隻需要和死神周旋。
這聯盟如果不成，那等待他們的還是死路一條。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殘酷，他們根本沒得選擇。
無人說話，所有人都震懾於季言輕那親描淡寫的幾句約定，震懾於他眼中的認真。
季言輕深呼吸，放柔和語氣，“把東西搬進去，天要黑了。”
他原本還在想應該怎麽用封亦莫這條關係說服對方，這樣一來反倒簡單。
季言輕沒有去打擾神情都有些恍惚的眾人，他在縣城周圍轉起來。
他們這一次帶回來的變異植物很多，再加上之前童閱他們從自己樂園帶來的以及這段時間陸陸續續從外麵帶回來的，零零碎碎下來都快種滿半畝地。
之前他們一直忙著其它沒顧上，每次帶回來的變異植物都是隨便挖了個坑種在地上，雖然也有人照顧，但照顧的相當粗/魯。
這次，季言輕想趁著這機會正是把種植搞起來。
現在他們現成的食物加起來，已經足夠他們吃上一個多月近兩個月。
一萬多個人近兩個月的食物，那些東西足足塞滿了十多個大停車場，縣城中所有人都因為這而樂開了花，即使是季言輕心中也有了底氣，可那些東西並不會變多。
它們永遠都隻有那些，吃完就沒有了。
就算他們把魔鬼城那十幾座城裏的食物也都搬回來，所有東西加起來也就隻夠他們吃上三個月。
三個月後，他們就沒得吃。
到時候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把目光放在那些人數上千萬的大型城市，可那樣的地方幾乎就等於是一個又一個魔鬼城，那裏麵的屍王少說幾百隻。
如果順利還好，如果不順利，頃刻之間他們就可以少掉幾百甚至幾千人。
他們必須把作物發展起來。
他們現在一共掌握了七種能吃的變異植物。
第一種是變異小白菜，生長周期二十多天接近一個月，和以前的小白菜不同，現在的它有成人高，可食用部分也變成了粗壯的根莖。
第二種是季安他們之前吃的那種土豆，它的生長周期最長，需要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才能成熟。
第三種是一種瓜果，原本應該是番茄或者黃瓜，口感清脆，體型巴掌大，一株能夠長出幾十上百根。
第四種和第五種並不是原本在菜地中的農作物，而是野外才有的，不知是什麽變異而成，它們有著大片大片富含水份的葉子，每一株都有半人高。
第六種是樹上的果子，橘子大小，葡萄一樣一串一串的，口感有些酸，徹底成熟之後挺甜。
第七種是豆類，豆莢豆子都很大，有毒，少量吃些沒問題，但吃得多了之後會產生幻覺，幻覺有時效，時間過去後會恢複。
這些東西目前為止他們都不知道有沒有後遺症，不知道多年之後會不會讓他們突然多長出一根胳膊，但這些東西目前來說是他們手裏唯一能拽住的那根救命稻草。
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需要靠著這些東西活下去。
季言輕繞著縣城轉了半圈後，回了趟小區，從家裏找到縣城的地圖，對著它開始寫寫畫畫。
縣城前方的停車場和左邊的湖泊不能動，其它地方都能用。
有毒的那種以及樹形的，季言輕決定把它們種在遠離縣城的位置，其它幾樣作物則分別按區種在縣城周圍。
在地圖上大概化好區域，季言輕拿了斧頭，一件紅衣服，砍了一大堆細長的木頭，製作了些簡易的地標。
季言輕拿著東西來到縣城外，趁著天還沒黑把縣城周圍一圈地方都做了大概的劃分。
整個過程十分耗時，他一直不停來回走動，等他忙完時，天上的雪都已經下大。
夜幕下，季言輕頂著風雪往回走。
雪太大，整個縣城都被模糊，也吹得季言輕有些睜不開眼。
季言輕低著頭一路往前走，臨走到縣城邊時，他在左邊的湖邊遠遠看見一道身影，他一眼就認出那人是封亦莫。
風雪中，封亦莫正望著前方的湖發呆。
季言輕遲疑一瞬，向著封亦莫走去。
湖被挖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因為需要大量用水，湖周圍鬆散的泥土都已經被踩出一條路，封亦莫就站在最靠近湖水的路上。
封亦莫已經在河邊站了有一會，頭上肩膀上是厚厚一層雪。
“你在這裏幹嘛？”季言輕問。
聽見聲音，封亦莫回頭看來。
屍王似乎對極寒和極熱的天氣都有抗性，封亦莫睫毛上都已經有冰霜，他臉色卻沒什麽變化。
“嗯？”季言輕沒等到回答，更靠近些。
湖麵被風拂動，邊緣的位置已經開始結冰。
“你不喜歡我。”
季言輕打量湖水的動作頓了頓。
他抬頭朝著封亦莫看去。
封亦莫直直望著他，一雙本該森冷幽黑的眸子中是淡淡的無辜和難過。
季言輕呼吸輕滯，“誰說的？”
“那你喜歡？”封亦莫帶著冰霜的睫毛輕顫，一雙眼濕漉漉，就像一隻被主人無情拋棄在風雪中的大狗子。
季言輕有些受不了封亦莫那眼神，那讓他有負罪感，“回去了。”
封亦莫沒動，“你不喜歡。”
季言輕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沒有。”
“什麽？”
“沒有不喜歡你。”季言輕道。
封亦莫依舊是那無辜眼神，季言輕就是不喜歡他。
季言輕嘴唇翕動，沒能發出聲音。
大風拂過，就像有人在他背後推了一把。
季言輕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的口，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說話，“我其實挺怕我爸的，不是那種會被打的怕，而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怕，我覺得他就是個瘋子……”
他害怕的與其說是毫無顧慮地去愛一個人這件事本身，不如說是害怕他會變成他爸他媽那樣，害怕他有一天會因為喜歡的人發瘋發狂沒了理智。
雖然藍梓說他是個好人，好像不少人都這麽覺得，但他其實是個挺偏執的人，他認定了的事情就會堅持到最後，最初想要建立求生隊的事以及現在聯盟的事都是。
他覺得他是有成為一個瘋子的潛質的。
封亦莫不是很懂季言輕為什麽會突然說起自己的爸爸，但隱約之間他又好像有些明白，“……你也怕我？”
季言輕看去，不語。
“因為我是屍王？”封亦莫話音才落就否決自己這猜想，季言輕最開始或許是怕過，但後麵他在季言輕身上感覺不到恐懼。
“那你怕什麽？”封亦莫皺著眉頭試圖弄清。
“怕我哪天因為你不像我自己了，變成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不會的。”封亦莫靠近。
“你怎麽能肯定？”季言輕垂眸。
封亦莫逼近得突然，他身上的氣息迎麵撲來，讓季言輕有些喘不過氣。
封亦莫輕輕在季言輕嘴唇上啄了下，“我幫你看著。”
感覺著封亦莫小狗般的動作，季言輕好氣又好笑，“歪理。”
季言輕轉身向著縣城而去，“回去了。”
封亦莫跟上，一邊走他一邊側頭看向季言輕，他有點拿不準季言輕是在生氣還是在開心。
“我沒有不喜歡你。”季言輕頓了頓，補充，“我喜歡你，封亦莫。”
他認定了的事情就肯定不會再鬆口，喜歡一個人就會想要一直喜歡下去，別人或許隻是想想而已，他卻真的會這麽做。
這件事對於很多人來說恐怕都是一件可怕的事。
封亦莫腳步有瞬間的停頓。
季言輕回頭看去時，封亦莫單薄的嘴角已經勾起，弧度很淺，就仿若盛夏深山中的古潭**起淺淺波紋。
封亦莫很少笑，這是為數不多的一次。
季言輕繼續在風雪中往前走去。
封亦莫快步跟上，“我要怎麽才能讓你把喜歡變成比喜歡更喜歡？”
季言輕呼吸輕滯，“我怎麽知道。”
季言輕嘴角勾起，“你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