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萬萬沒想到,一份科普居然引來了太醫。

陳院長胡子白花花,還給李文花接生過為為,是個於情於理都不能拒之於門外的老頭子。

何況她是個開店營業的。

“您想吃點什麽?”李文花熱情地詢問。

陳院長擺了擺手,“不吃東西,想問夫人點事。”

不是飯點,沒什麽人,李文花幹脆倒了杯茶陪他說話,這才得知把他招惹來的,居然是那份科普圖。

“我僥幸看了一眼那圖,令妹不肯忍痛割愛,可我卻心裏放不下,這對人體的標識也太詳細了。”陳院長接過了茶,也沒喝,用那雙渾濁的眼睛望著李文花,試圖發揮“我年老體衰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精神打動李文花。

李文花無奈地笑:“我再畫一份就是了,可以畫的更詳細。”

陳院長嚴肅的指天發誓:“裴夫人放心,我一定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哦,還有令妹和陛下知道。”

李文花微笑,心裏想:小皇帝也知道?李文苗該不會是拿著圖去給小皇帝做性·教育去了吧?這個熊孩子。

陳院長將茶杯放下,搓了搓手,“不知道我能否觀摩一下?”

李文花疑惑:“觀摩什麽?我作畫嗎?”

陳院長眼巴巴的看著她。

李文花冷不丁就想通了。那麽詳細的人體構造,如果不是剖開來看的話,不可能知道的清楚。但在這個年代,褻瀆人的屍體是大罪,所以陳院長才會指天發誓要保密,他該不會是以為自己家裏還藏著一具屍體吧。

“老人家,我也是機緣巧合下別人畫圖給我看的。”

“哦。”老人家有些失望。

李文花去研磨,憑借記憶畫了一幅人體結構圖,比給李文苗那份還要詳細,但距離真正醫用的還相距甚遠,可在這個古代已經足夠用了。

陳院長歎息道:“真好,這種傳聞中的東西竟然還能得到。曆史記載,當年秦三世下令無主屍體可交由醫生解剖,用於了解人體,有好多詳細的圖紙,可惜後來人認為這是侮辱屍體,死者為大,紛紛抵製,解剖的醫生臭名昭著,那些珍貴的圖都燒了。”

李文花也忍不住歎息,心念一動,眼前這一位陳院長行醫經驗豐富,或許能改善一下古代醫療。但她對醫術不在行,就知道什麽青黴素抗生素之類的。

“院長有沒有想過在黴菌裏麵提取醫用料?”李文花大概講了一下過程,很粗糙,偶爾蹦出兩個專業詞匯。

陳院長聽罷,說:“夫人說的是常州天寧寺?”

李文花一愣,“什麽?”

“老朽去過天寧寺,那裏有許多極大的缸,缸中放著的是芥菜,先日曬夜露,使芥菜黴變,長出綠色的黴毛來,長達三四寸。將缸密封,埋入泥土,要等到十年之後方能開缸應用。這個缸內的芥菜經過這樣長的時日,已完全化為水,連長長的黴毛也不見了,名為‘陳芥菜鹵’。這種陳芥菜鹵,專治高熱病症,如小兒肺風痰喘,大人吐血吐膿,都能治療,效果顯著。”

李文花一聽,謔,這不就是肺癆病、肺炎之類的病嗎?感情古代就有簡易版青黴素,是她班門弄斧了。

陳院長道:“但弊端也很明顯,有些人服用就會死。”

李文花說:“應該是提取過程有問題,有其他感染。”

陳院長趕緊問:“夫人有什麽更好的辦法提取?”

李文花慚愧道:“沒有,這方麵我真不行,有關治病救人,果然還是不能擅自開口。”

陳院長:“說起治病救人,聽說劍城有一位軍醫,姓胡,有一獨門絕技,能讓人昏迷不醒,幫助病痛患者減輕疼痛,我一直都想去拜訪,能不能請您打聲招呼?”

李文花笑了:“這個巧了,你不用跑去特意見他,那藥方我也有,本就是我教他的,現在我教你。”

陳院長驚訝:“夫人真乃神人也。”

白發老頭做學生,孜孜不倦的學習著。

李文花這個老師也是十分盡力,幹脆就不營業了,直接掛牌關門。

沈騙子抱著裴月閑逛回來,吃不上飯,還是自個兒去廚房裏翻了翻,做了份蛋炒飯。

等著陳太醫走了,天也快黑了。

裴月困得直打哈欠,李文花收拾收拾張羅回家。

裴淵明一身家常服飾,正拎個鋤頭在鋤院子裏的雜草。

沈騙子蹦蹦噠噠,“裴淵明,你老婆要進宮當太醫去了。”

李文花:“瞎說,不過我的確給陳太醫一個建議,水要燒開了喝,能避免很多疾病。”

裴淵明:“燒開水要廢柴,民眾舍不得這個錢。”

簡單的一句話執行起來很費力。

李文花歎息:“要提升經濟啊。”

沈騙子擠兌:“你不是混吃等死嗎?還管什麽經濟。”

李文花眼眸一抬,獵殺時刻開始。

裴淵明看著他們滿園打打鬧鬧,無奈地說:“中秋節要到了,都跟我回劍城去。”

也不知道他們聽沒聽見。

因為長安出事,急於遷都,大興四年的新年是在路上過的,抵達永安連元宵節都過去了。

接著就是科舉、修宮殿。

忙忙碌碌小半年過去了,轉過年來要過得最盛大節日就成了中秋節,大家都準備好好過一過。

裴淵明特意放下手中事物,帶李文花、苗、兩個孩子,以及死皮賴臉跟上來的沈騙子前往劍城祭拜先祖。

兩個城池之間的距離倒也不是很遠,但路比較顛簸。

人的忘性很大,平日不出遠門就忘了顛簸。

坐上了,想起了,也晚了。

李文花坐在馬車裏,被晃的頭暈,“這路可真爛,趕緊修路吧。”

李文苗拖著下巴:“修路也維持不了多久。”

李文花:“為什麽?”

李文苗頭頭是道地說起來:“要修建道路,一般是征發徭役,夯實路基,然後鋪碎石子或黃土,然後繼續夯實路麵。”

李文花:“這種的不結實。”

李文苗:“但便宜,城外道路一般不使用磚路或石路,隻有城內會用上磚塊或石板修路。”

李文花換了個姿勢:“我提供水泥,一條水泥路修下來可以用好多年。”

李文苗:“那也得他們用的明白才算,而且好東西都緊著宮裏用,小皇帝還想在宮裏修個塔,用來登高遠眺,虧得我給按住了。”

李文花:“……”

他們抵達劍城,拜訪了楊林一家,過得熱熱鬧鬧的中秋節,不得不說人多就是熱鬧。

又回到破敗的老宅祭拜一番。

很多人都提出來重修老宅,都被裴淵明拒絕,他好像就是要留下這破敗的家。修好了才是什麽都沒有了。

李文花看著裴淵明在破敗當中的身影,那種身上都是故事的感覺又出來了。

出乎意料的是,裴月掙紮著下地,然後拜了拜。

裴淵明驚訝:“你在拜誰?看見誰了?”

李文花想,難道我的女兒有一雙陰陽眼,看見了裴家先輩?

她說:“看見了誰都不要害怕,都是愛護你的,奶奶最喜歡小朋友了。”

裴月手往天空一指:“月亮。”

沈騙子笑道:“楊家的女兒在院兒裏麵放了桌子,拜月求巧,她竟也學上了。”

裴淵明略有些悵然若失,但也笑了笑:“幼女才六歲,未知巧與拙。向夜在堂前,學人拜新月。”

李文苗:“我也要拜。”

沈騙子抱著裴為,捏著她的小手做拜一拜的樣子,“你也拜一拜,學一學你娘的巧手。”

月光下,他們笑著鬧著,好像劍城沒破時。

少了人,多了人,這好像就是人生,聚散離合總有時。

就是散的太快了,連個告別都來不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