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半個時辰前。

空氣炎熱,密不透風,初夏已經來臨了。

崔太妃坐立難安,本該向她複命的人遲遲未到,這令她心驚膽戰,直到禁衛軍包圍整個府邸,基本可以確鑿了。

她不顧形象,小跑著進入書房,趙易正在認真的雕刻東西。

他們在隴南時,唯恐皇帝猜忌,一直裝的不學無術,表麵上課業不禁,就喜歡雕刻東西。

趙易的雕工精湛,但在核桃上麵雕刻複雜的立體圖案還是很難,這是為送給李文花禮物。因為李文花從不收貴重禮物,那麽心意就是最重要的了。

“易兒,停下來,聽娘說。”崔太妃神色驚恐,一字一句的囑咐著他,非常詳細,“隻有李文花能救你,一定要想辦法討好她,最好能娶到她家的女兒……”

趙易從茫然逐漸變成了凝重。

崔太妃一擦眼淚:“跟著你舅舅走吧。”

崔峰一把將他抱起。

他手裏還拿著刀子和核桃,兩手抓滿了就再也沒手去抓娘親。亦或者他知道,娘得留下來拖住人。他縮在舅舅的懷裏,用刀子將自己手上劃的滿是口子,小手緊緊的攥著核桃。

這是心意。

崔太妃含著眼淚望著崔峰匆匆離去的背影,等看不見兒子了,把眼淚一擦,大步走了出去。

“放肆,這是什麽地方,也是你們能擅闖的嗎!”

大門已經被撞開了,無數的宮中禁衛軍團團包圍了隴南郡王府,各個身著盔甲,手持長刀,一股子肅殺之氣。

他們讓開一條路,筆直的站成一條線,李文苗一步一步下的台階,微微一笑:“這世上還有宮中的禁衛軍去不得的地方嗎?”

崔太妃質問:“你是何人?”

李文苗道:“我是陛下跟前的起居郎,許多年前曾和崔太妃見過,您貴人多忘事,怕是忘了。”

皇帝跟前的起居郎有很多,最出名的當屬裴相小姨子。

崔太妃意識到她是誰,臉色仍舊緊繃著:“原來是你,一別多年,恍若隔世,今日前來有什麽事嗎?”

李文苗笑道:“自然是來捉拿謀害陛下的凶手。”

崔太妃臉色大變:“胡說!郡王府怎麽會有謀害陛下的凶手!”

李文苗腦袋微微一歪,冰冷的宣布:“全部緝拿!”

禁衛軍上前要按住崔太妃,以及搜整個府。

崔太妃掙紮:“別碰本宮,你們放肆,本宮是太妃,隴南郡王的生母,無憑無據,你們豈能來抓我!”

李文苗:“我們是奉了陛下的命令!”

崔太妃咒罵:“陛下要殘害兄弟長輩嗎?勢力而淩逼孤寡,這樣的人也配當皇帝嗎!哪裏做得了天下的楷模!已經人品壞透了!”

李文苗上前給她一巴掌,抽的特別狠,手心都麻麻的疼,眼底滿滿是憎惡,“你也有臉叫屈?早就該弄死你,留著你這個禍害,害人不淺!”

禁衛軍上裏麵搜了一圈,稟報道:“起居郎,沒有找到隴南郡王和崔峰的身影。”

李文苗:“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禁衛軍一路查下去,竟發現崔峰抱著趙易前往裴府,趕緊報告給了李文苗。

李文苗一聽,立即趕回家中,崔峰果然在此。

李文花抬頭:“外麵怎麽那麽嘈雜,你讓禁衛軍包圍了裴府?”

李文苗:“沒有,就是等一下,我抓完人就走。”

趙易將頭藏在李文花的衣服裏,整個瑟瑟發抖。

崔峰已經是一臉麻木。

氣氛糟糕,空氣裏彌漫著焦躁。

沈騙子清了清嗓子,“哎呀,小花,我餓了,你去廚房給我做點菜吧。”

李文花點頭:“好。”

她走一步,趙易跟著挪一步,認定了她是救命稻草,也不知長輩說了些什麽。

李文苗看不慣,上前一把扯下趙易,動作十分凶狠,趙易在地上摔了一跤,還被拖著走。

李文花忙道:“你輕點。”

李文苗:“罪人的兒子也是罪人,他母親膽敢謀害皇帝,他們一家都該死。”

李文花:“這不是還沒定罪先抓人嗎,更何況一個九歲的孩子,總不可能是他想出的主意。苗苗,不興連坐。”

李文苗冷漠:“這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李文花如果說有遺憾,那麽就是時間上的遺憾,認識趙熠在過去,想起來時,人已經死了。

這唯一的兒子,她是想保下來的。

“你把這孩子放在我這,把崔峰帶走吧。崔太妃和崔峰隨你們處置,將來陛下下令,無論是趙易是貶為庶民,還是被圈禁都無妨,但這條命要保下來。”

李文苗眉頭緊鎖:“姐姐這不合規矩,趙揚是你看著長大的人,他一雙腿都沒了,姐姐難道隻要心疼別人家的孩子嗎?”

沈騙子踢了裴淵明一腳,自個上前攔住了李文苗,“先把崔峰和崔太妃帶去關在大理寺,明天早朝就要審理了,一個小小的趙易影響不了什麽,苗苗乖。”

李文苗咬了咬下唇,讓人壓走了崔峰。

趙易舉著核桃,包紮過的手掌重新滲透出來的血浸透了布,討好地說:“姑姑,我隻剩下這個了,送給你。”

李文花想,都作什麽呀,消消停停過日子不好嗎,這麽大點孩子就要寄人籬下了,祖祖輩輩都是孽債,一代傳一代,沒一個好過的。

她歎了口氣:“我重新給你包紮一下吧。”

趙易心驚膽戰了一天,又受傷失血,很快就困了,被安排暫時跟著沈騙子住,在沈騙子的房間裏多加了一張小床。

沒辦法,家裏不大,裴淵明和李文花睡一間,裴月裴為苗苗睡一間,三間房就這麽滿了。

沈騙子抱怨:“我馬上要成親了,房間裏怎麽能放個孩子?”

李文花眼底有著憂慮:“呆不了多久,還不知早朝上皇帝要怎麽處置呢。”

沈騙子笑道:“你都把人留下了,小皇帝肯定會看你眼色,不會把他怎麽樣的。”

裴淵明微微皺眉:“就算是你不留,陛下也不會殺他,陛下雙腿已廢,尚且不知能不能延續後代,斷然會留下這一根獨苗。”

李文花:“你真不了解我妹妹,趙揚或許會考慮血脈問題,李文苗絕不會有此顧慮,趙易落在她手裏必死無疑。”

沈騙子:“你為什麽一定要保趙易?小花,難道你真的和相王有一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