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長劍掉在了地上,血跡斑斑。
裴為被滾燙的血燙得直哆嗦,這血比她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還要熱。她用力的捂著古今的脖子,鮮血從指縫裏往出湧,像海浪一樣竄湧。
血就像他這條命一樣,完全留不住。
“在說什麽胡話呀,在做什麽傻事啊!戀愛大不了不談了,命隻有一條啊,沒了就全沒了!”她的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落,他的鮮血快要流盡了。
顧玖反應還算快,飛奔出去找大夫。
胡祝拎著醫療箱風馳電掣般的趕到,“李將軍你快後退,你手不幹淨不能碰傷口,讓我檢查一下有沒有割到大動脈。”
裴為木然的後退,用雙手捂住了臉,鮮血粘的她滿臉都是,腥味刺鼻。
顧玖的本意是,古霜降本就在劍城,等裴夫人到了再通知也不遲,兩方家長都抵達處理此事。未曾想古今看著柔弱,性格剛烈,竟直接抹了脖子,那就得盡快通知古霜降了。
古霜降趕到時,就看見氣息微弱的古今躺在床榻上,失血過多,臉色蒼白,傷口處都是凝結血塊,整片衣襟上都是血,床榻已經被滲透了。
她腦袋當時嗡了一下,好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直到裴為第二次質問:“請古太守直言,我父親的私生子是怎麽回事?”
古霜降慢慢的回過神來,腦袋還是麻木的狀態:“什麽?”
裴為怒目而視:“我父親不可能有私生子。”
古霜降看著裴為半天,才認出她是誰,裴淵明拜托朋友照顧裴為,這其中不包括古霜降。
“你是裴相的第二個女兒。”
“我是。”
……
沈騙子和李文花在路上的時候,收到第二封快馬加鞭的信,立馬放棄遊玩的心情,飛奔劍城。
趕到時,是楊林親自接待的。
楊林左右張望:“裴兄弟呢?”
李文花:“他不方便來。”
楊林臉色一沉:“這是他惹出來的亂子,他怎麽能不露麵!”
李文花一挽袖子:“誤會了,裴大人沒惹過任何亂子,而且我不讓他來的,他不來我才好發飆。人都在哪兒呢?”
楊林將他們帶進了僻靜的小屋,裴為蜷縮在座椅上,聽見動靜驀然抬頭,眼圈周圍都紅了,“娘,我難受。”
李文花摟著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娘來給你解決問題了。”
沈騙子立刻去床邊看古今情況。
屋裏的血腥味很重,刺鼻到讓人窒息,床榻上躺著慘白的人,好像是紙做的,所有的血液都要流幹了。
古霜降失魂落魄的站在床榻一側,死死的看著幾乎斷氣兒的古今。
李文花走上前去,一巴掌直接抽下去,啪的一聲響,古霜降白皙的臉頰上指印鮮紅無比。
顧玖猶豫了下,想阻攔,被楊林踹了一腳。
李文花笑著問:“古霜降,你是不是覺得你特別聰明,聰明絕頂?”
古霜降嘴唇怯懦了一下,沒說出話來。
李文花笑意加深:“隨便弄個兒子自稱是大人物的私生子,從此別人都要忌憚你三分,官路亨昌,這日子可太好了。”
顧玖和楊林對視一眼,原來這個孩子不是裴相的私生子。
李文花語調一變:“可你這個日子,是捏著你兒子的脖子吸血過出來的,讓我瞧瞧,吸血鬼長什麽樣子。”
古霜降臉色慘白,不斷搖頭:“我沒有……”
“你沒什麽?”李文花指尖戳著她的肩膀,沒用什麽力道,卻把她戳的步步後退,最後她沒站住,跌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古霜降所有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從她看見古今泡在血泊那一刻開始,她渾身上下的骨頭都沒了。
李文花居高臨下地問:“你兒子還有血給你吸嗎?”
古霜降終於開口了,嗓子在抖:“李文花,救救我兒子,將死之人你都能救活,你救救我兒子。”
李文花:“我救不了,他割的可是脖子,殺雞一般都割那。而且你何必再救他呢,埋了吧,趁著還年輕,再生一個,反正都是你的工具而已。”
古霜降猛地一撲抱住了李文花的大腿,聲聲哀求:“不是的,他不是我的工具,他是我兒子,是我身上的一塊肉,是我心上的一塊寶,我不能沒有他,他生出來的時候那麽小,我一點一點喂到這麽大。”
李文花看著她:“怎麽辦呢?你所走過的捷徑,都報應到你的孩子身上了。”
古霜降牙齒碰撞著,什麽儀態,全都沒了,她嚎啕大哭,頭撞著地,斷斷續續夾雜著哀求,崩潰的泣不成聲。
“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救救我兒子,我給你磕頭了,我什麽都不要了,我就要我兒子——”
“你要兒子,你是要兒子的命。”
古霜降緊緊捏著李文花的裙擺,筆直的背脊坍塌,好像一條狗,“我不想害死他,那是我的心頭肉。”
李文花問:“你兒子為什麽會自殺呀?”
古霜降的心幾乎要攪碎了,“他以為,他和裴為是姐弟,我兒子最注重禮法,最驕傲……他……他什麽都沒做錯,錯的是我呀,他從小到大兢兢業業,不敢行錯一步,唯恐他人恥笑。”
李文花笑了:“天哪,原來隻是一個誤會。”
古霜降隻覺得喉嚨一股腥味,猛地往出一吐,指縫間都是鮮血,她不斷的咳嗽,快要把五髒六腑都咳出來了。
“不行了,人不行了!”沈騙子大喊一聲。
床榻上的古今好像連起伏感都沒有了。
古霜降慘叫一聲,“啊——”她要把自己的靈魂都震碎了,整個人軟軟的倒在了地上,像一條蟲子。
“娘!”裴為哭出聲來,“古今……”
李文花踹開了古霜降,來到床榻邊,古今有進氣沒出氣,她看向裴為,“我來救他,救得回來是命好,救不回來他就是來替他母親還債的,為為,你可以傷心,但你日子還要過下去。”
裴為抹了一把眼淚,“娘,我知道,愛情可以有很多次,命隻有一次,我命最重。”
李文花揮了揮手:“你們都出去,人多不利於傷口。”
大家匆匆離開,古霜降被拖了出去。
沈騙子:“我嚇唬人的,還有救。”
李文花:“救回來,不知道是福是禍。”
三個人合力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將保住古今這一條命,從閻王殿裏拉出了一點魂魄。
古今朦朦朧朧間,幹裂的唇一動一動,說:“別救我,裴為將來有大好前程,應該清清白白,亂……我會成為她的汙點的,別救我,這賤命一條,我不要了……”
大人們看著他,隻能歎一口氣。
古今是在半個月後才恢複神智的。
裴為迫不及待道跟他講了兩人根本不是姐弟。
李文花作證:“裴大人對我死心塌地,絕無私生子。”
古霜降認錯:“是娘藏了私心,想利用裴相的影響力,你生父另有其人,是府裏的樂師。”
古今眼珠子轉了一圈,慘然一笑,嗓子沙啞:“從小到大,別管別人表麵怎麽恭敬,背地裏都對我不屑一顧。我就想,我一定要爭氣,要讓拋棄我的那個人另眼相看,他大女兒小小年紀考上狀元,我就十四歲考上舉人,即使慢了一步,我也會快點攆上。即使身體很弱,我也想來軍營,證明我自己。原來我追趕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古霜降鬢角全是白發,蒼老的不成樣子,和李文花站在一起幾乎是兩代人。她伸手握住兒子的手,“阿今,娘錯了,娘不該騙你。”
古今用盡全身力氣,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古霜降更加蒼老了。
裴為:“我是真的喜歡你。”
古今閉上了眼睛:“裴相的私生子,和母親故意汙蔑裴相,我都不知道哪個更惡劣,我已經沒有臉見你了。裴為,我好卑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