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愛個屁啊!你從哪裏搞來的娃娃?看起來才出生不久吧?”文瀾抱著哭鬧不止的小孩氣惱道。

沈忱意湊過來捏了一把小孩肉乎乎的臉頰,笑嗬嗬道:“路邊撿的。”

“你撿啥不好撿個娃娃?”文瀾氣得不行,“叔的身體才好,家裏隻有你一個人賺錢,多個孩子怎麽養活”

小孩見到沈忱意立刻不哭了,打著奶嗝伸手要抱抱。

沈忱意不擦頭發了,腦袋上搭著毛巾,伸手把小孩子抱了起來,熟絡地顛了顛,捏了一把孩子的小鼻子,說:“瞧,多聽話,怎麽不好養活了?”

小孩也聽不懂沈忱意在說什麽,揪著沈忱意腦袋上垂下來的毛巾,咯咯直笑。

文瀾被這差別對待傷害了,生氣道:“行吧,你愛咋樣就咋樣,我是管不了了,破小孩,我是長得醜還怎麽了?看見我就看哭”

說著他故意湊到小孩麵前,剛才還咯咯笑的小孩立刻癟起嘴巴,剛停下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沈忱意不給麵子的笑起來,開玩笑說:“我看她是感覺出來你不是個好人。”

“行,我不是好人,”說完文瀾覺得氣不過,站起身,伸出手,“來,讓我抱一下,我就不信了!”

“別,把小孩哭壞了,撿回來到現在她還沒有吃東西呢,在家裏找找有沒有奶粉之類的東西。”沈忱意輕輕拍打著小孩的後背,輕輕哄著,小孩不哭了,乖乖趴在沈忱意肩膀上。

文瀾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在家裏的食品櫃裏翻找,最後在櫥櫃的角落裏找到一袋中老年奶粉,這是沈忱意前段時間買給老沈和小鳳同誌喝的。

雖然知道這個奶粉對小孩來說沒有營養,但現在也沒辦法了,雨下那麽大,這裏又離城市太遠,開車一來一回要兩三個小時。

小孩喝了熱乎的牛奶,才乖乖睡過去,沈忱意關掉屋子裏的燈,隻有爐子裏的火散發著昏黃的光。

文瀾和沈忱意坐在床邊的桌子旁,桌子上放著三菜一湯和一瓶溫好的酒。

“我這次回去可能要幾個月後才過來了。”文瀾說。

沈忱意嗯了一聲,吃了兩粒花生米,又喝了一口溫熱的米酒,說:“我這邊你就放心吧,一切都挺好的。”

“好個屁!”文瀾瞥了一眼**睡得安穩的小孩,“你真的打算養了”

“嗯,”沈忱意喝著酒,表情平靜,“老沈他們正好想要孫子,我這輩子是不可能達成他們這個心願了,這樣挺好的。”

“那你以後不找了嗎?”文瀾說,“帶著一個孩子,誰肯答應和你在一起啊?”

沈忱意垂下眼眸,低低笑了笑,說:“不找了,不想找了,人一輩子就活一次,為什麽要給自己添堵我覺得這樣活著挺好的。”

文瀾想說什麽,但是對上沈忱意的眸子,所有的話堵在了喉嚨口,那是一雙漠然疏離失去所有熱情的眸子,像是一潭死水,再大的風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他這才明白,沈忱意已經被這一段感情傷得體無完膚,因為他一直偽裝的很好,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什麽都無所謂,他一直以為他沒事,但事實上,他的內部已經腐爛生膿,千瘡百孔。

“好,你現在不想找咱就不找,什麽時候你有想法了,我給你介紹!”文瀾說,“對了叔的身體怎麽樣了?”

“挺好的。”說到老沈他們,沈忱意眼裏浮現出一絲柔情,文瀾說得沒錯,不管發生什麽,他做了什麽,在父母眼裏,他永遠是他們的孩子,沈忱意還記得三個月前第一次去醫院的場景,他滿是躊躇,在門口站了好久,都沒有勇氣推門進去。

還是孟小鳳打了熱水從外麵回來,看見了他。

“請問你是來探病的麽?”孟小鳳禮貌的詢問。

沈忱意身子一僵,眼前閃過兩年前孟小鳳偏過頭的場景,來自內心深處的恐懼籠罩心頭,他害怕再次從孟小鳳的臉上看見失望和痛苦的表情。

“小意?”孟小鳳顫抖的聲音響起,“是你嗎?小意!”

沈忱意慌忙轉過身,想要跑走,剛走兩步,身後響起孟小鳳的哭聲,壓抑了很久的苦悶和沉沉的思念一下子全釋放出來。

“小意,媽媽知道你這些年一直給家裏轉錢,我和你爸早就不怪你了,男娃還是女娃,你喜歡誰都行,隻要你回到我們身邊,回到我們身邊,我和你爸很想你······”

沈忱意緩緩轉過身,孟小鳳站在幾步遠的地方,淚流滿麵地看著他,兩年多的時間,她老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樣愛臭美,喜歡穿顏色鮮豔的衣服,一身黑色的舊棉襖,脊背瘦得微微弓起,花白的頭發隨意的盤在腦後。

壓抑在心中多年的委屈,如開了閘的洪水,不受控製地傾瀉而出,沈忱意嘴唇顫動,開口低低喊了一聲媽,隨後,淚水不可自已的滾落下來,越來越多,視線裏一片模糊,他哭地渾身發抖,從幹澀的喉嚨裏發出壓抑的哭聲。

孟小鳳走上前抱住了他,像是小時候無數次他受委屈了,孟小鳳都是這樣緊緊地抱住他。這個闊別了兩年的擁抱,是兩人彼此的執念,終於在此刻,冰消雪融。

為了給老沈看病,家裏的房子也變賣了,孟小鳳在醫院附近租了個小單間一個人住著,現在老沈開完刀要出院了,這邊沒有可以住的地方。

“我們老家那邊不是還有一套房子嗎?”二姑提議,“那是咱爸媽以前住的老房子,我們姊妹幾個湊個錢把房子翻新一下就行了。”

“可以是可以,那個地方就是離城裏有點遠。”三姑說。

“沒事,”自從沈忱意回來後,孟小鳳的臉上就一直洋溢著笑容,“我和老沈就在老家種個菜,不用老是往城裏跑。”

就這樣,沈忱意跟著老沈和孟小鳳搬到了村裏的老家,老家的房子挺大的,前後屋加一個小院子。

老兩口在家沒事種點菜養幾隻雞,日子過得挺舒坦的。

“你去找工作找的怎麽樣了?”文瀾問。

“不太好找,他們聽說我左耳聽不見,就說要考慮考慮,估計是不行了。”沈忱意喝了口酒,看向**睡得安穩的小孩,“我想要不去小吃街擺個攤,賣點炸串之類的。”

“可以啊,你還會做奶茶,搞個一體的,我這邊還有點錢,給你盤個店。”文瀾建議。

“不花你錢,我自己有手有腳。”沈忱意轉移話題,“你呢?和那個韓琤咋樣了?”

說到自己的事文瀾立刻蔫了,耳朵發熱,板著臉說:“聊他幹什麽?喝酒!”

沈忱意但笑不語,他本來是故意轉移話題的,不想要文瀾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積蓄,誰知道等文瀾走了後,他給小孩換衣服的時候,在包裹著的棉衣裏發現了一遝錢。

看著那遝錢,他眼眶發熱,低低罵了一句傻x。

小孩是沈忱意在一家高檔餐廳旁撿到的,他是看見牆外麵貼著的招聘信息,進去麵試,但是因為他耳朵聽不見的緣故最後一輪被刷掉了。

這是他找的第八份工作了,從設計師到後廚,要求越來越低,但是沒有一個願意錄用他。

果然這幾年和世界脫了節,隻是想回歸正常生活都要費很大力氣。

剛出門外麵就下起了雨,沈忱意找了根柱子,蹲在後麵抽煙,想等雨小一點再走。

誰知道抽到一半,就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孩,穿著雨披,臉包得嚴嚴實實,手裏抱著一團東西,鬼鬼祟祟朝四周看了看,然後把那團東西放到了玻璃門旁邊。

沈忱意以為是扔垃圾呢,沒在意,抽完煙,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聽見哇哇的哭聲,心髒咯噔一下,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走了過去。

撥開厚厚的雨披露出一張哭得通紅的小孩的臉,沈忱意看了看,沒有考慮太多,就把小孩抱了起來。

當胸膛貼上那股溫熱的小團子,沈忱意死沉的心髒漾起一絲波瀾,微小的,輕飄飄的,撥動著他的心弦,就像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讓他對接下來的生活又燃起了熱情。

見到小孩老沈和孟小鳳像想象中一樣高興,眼睛笑得眯成一條縫,臉上的皺紋像是花瓣一樣綻開。

沈忱意一直知道,老沈他們比想象中要愛自己,為了不讓自己為難,這段時間旁敲側擊的提醒他可以找個對象,男的女的都無所謂,重點是可以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名字起了嗎?哎呦,這麽可愛怎麽舍得扔了啊?”孟小鳳心疼地把小孩抱在懷裏輕輕搖晃著。

沈忱意一邊擇菜一邊說:“還沒,你和爸給起一個唄~”

坐在一旁靠椅上的老沈笑嗬嗬說:“這個要你起才有意義,畢竟你是他爸爸。”

爸爸兩個字,像是一束陽光,穿過傷痕縱橫的外殼,照進了沈忱意的心裏,周身變得暖洋洋的,血液也變得溫暖起來。

他看著被抱在懷裏的小孩,輕聲說:“餘暖,就叫她沈餘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