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先進變落後
開公社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胖子騎在馬書自行車上，一路哼哼著小調，往靠山屯溜達。
馬書記那邊的批條也下來了，十萬塊大紅磚以及其他配套的建材。胖子當然不會客氣，把批條拿在手中，讚了一句：“馬書記您真講究！”結果被馬占山在腦瓜子上蹦了一下。
胖子越騎越來勁，心裏感覺特別有奔頭：先蓋兩間大磚房，然後娶媳婦，然後——嘿嘿——哢嚓——
趕緊從車子上跳下來，把自行車支在路邊，胖子往回跑了十幾步，從地上撿起一根長長的鏈條——關鍵時刻，掉鏈子了。
這自行車沒有胖子的大國防結實，另外胖子心裏高興，蹬得也猛點。好在離屯子也就剩幾裏路，推著慢慢走吧。
空中一聲響亮的鷹啼掠過，胖子一抬頭，隻見一個白色的身影很有氣勢地從頭頂掠過，隻能是小白，才會顯出這等霸氣。
“你飛那麽快，是不是氣我呢！”胖子不滿地叨咕了一聲。
隨後，迎麵又飛來兩隻黑乎乎的小家夥，一看到胖子，立刻掉頭，嘴裏哇啦哇啦叫喚著：“胖叔叔回來啦——”
“這啥意思啊，瞧著好像是奇奇派出的偵察連？”胖子撓撓腦袋，趕緊把大獎狀拿出來，上麵還係著一個紙卷，那個就是公安局發的獎狀。
溜達到村西頭，就看野菜廠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一看到胖子露頭，鑼鼓聲響起，咚咚咚，咣咣咣，聲音震天。
胖子地心也隨著鑼鼓家夥點一起激蕩。一手抱著獎狀。一手扶著車把。腳下飛跑起來。
迎麵也正有幾個家夥迎上來。最前麵連竄帶蹦地。正是毛毛老哥仨。後麵兩個黑乎乎地大漢。正是笨笨和嘟嘟。在最後麵。還有個小不點在起勁地跑著。兩隻耳朵一顫一顫地。隻不過無論怎麽努力。也攆不上前麵那幾個大家夥。
“醜醜。慢著點——”胖子瞧著小家夥跑得有點太辛苦。連忙吆喝起來。同時。把自行車往道上一支。邁開大步迎上去。
嗖——毛毛一下子跳到胖子地肩膀上。胖子隻好停住身。從兜裏掏出幾塊奶糖。糖紙是綠色地。冠生園出產地翡翠。奶香中還有一股茶香。吃了叫人難忘。
三個毛猴幹脆利落地剝掉糖紙。然後把奶糖含在嘴裏。
毛毛手裏還剩下兩塊。緊緊抓著。向回跑去。估計是給奇奇送去了。
隨後，胖子就迎接了笨笨和嘟嘟的擁抱，好家夥，這可是貨真價實的熊抱。
胖子不慌不忙抓出幾個糖球，塞到兩隻狗熊的嘴裏，對於家裏地這些寵物，胖子應對起來遊刃有餘。笨笨它們不會扒糖紙，所以就吃糖球。
“醜醜——”胖子蹲下身子，醜醜兩隻後退猛地一蹬，一下就躥到胖子的懷裏，嘴裏一個勁吭嘰，小腦袋在胖子懷裏使勁拱。那股親熱勁，絕對沒有半點偽裝。
“胖叔叔偏心，怎麽不給醜醜吃的？”奇奇也蹦噠過來，一把搶過立在胖子腿邊的獎狀，樂顛顛跑回去。
胖子撓撓腦袋：“醜醜還小呢，不能養成吃零食的毛病。”一邊說，一邊溜達到大夥麵前：“誰家辦喜事咋的，鑼鼓喧天地？”
“你小子，從來沒個正經，當了勞模還這德性！”李隊長在胖子的肩膀上敲了兩下。
“啥勞模啊，要說勞模，大夥都是勞模。”胖子挺會來事，借著這個機會，正好鼓舞大夥的幹勁：“還有一個好消息，建學校的材料也都爭取來了，明天就上縣裏進料，把工程隊的趙隊長他們請來，就可以開工啦！”
學校的事跟各家各戶也都有密切的關係，大夥一聽，立刻一哄聲答應。
“誰要是表現最好，等到年底，咱們村就把他也評選成勞模，發獎狀，而且還發獎金！”胖子又大聲吆喝了一嗓子。
“好哇，我們不要獎金，有獎狀就成！”胖子的獎狀正在大夥手裏傳動，雖然很多人不認識上麵的文字，但是都瞧著眼饞。
“哎呀呀，大夥的覺悟都比俺高啊。”胖子撓撓腦袋，想起自個一個勁追著人家要獎金，不禁有點汗顏。
“都回家吃飯吧，明天還得進城拉磚呢，有馬車地出車，沒馬的出人。”李隊長吆喝一嗓子。
車老板子嘿嘿直笑：“這回好了，俺的小四輪終於能夠派上用場，拉得多，跑得快，這勞模肯定是俺的！”
“不用馬車，出人就成，咱們還雇上次那倆大解放，幾趟就運回來——老板叔，你的四輪子得跟著。”胖子早有計劃，馬車隊雖然聲勢浩大，但是效率實在太低，這月份正是采山果子的旺季，沒有必要在這上麵浪費勞動力。
“叫俺跟著大解放啊？”車老板子立刻換上一張苦瓜臉，和馬車相比，他的小四輪就相當於拿著衝鋒槍跟拿大砍刀的打仗；可是跟大解放一比，就是衝鋒槍遇見了大炮啊。
“山外青山樓外樓，強中更有強中手，
，你還得努力，爭取早點買一亮大解放！”胖子笑嘻老板子耍嘴皮子。
車老板子使勁點點頭，看樣子又重新確立了更大的目標。
人群漸漸散了，胖子一家三口慢慢往家溜達，後麵還跟著一幫寵物，熱熱鬧鬧。
“小玉，這回多要來不少磚瓦，不僅蓋學校夠用了，我還準備蓋兩間新磚房。”胖子低聲跟大辮子匯報。
聽說蓋新房，大辮子臉上立刻紅起來，手指挽著辮梢，低聲說：“不用了吧？”
胖子一聽就急了：“不蓋新房咋結婚啊？”
“誰說要結婚啦——”大辮子臉上更紅了。
胖子使勁抓抓頭發，幹嘎巴嘴說不出話來。奇奇正在跟兩隻八哥玩呢，忽然冒出一句：“胖叔叔，你還沒給小玉姐姐戴戒指呢。”
嘿——這小家夥，敢情啥都明白。胖子看著大辮子一個勁抿著嘴，不由嘿嘿兩聲：“成，明天俺就進城買金戒指去！”
“黃大哥，你看咱們村裏都茅草房，咱們也不能搞特殊化啊。二愣子一家還住招待所呢，有幾家地房子也都不行了，要蓋房子，也要給別人先蓋，哪有先顧自己地。”大辮子的目光清澈如水，投射過來。
胖子使勁拍拍自己的腦門：“哎呀，一回咱們靠山屯，俺這勞模就變成落後分子了——小玉，那咱們到時候就在老房子結婚，我就覺得有點委屈你了！”
“難道現在的生活不好嗎？”大辮子幽幽地說道。
胖子一個勁點頭，寧靜充實而又不乏歡樂，這樣的日子，過得最舒心。
回到家裏，胖子屋裏屋外轉了一圈，兩間小草房，裏麵沒有現代化地家具，電器就是收音機和吹風機，對了，還有手電筒，可是卻偏偏覺得這麽溫暖。家，還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大毛，別動了，現在剛好端正。”奇奇手裏拿著一個錘子，叫毛毛它們把著獎狀，然後就釘到牆上最中央地位置，旁邊才是她的那張三好學生地獎狀。
釘完之後，美滋滋地端詳了一陣：“胖叔叔，將來我要得一個比這個更大的！”
胖子和大辮子相視而笑，然後，倆人就一起去外屋做飯。這中間，李隊長來了一趟，跟胖子商量一下明天進城地人員。這事簡單，車老板子的四輪子能拉多少人，就去多少。
談完正事，李隊長也不走，一個勁詢問縣裏勞模大會的情況，看得出，他心裏也很羨慕。胖子就樂嗬嗬地說：“隊長叔，聽說到年底還要評選致富帶頭人，估計你這回跑不了。”
“嘿嘿，以前做夢都不敢想這事啊，胖子，你在縣裏的招待所，看小電影沒，聽說城裏有這玩意，比收音機還強，不光能聽聲，還能看見人。”李隊長比比劃劃向胖子詢問。
“隊長爺爺，你說地是電視吧？”奇奇也有點聽明白了。
“對，是叫電視，在裏麵還能看到咱們國家的領導人呢，就連世界各地能瞧見，有沒有這回事啊？”
奇奇一聽就來勁了：“當然了，我——我可想看電視了！”小家夥一激動，差點說走嘴。
“我在縣裏看過一回，暑假的時候去廣播局參觀，那裏就有兩台，我在裏麵還看到劉曉慶了呢。”大辮子也興致勃勃加入到討論之中。
話說在82年，電視可真算稀罕玩意，一個縣也不見得能有幾台，就是幾個大單位能有，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電視還隻是個傳說。
“這麽說縣裏已經能轉播電視信號了，哈哈，太好了，等今年過年的時候，咱們一定要買一台電視放家裏！”胖子看著一臉興奮的大辮子，心中已經打定主意：“新房子蓋不上，就買一台電視機當聘禮吧。”
“放家裏幹啥，要放也得放到生產隊去，大夥都能看。要是放你這屋，房子都給你擠爆嘍。”李隊長不知道胖子的心意，所以對胖子的自私很不滿意。
“嘿嘿，那就一塊買兩台。”胖子笑嘻嘻地說。
“兩台？我聽說那玩意可不好買，有錢也買不著，得到省城才能買到，而且沒票還不成。”李隊長雖然這麽說，但還是熱切地望著胖子，希望他能有辦法。
“放心吧，到時候就算是頭拱地，也要把電視機買回來。要事買不回來，我拿著個鞋盒子給你報新聞聯播。”胖子信心十足地說，到時候要找找小葉子，估計這事還能成。
“那敢情好，不過弄回來也沒人會放啊？”李隊長又擔心起來，好像電視機已經買回來似的。
奇奇歡呼一聲：“我會呀——”
“拉倒吧，你八成都沒見過電視是啥樣的。”李隊長當然不信。
奇奇撅起小嘴，不過最後還是忍住，沒跟隊長爺爺較真：哼——人家連遙控器都會用，還說沒見過電視，真是小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