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程聿懷垂下眼眸,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沈忱意偏過頭,讓自己不去看程聿懷的眼睛,在心裏不停默念:別被騙了,別被騙了,千萬不要心軟。

程聿懷因為喝得太醉了,連站起來都很困難,為了避免在浴室滑倒,沈忱意就端了一盆熱水,給程聿懷擦了擦臉和手。

擦拭幹淨後,他扶著程聿懷去他的臥室,但是到了自己的客房門口,程聿懷忽然推開他,踉踉蹌蹌走了進去。

沈忱意嚇一跳,連忙跟過去,說:“程聿懷你進錯了,這是我的房間!”

但是程聿懷根本不聽,胡亂地脫掉鞋子,躺在了**,一副賴在這裏不走了的架勢。

沈忱意忍了忍,歎口氣,算了,他不和喝醉的酒鬼一般見識。

“那你在這裏睡,我去隔壁房間。”沈忱意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剛走到程聿懷的房間門口,身後就響起腳步聲,轉身,程聿懷赤著腳跟了過來,眼眶發紅地看著他。

“忱哥不能陪我一起睡嗎?”程聿懷的聲音低啞,“我什麽都不做,就是睡一覺。”

沈忱意愣了愣,偏過頭,直截了當地拒絕:“不行。”

程聿懷眼裏的光黯淡下去,他垂下眼眸喃凮,濃密的睫毛遮掩著眼瞼,昏暗的光線映下扇形的陰影。

沈忱意咳嗽一聲,繼續道:“不過,我們可以睡在一個房間裏,我打地鋪。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

說完他走進了房間裏,過了幾秒鍾,程聿懷在身後跟了進來。

沈忱意打好地鋪,蓋好毯子躺下時,正好對上程聿懷的眸子,他側躺在床沿邊,安靜地看著他。

“看什麽看?快睡覺。”沈忱意說這話時耳後根微微發熱。

“我可以下去和忱哥一起睡覺嗎?”程聿懷問,他的酒勁還沒有消散,眼眸黑亮,**漾著醉意。

“當然不行!你要是下來我就馬上離開。”沈忱意毫不猶豫地拒絕了,說完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說得有點過了,畢竟程聿懷現在是個醉鬼,他沒必要說地那麽絕。

偷偷瞥了一眼程聿懷,男人果然一副受傷了的表情,沈忱意的良心又開始痛了,他咬了咬牙,偏過頭,把右手伸了出去,沒好氣道:“隻能給你一隻手牽著,其他就別想了。”

程聿懷那邊很久沒有聽見回應,沈忱意心裏十分懊悔,他為什麽要說這種話,還是收回去吧。

就在這時,手腕被抓住,程聿懷的一隻手垂下來,滑過沈忱意的手腕,握住了他的手,寬大的手掌把沈忱意的手緊緊包裹在其中。

沈忱意臉頰燥熱,忍著抽回手的想法,蓋上毛毯,閉上眼睛,故作不耐煩道:“我睡覺了,不要再煩了。”

“好。”程聿懷的聲音離得很近,他為了能和沈忱意靠得近一點,幾乎所有的身子都貼在了床邊,一隻胳膊垂下來,緊緊攥著沈忱意的手。

沈忱意本來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但眼睛一閉,還沒想什麽就被拉入了沉沉的睡夢中。

夢裏他回到了那間奶茶店,第一次見到程聿懷的時候,還是少年的程聿懷穿著白色襯衫,戴著耳機,坐在靠著玻璃窗邊眼眸低垂看著手機屏幕。

而他站在玻璃窗外,透過玻璃呆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忽然,程聿懷抬起頭,眼裏的少年氣褪去變回了成年的程聿懷,穿著一身裁剪合身的高檔西服,手裏拿著一份合同,和坐在對麵的男人說著什麽,臉上的表情冷漠。

沈忱意愣了愣,那個男人就是幾年前的自己,渾身透著落魄和無助。

“你不是喜歡錢嗎?正好我缺一個床伴。”

“簽下這個合同,我給你五十萬。”

“沈忱意你就那麽喜歡錢嗎?隨便一個男人都可以接受?!”

下一刻,他坐在了程聿懷的副駕駛座上,程聿懷麵無表情盯著前方,油門踩到底。

無論他怎麽呼喊,都沒有一絲波動,眼見著要撞到前麵的綠化帶,沈忱意從夢裏驚醒,他睜大眼睛,整個人從夢裏硬生生抽離,大口大口喘氣。

忽然,他瞥見睡在**的程聿懷,眼前浮現夢裏程聿懷的臉,嚇得身體一抖,慌忙掙開抓著自己的手。

意識漸漸變得清醒過來,沈忱意終於從夢裏完全的脫離出來,他坐在地鋪上,愣了半晌,緩緩彎下腰,伸手捂住臉。

走出單元樓,高鑫一邊從口袋裏拿出鑰匙,一邊說:“你先在外麵等我,我去把車子開出來。”

巫憲停下腳步,沒有轉身,冷淡道:“不用了,我已經打好車子了。”

“啥?我有車子你打車幹嘛?”高鑫一臉茫然。

巫憲轉過身,推了推眼鏡,說:“我們現在不順路,而且,你女朋友不是讓你去接她下班的嗎?”

那會兒陪程聿懷喝酒的時候,高鑫一直低頭在回消息,巫憲路過瞥了一眼,看見了聊天界麵,雖然隻看見兩句,但都是很膩歪的話。

什麽寶貝,親愛的,巫憲的臉色立刻變得蒼白,眼神冷了下去。

他攥了攥手心,偏過頭,不再去看。

高鑫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心裏那股得意勁又上來了,一把攬住巫憲的肩膀,揚起下巴得意洋洋道:“哎!你也別嫉妒了!哥答應你,幫你介紹一個美女怎麽樣?”

巫憲瞥了一眼肩膀上的手,冷冰冰道:“把手拿開。”

高鑫咧嘴笑,剛想說什麽,手腕就一陣劇痛,巫憲居然抓住他的手朝反方向扭過去。

“靠靠靠!鬆手鬆手!我不碰了!絕對不碰了!”高鑫連連求饒。

巫憲這才鬆開手,高鑫捂著手一下子跳得遠遠的,一臉驚恐道:“靠!你想幹啥呢?”

“沒什麽,”巫憲語氣冷淡道,低頭看了一下手機,“車子到了,再見。”

說完,他轉過身動作瀟灑地走開了,留下高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罵罵咧咧地揉著手腕。

靠,看不出來啊,巫憲居然這麽有兩把刷子,差點把他手腕給扭斷了。

搞不懂了,不就是自己沒談戀愛嗎?有必要這麽嫉妒嗎?看來他要幫巫憲物色物色,這樣,他們倆才能恢複之前要好的關係。

第二天早上,程聿懷醒來發現地上的鋪子已經被收拾好了,沈忱意不在房間裏。

艱難地坐起來,腦袋一抽抽的疼,昨晚喝醉後的記憶零零碎碎在腦海裏浮現。

程聿懷低下頭,看向手心,昨晚,忱哥把手給了他。

心情忽然變得愉悅起來,像是吃了一顆糖果,心裏甜滋滋的。

走到客廳,沈忱意正站在陽台晾衣服,微風吹拂而過,掀起白色的衣擺,露出一截好看的腰線。

明媚的陽光灑在衣服上,沈忱意的身上,仿佛一副加了濾鏡的照片。

“忱哥,早上好。”程聿懷出聲道。

沈忱意頓了一下,轉身看過來,說:“早,你頭還疼嗎?我煮了醒酒湯,要喝點嗎?”

“嗯。”程聿懷說,但還站在那看著沈忱意晾衣服。

晾衣服架有點高,沈忱意每次晾衣服都需要踮一下腳,衣擺因為動作往上卷一截,如此反複,程聿懷一言不發地觀賞著。

沈忱意轉過身,看見程聿懷還站在身後,頓了頓,說:“你不用等我。”

程聿懷說:“我的手不方便。”

沈忱意反應過來,轉了回去把剩下一件衣服晾好,說:“那你等一下,我馬上就好。”

程聿懷喝完醒酒湯,又和沈忱意一起吃了早飯,才依依不舍地去上班了。

站在玄關處,沈忱意半蹲下來替程聿懷穿好鞋子,程聿懷看著他頭頂的發旋,低聲問:“我可以抱一下忱哥嗎?”

沈忱意頓了一下,說:“不行,你快點去上班!”

說完他直起身,誰知剛站起來就被攬入了懷裏,他的身子僵住,剛想要推開程聿懷,程聿懷就鬆開了他。

“忱哥晚上見。”程聿懷嘴角微揚,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沈忱意幾乎很少在程聿懷的臉上看到笑容,這還是見麵以來第一次,讓他一時有些愣神,仿佛又見到了記憶中那個一見鍾情的少年。

但美好的記憶是短暫的,伴隨而來的是苦澀又痛苦的記憶,所以這幾年,他讓自己忘記程聿懷,不去想關於他的一切。

不是因為沒有美好開心的時候,但這些隻是痛苦的附屬品。

門關上後,沈忱意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回複了施鈺的那條信息。

“好,一個小時後見。”

商場門口,施鈺穿了一件灰色的襯衫,戴著黑框眼鏡,背著一個黑色的書包,看見沈忱意臉上立刻浮現出笑容。

這樣燦爛明媚的笑容讓沈忱意恍然間想到了程聿懷,程聿懷和施鈺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笑容對他來說是稀少罕見的,和哭泣一樣,需要特定的環境才會有,而不像施鈺,笑容和吃飯喝水一樣,開心了就可以。

暖暖需要的是這樣的人做爸爸。

“好久不見,沈先生。”施鈺走上前打招呼道。

沈忱意點了點頭說:“好久不見,施先生今天沒有課嗎?”

“今天補習班有事,放了我半天假。”施鈺笑著說,“我就溜出來找沈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