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還有什麽?
格洛爾輕輕捏著上將的耳朵,它已經紅得快要掉下來了。搭配著上將冷靜微笑著的神情,這一幕顯得尤為有趣。
陛下一時出神地想,上將的耳朵真軟。
和克萊門特待在一起實際上是一件非常解壓的事情。克萊門特總能猜中他的心思, 滿足他的任性, 在予以自己足夠尊重的同時, 又不會讓人發現任何刻意討好的痕跡。
就像現在一樣,身居高位、年輕氣盛的將軍毫不猶疑地單膝跪在自己麵前,乖順地俯首, 證明著臣服。
真乖。
格洛爾有些愉悅地想。
格洛爾的目光落在了克萊門特手上拿著的四張撕下的紙片上。他向上將伸出手, 想把它們拿過來看看。
不過克萊門特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上將握住他的指尖,低頭在手背上落下一吻。
“向您發誓我的忠誠, 陛下。”
一個吻手禮。
明明上一次的時候, 這還是被他當做一個特別禮物贈送出去的。這回克萊門特竟然問都沒問,主動就親了上去。
尤其還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上將的手指稍稍有些粗糙,那是常年訓練、作戰磨出來的。牽住他的手時,薄繭與手背輕輕擦過,帶起一陣特殊的酥癢感。
格洛爾指尖一縮,將手抽回到了懷裏。
“我是想看你手上的東西, 克萊門特。”格洛爾微笑著說。
上將見自己理解有誤, 也不尷尬,自如地說:“這沒什麽好細看的, 陛下。”
“我想看。”陛下俯眼看他,重複說道。
克萊門特這才不情不願地遞出自己手上的東西, 說:“那您看。”
格洛爾接過。
兩張單純的照片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被剪下來的, 另外兩張報紙和雜誌同樣是被剪過的, 它們上麵連同照片之外還有文字報道, 一起被收藏了下來。
格洛爾掃了一眼。報紙上報道的是七年前參加的某場國際會議,雜誌上刊登的則是五年前局部大勝之後,帝國官方年刊的主編專門約見的一次采訪。
他抬起眼,目光緩緩掃過整個房間。
牆壁上、櫃子上,貼得到處都是。
到處都是他的影子。
每一次會議,每一次露麵,甚至就連最近的一次——參加上將晉銜儀式的那一路上被官方記者攝下的照片,都同樣被貼在其中。
格洛爾忽然笑了。
在克萊門特上將晦暗不明的目光裏,他將手裏的紙片還了回去。
“把小的撕了,這幅畫可以留下。”
陛下輕飄飄地留下一句話後,轉身走到床頭,在克萊門特欲言又止的目光下轉過相框。
框著的照片與他上一次見到的時候沒有差別。
陛下回頭,問:“不是讓你把它換掉嗎?”
克萊門特已經起身。他走到了格洛爾的身邊,回答道:“是的,但被放進去的照片需要經過特殊處理,這需要一點時間。而且……我還沒有定下要拿哪張代替掉它。”
上將坦然表示:“如您所見,我的收藏有點多。”
格洛爾哼笑一聲:“或許上將願意為我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會有這麽多收藏?”
他很難得地沒有稱呼上將的名字,不過這時候並不是一個適合將它指出的時機。
上將認真地回答:“我認為用這種方式來加強自己的忠誠是一件很有效的做法,您應該也不能管我的喜好。”
陛下斜睨他,隻說了一句話:“你用的是我的照片。”
上將的氣勢一下就弱了下去。
格洛爾說:“你信不信,如果今天發現這一幕的不是我,換做塞利安、裏斯蒙德或者是哪位天使之眼,事情都不會這麽容易就過去。他們可沒我這麽好的脾氣。”
克萊門特挑眉:“除了您以外,我也不會讓其他人進來。”
小帝王嘴一抿,平成一條線,挑著眉頭凶狠地說:“不要頂我嘴,克萊門特。”
克萊門特:“……哦,好。”
或許是感覺這句話氣勢太弱,克萊門特想了想,忽然說:“要不您讓我拍一張照片好了,這樣我也不用再選,過幾天就能把它換上。”
格洛爾笑:“克、萊、門、特?”
克萊門特閉了嘴。
他舉起雙手,眉眼溫順地表示隻是玩笑。
這件事情姑且就算這麽過了。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格洛爾明白自己這會兒的心情其實並不差。他簡單兩句話解決了這些收藏品的去向之後,很快想起了他答應了克萊門特的條件。
格洛爾陛下從來都是言出必行。他巡視了一圈房間,發現在讓克萊門特收起他的“收藏”和相框之後,整個臥室就幾乎不剩什麽別的東西了。
“唔,還算幹淨。”格洛爾對於他今天晚上的住處還算滿意。
克萊門特見他不再追究,也悄悄地鬆了口氣。
格洛爾今天實際上非常疲憊且困倦,幾天高強度工作積累下的疲勞在今天精神輕鬆下來之後盡數爆發。現在他恨不得立馬躺上床睡覺,不過在這之前,他還需要先洗漱一番。
浴池很快就被準備好了。
格洛爾泡澡,克萊門特便需要在浴池外等著。他從後勤侍從的手中接過換洗衣物,在椅子上坐下。
換做平時,他會選擇在這種時候處理一下自己的本職工作,不過今天他沒這個興致。
他的雙肘抵著膝蓋,目光無意識地落在緊閉著的浴室門外,腦海裏想著的全是剛剛發生的事情。
克萊門特的目光微微渙散,有些走神。
他原諒了自己。他沒有追究。
上將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指,試圖從中理出什麽邏輯線出來。
可是想來想去,腦子裏都隻有一個念頭。
這一念頭的誕生讓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白中又透著微紅,似乎畏懼卻又期待著什麽。
走神了許久,他忽然回過神來。
“草。”他狠狠一拍自己的額頭,低罵一聲。
果然是酒精上頭,看來王宮的酒還真不能小覷。
陛下什麽事都做得慢。
吃飯慢,走路慢,說話也喜歡慢吞吞的。泡澡同樣如此,二十分鍾起步,再慢甚至得用上半個多小時。如果算上洗完之後的穿衣幹發,那必定就是一小時起步。
克萊門特深吸一口氣,平靜下自己的心情後,低頭看了眼時間,陛下已經在裏麵待上半小時了。
應該快了。他想。
然而這一等,就是十五分鍾。
他忍不住起身,按了一下請求通訊的按鈕:“陛下?”
鬆開按鈕,等了兩分鍾。沒有回應。
他緊緊攏眉,再次按下按鈕,音量提高:“陛下?”
沒有回應。
上將神情一凝,立馬拿出管家專屬的□□,推門大步走了進去。
一進浴室,空氣中的潮濕便撲麵而來。
他快步走向中間的浴池,圍著一圈的簾子內,瘦弱的黑影在池邊影影綽綽,沒有動靜。
克萊門特心中一緊,無數種猜想瞬間在他的腦海裏閃過。他想也沒想,下意識地“唰”地一聲掀開簾子!
“陛……!”
聲音戛然而止。
目光定定地一動不動。
金發天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陛下一手放在腹上,另一手隨意地放在身邊。他的臉頰微微側著,閉眼靠在池子邊緣,胸膛緩慢而均勻地微微起伏。
翅膀已經完全濕了,羽毛被水珠連成一片,張開著被靠在身後,像是一床羽毛毯一樣。
淺金色的細發上麵帶著水珠,非常緩慢地向下滴著。細長微翹的睫毛上也沾到了一點水,顯得濕漉漉的。
溫熱浴池帶著蒙白水汽緩緩上升,將眼前的場景遮得朦朦朧朧。
克萊門特定定地在浴池邊站了幾秒鍾,極其緩慢地將手從簾子上放了下去。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浴池裏的少年,思維慢了好幾拍。
直到一滴小水珠終於從金色發梢上落下,滴入水麵,**起一陣微小的波動,克萊門特才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著:
啊,他睡著了。
克萊門特保證,自己經受過的意誌力考驗從來沒有哪天會像今天一樣這麽艱難。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將格洛爾抱到一旁沙發上的。當克萊門特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衣服上已經沾濕一片。
短短幾步路的距離,身體的血液就已經完全沸騰,心髒躁動不安地砰砰直跳。
這樣的感覺,比起在戰場上無數次與死神擦肩而過更加讓人難以平靜。
如果一定要找個對比……
那大概隻有十年前的那場初見,可以與之相媲美了。
上將的目光定定地釘在格洛爾的臉頰上,他的皮膚非常白皙,看上去非常細膩,肌膚底下微微透著好看的粉色,精致得如同娃娃一般,如果說造物主有自己的意識,那在創造格洛爾陛下的時候必然對他傾盡了偏愛。
偏愛……是啊,陛下就是這麽一位該被世界偏愛的人。
克萊門特想,就連自己這種前半輩子從沒得過這**般世界半點好意的人,都能心甘情願地承認這點,那這大概就是真理了吧。
克萊門特的喉結深深滾動,無人知道他此時的呼吸究竟有多麽灼熱而熱烈。
他像是被奪走了靈魂一樣,眼神迷離而癡戀,指尖悄無聲息地觸碰到臉頰側麵。
可沒等來得及再幹些什麽,懷裏的少年忽然動了動睫毛。
“唔……”
格洛爾幽幽轉醒。藍澈的眼睛裏帶著剛剛醒來的水霧,濕漉漉的,帶著些剛剛蘇醒的茫然。
克萊門特的手指立馬像是燙著火一樣,反射性地收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陽了,這幾天就讓可愛的存稿箱君陪著大家吧(安心地拍拍存稿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