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月及笄了。
及笄禮隻邀請了相熟的幾位夫人、官員,辦的聲勢不大,但很熱鬧。兵部尚書古家夫妻、戶部尚書錢葳蕤、工部尚書王曉、工部侍郎李佳奇、劍城太守古霜降、楊林的妻子等等,與裴淵明交好的達官顯貴基本上都來了。
及笄禮代表著廣告眾人,我家女兒已經長大成人了。裴家有女初長成,成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裴月本是哀帝定給趙揚的妻子,但趙揚雙腿殘廢,多年無子,自嘲時日無多,不敢耽誤賢德,於是將這門婚事作廢。
於是大家就產生了一個疑問,裴月這朵名花會落入誰的手中?
就連李文苗都來幫忙提親了,她如今在中書省,擔任中書舍人,日常就是秉承君主意旨,掌管機要,發布皇帝詔書。
她為中書侍郎家的兒子提親,“姐姐,你還記得趙履石吧,這孩子是趙履石的嫡親孫子,如今在國子監讀書,模樣生得一表人才,性情溫厚,比月月小一歲,年紀小的好處是身邊連通房丫鬟都沒放,咱們隻要表態,保準他房裏連個女人都沒有。”
“李文苗,瘋了吧。”李文花伸手談了她一個腦瓜崩,“你都是十八歲嫁出去的。”
李文苗揉了揉額頭:“姐姐,沒說要把月月嫁出去,是有這麽個人選讓你瞧瞧。我當初可是選定人了,萬事不著急。月月這不是沒人選嗎?光是挑人選就得挑個兩年,在暗自考核一年,準備嫁妝定日子用一年,十八都未必能出嫁,得十九二十呢。”
李文花:“我們家崇尚自由戀愛,不搞包辦婚姻那一套,別跟我說。既然都在國子監,月月沒見過他嗎?”
李文苗:“見過,但是沒接觸過,月月不怎麽搭理人。”
李文花:“那就是裴月沒興趣,回絕了吧。”
李文苗嘟了嘟嘴,“好吧。”
未曾想李文苗隻是開了個頭,接下來客棧的門檻都要踩破了。
大約是這些年和李文花相處找到了些訣竅,一個個都很坦率,不繞彎子,直接就是想做兒女親家。
也不知道誰開的頭,拿著畫像、帶著生平資料,就跟應聘似的。就是給皇子選親也不過是這架勢。
裴月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鼓搗奇奇怪怪的玩意。一看就是還沒開竅,李文花更不可能給她答應定什麽親事。
實在嫌煩,隻好關了客棧的門,回家躲清閑。
“今天來提親的人有三個了。”李文花疲倦地錘了錘肩膀。
裴淵明挑了幾本奏折再看,頭也不抬:“未及十八,不許出嫁,這是你立的規矩。”
李文花:“有一個人挺特殊的,跟你吱一聲,是古芥的夫人給兒子提親。小時候月月跟古闕玩過,長大後,兩人都在國子監讀書,但不是一個學區,應該見過兩麵,反正聽話裏的意思,古闕很喜歡咱們月月。”
裴淵明:“那月月呢?”
李文花歎息:“月月搞不好真的會出家。”
李文苗十五歲的時候,作天作地喜歡沈騙子。
裴月十五歲了,都不跟人玩。每天三點一線,家、國子監、郡王府。
“月姐姐,核桃我雕刻完了,你送我的放大鏡真好用。”
趙易拿給她看,隻見這桃核旁邊露出七級寶塔,距離河灘有半分遠。靠近河灘係著一條小船,在篷窗短船之間,有一個船客靠著茶幾在休憩,樣子好像快要睡醒了。船尾有一個小童,抱著爐在吹火,大概是燒水給客人泡茶喝。船靠岸的地方正對著寺院的背麵,高處的土山上有敲鍾的閣樓蹲在那裏。敲鍾的人神色飛揚,怡然自得,是睡足了慢慢起身才這樣的。山頂月亮昏暗呈半圓形,夾雜著稀疏的星星有幾點。山下麵則是波紋漲起來了,顯示出大潮要來的征兆。
裴月一看便懂:“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
趙易燦然笑著:“姐姐果然與我心有靈犀,就是這首詩給的我靈感。曆時多年,終於徹底雕刻完了,送給姐姐。”
裴月接過,揣到兜裏,繼續做她的實驗。
趙易身子微微前傾,“姐姐也送我點什麽吧。”
裴月頭都不抬,說:“包裹在地下放著。”
“食物、衣服、書籍都是姑姑讓你送來的,有沒有什麽是姐姐想帶給我的。”趙易撒嬌道。
裴月:“沒有。”
趙易:“那就摘一朵花吧,你離開郡王府看見的第一朵花。”
裴月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她回家路上,看見牡丹叢,於是摘下了其中一朵,塞到了荷包裏。
裴為正在房間裏痛苦的背書,一見她回來了,趕忙迎上去:“姐姐,學校又要考試了,快幫我臨時補補課,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若是往常,裴月就答應了,但這次她搖了搖頭:“我要複習功課。”
裴為驚訝:“你有什麽好複習功課的?國子監的老師說你都能去教書了。”
裴月道:“我要下場科考。”
裴為更吃驚了:“你不是對當官沒興趣嗎?”
很早以前大家就都讓裴月下場考試,裴月統統拒絕,表示她對學習有興趣,對當官沒興趣。
李文花還痛心疾首地說,生錯了時代呀,這是一個科研人員。
裴月說:“沒興趣,但雷酸汞的材料連沈騙子都搞不到,隻能走官方渠道了。”
裴為歎了口氣:“那我去找騙子叔叔教我了。”
裴月是國子監的上監生,可以直接下場考舉人,秋闈不出意外的獲得了榜首,成為了裴舉人。
轉年三月,恰逢春闈,她一舉成為狀元,陛下欽點工部侍郎。
別人要走一輩子的路,她兩年就完成了。
李文花太有榮耀,錢袋子一下就鬆了,大擺流水席,無論男女老少貧富都可以吃,擺了三天三夜。
而裴為國子監的考試,又考了個不及格。
裴為絕望:“爹,我是撿來的吧。”
裴淵明心疼地揉了揉女兒的腦袋,安慰道:“其實你姐姐才是撿來的。”
裴為熱淚盈眶:“把我扔了,爹和娘再撿一個吧。”
外人的悲喜與裴月無關,入了工部,忙活完了,她惦記著自己倉庫裏那點材料,跑到了郡王府。
距離上次見麵已經過去將近一年,趙易十四歲,個子抽條一般的長,也到了變聲期,介於男人與少年之間,有一種絢爛的魅力。
趙易看著她,笑著問:“月姐姐,我的花呢?”
裴月在荷包裏一翻,找出了一朵枯萎的花。
趙易拿了過來,像寶貝一樣捧在手心,小心翼翼怕碰碎了,“我很喜歡,月姐姐。”
裴月:“那下次讓我娘給你多裝點。”
趙易神情有些嬌嗔,“姐姐是傻嗎?”
裴月麵色平靜:“從來沒有人說我傻,隻有人說我聰明。”
趙易道:“那姐姐為什麽沒看出來,我愛的不是花。”
裴月問:“是嗎?”
趙易頷首,往前湊了湊,那雙眼睛璀璨的仿佛有星辰墜落一般,狡猾一笑,說:“是愛送我花的人。”
裴月仍舊神色不改:“那就是我了。”
趙易:“是姐姐。”
裴月:“這是姐弟之情吧。”
趙易睫毛抖動,眼底的小鹿在亂撞:“是夫妻之情,我想與姐姐同床共枕。”
裴月看著他:“我比較喜歡一個人住,如果可以,我想把裴為都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