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阿桃死死地盯著沈騙子,“你一直和陳家有來往,樊於期的死,和你有沒有關係?”

沈騙子無奈地一攤手:“沒有,你們的恩怨與我無關。”

“你是不是在為陳家辦事?!”

“我是陳家的座上賓,偶爾指點他一兩句風水上的事情,怎麽能說是替他們辦事呢?”

李文花不解:“那你都幹了些什麽?”

“沒幹什麽。”沈騙子想了想,“讓他作繭自縛,慫恿他找私生子,給庶子配婚,攪亂局勢,順勢而為。春華與我無關,是他們的自作主張,我不知曉。”

李文花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盡量說的清晰:“那你可知楚涵嫡女於大婚之日被勒死配陰婚?可知我娘險些剛死就被人拉去發賣?”

“人各有命。”

活生生的人就要被這四個字定下嗎?

沈騙子淡定,“小花,不要想著去救下誰,你誰都救不了。”

李文花一瞬間失神,的確誰都沒救下來。

裴淵明上前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領,“這難道不是你種下的因嗎?”

沈騙子:“不是。因果早已注定,我不過是其中一環。”

隻要陳列遜看重兒子,陳雅就會殺弟。

隻要陳茂死,楚涵嫡女就會死。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蟲兒被鳥吃,是因果也是必然。

裴淵明怔怔的看著他,仿佛是第一天認識他:“我從不知你和陳列遜有這樣的深仇大恨,處心積慮的算計他。”

沈騙子無奈笑了:“本來也沒有,我從不與世上人結仇。隻是時也,命也,我恰巧出現了而已。”

他坦然坦率,不絲毫遮遮掩掩,自認無錯。

那種坦率的態度,讓人一瞬間出現了猶疑。

如果他沒錯的話,錯的會不會是自己。

“你的邏輯不對,如果你不慫恿陳列遜為他死去的兒子配結親,楚涵的女兒就不會被殺死。”李文花感覺被他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洗腦了,要努力拉回來。

沈騙子:“我從未說過要去殺人配婚,每一個人說出來的話都會被其他人去理解。其他人是怎麽理解的,和我有什麽關係?過錯在陳列遜身上,你揪著我不放算哪門子事?小花,你別無理取鬧。”

李文花無言以對。

裴淵明將人撂倒在地,山間的地有泥土,兩個人滾的像是泥地裏的狗。

裴淵明:“沈丘,你敢做不敢當嗎?我不信你沒想過後果。”

沈騙子:“我有什麽不敢當的?我做過的事情我都跟你們一五一十講了。”

裴淵明:“那你在做這件事情之前怎麽不敢跟我講?”

沈騙子扯著嗓子喊:“因為你會揍我!”

裴淵明:“答對了。”

他的拳頭毫不客氣的招呼了下去。

沈騙子生氣,但是打不過隻能挨拳頭:“我可是為了幫你,你當年戰役輸的不明不白,我算出來有小人作祟,就是陳列遜害的你戰場失利,折損十萬人馬。倘若不是我推波助瀾,他怎麽會愈來愈狂,你怎麽會抓住他的罪證?你怎麽不講道理?!”

裴淵明:“他是壞人,你現在難道就幹淨嗎?沈丘,當你的江湖騙子,再敢摻和這種事兒,把你手剁了!”

沈騙子不敢置信:“陳列遜一倒,你就是最大受益人,你不感激我,你還要剁我手,你沒良心!”

裴淵明冷漠:“我還救過你呢,我把你從山賊手中救出來了。”

“放屁!明明是我山寨大王當的好好,你帶人來圍剿,殺了我二當家,還俘虜了我。”沈騙子喊的都快成公鴨嗓了。

裴淵明一愣,這一點他真的沒想過。

李文花捂著額頭,頭疼道:“你們起來,咱們好好說。”

明明是劍拔弩張的對峙場麵,為什麽變成了小雞互啄。

哦,不準確,是裴淵明單方麵啄沈騙子。

樊阿桃冷著臉:“打死他。”

沈騙子臉都快被摁到泥漿裏了,他大喊道:“裴淵明!你不要太過分!”

裴淵明:“你看看春華的墳。”

沈騙子:“她又不是我殺的。”

裴淵明:“推波助瀾也是行凶。”

沈騙子:“法律能定我的罪嗎?不能,所以我是無罪之人,裴淵明,你要是再揍我,我就去衙門告你,你就是有罪之人!”

裴淵明又給了他一拳頭,但也放開了他:“等我找你罪證。”

“好人沒好報,你狼心狗肺。”

沈騙子臉脹紅,不滿地說:“你找證據?眼下證據可是明擺著的,樊阿桃作為受害者以及刀子被證實數百起凶殺案其中有六起為她所為,你要如何判決?”

他刀鋒直接指向樊阿桃。

樊阿桃供認不諱:“嗯,我殺人了,殺了無辜的人,我到現在記得他們每一張臉。大人可以處死我,我無怨言。”

陳列遜被推翻,被他害死的人浮出水麵,朝廷一一查證安撫,皇帝已經設立三司會審,查清其中脈絡。樊阿桃作為其中無關痛癢的角色沒有被押送回京,反而是留下給裴淵明審判。

這是他成為太守以後要降下的第一個判決,代表著他執政的風向。

“她無辜她有罪,證據都擺著,你要如何?”沈騙子:“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我處於灰色地帶,這個世上一定有灰色地帶。”

元鼎二十四年,五月三日,劍城太守開始樊阿桃一案。

根據樊阿桃供述,她第一次殺人是在十三歲,被一個大人按著手將刀子紮進了柔軟的肚子,鮮血淋漓,她快嚇瘋了。

嚇瘋了,聽話了,麻木了,這就是她被擺弄的一生。

判決如下:

嫌疑犯樊阿桃,女,年二十,因受人指使,殺人害命,在鴛鴦鎮縣衙當場緝拿,對其殺人行徑供認不諱,且主動提供證據,酌情處罰。根據大秦律例,第三百四十七條第一、四款的規定,發配草頭軍營。

這個判決一出,基本各方無異議。

首先照顧到了樊阿桃受害者的身份,沒有直接處死。

其次,六條人命絕不能輕放。

在軍營裏有一個完全由罪犯組成的軍營,名曰草頭軍營,其實就是戰爭一開始推出去擋刀擋箭送死的。這種地方每月死亡率高達百分之八十,剩餘那百分之二十憑本事,憑天命。所以她也不算活下來了。

更像是把她的命運交給了老天爺。

事情就此告一段落。

半個月後,在一場小規模的襲擊戰裏,樊阿桃中箭身亡,結束了她困苦又悲慘的一生。

在她接受審判後,她的人生就已經落幕,沒有人再關心幕後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