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蒙著一層黑布，即使天亮的時候，光線也很昏暗，就像陰天下雨時，烏雲總不散。

“陛下，我幫你換一件衣裳吧。”錢氏歎息著說。

小皇帝眼底都是血絲，咬牙切齒地說：“不換。此正卿血，勿去也。”

錢氏麵露悲傷：“這樣的日子什麽時候能結束？”

小皇帝蜷縮在角落裏，現在隻有狹小的地方能給他安全感，就連濺在他身上的血都已經涼了。他現在冷透了。

李文苗抱著裴為，堅韌地說：“快了，姐姐肯定會來救我們的。”

小皇帝喃喃：“如果我們撐不到那一天呢？”

李文苗堅定：“會撐到的，我們有月月。”

皇宮也沒有逃過一劫。

天地色變，整個長安被黑暗籠罩，緊接著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一個名叫天乙的人出現，或許，不該將他稱之為人。

在大秦的記錄裏，秦三世所冊立的第一位國師名叫天乙，距今已經過去千年。

他穿著白衣，赤著腳，所到之處，隻要一句話，無數的人被絞成了碎塊。

侍衛不敵恐怖的言靈，要麽扔下刀子，要麽成為碎塊，皇宮成了大型的絞肉機。

沒有人能從皇宮裏出去，朱紅大門緊閉，高牆囚禁著所有人。

他們隻能日複一日的死裏逃生。

每一天都會隨機死一個人，死法各不相同。

活人要來回答，是誰殺死了死者。答錯就會死。

天乙微笑著問，“他死了，是誰殺了他？”

今天死的人是畫師，小皇帝見過他，上次見麵，小皇帝鬧著要和李文苗一同入畫，畫師不肯。按著規矩，隻有皇後才能和皇帝一同入畫。

畫師趴在畫板前，睜著大大的眼睛，死不瞑目。

畫板上是他的自畫像。

他被人從背後用匕首刺殺，鮮血淌了一地，手上仍握著畫筆。

地上跪了兩個人，都在瑟瑟發抖。

天乙說：“是第一個發現畫師死了的，畫師的朋友？”

朋友痛哭流涕：“不是我，我沒有殺人。”

天乙又說：“還是進宮行刺被捉拿的刺客？”

刺客哭嚎不止：“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他們兩個當然不是真的朋友和刺客，隻是被隨機選中的選擇。二選一，隻能有一個人活下去。

天乙：“現在大家可以排隊，來我麵前回答問題。”

李文苗立刻抱著裴月上前，搶在了第一位。

裴月稚嫩而虛弱的聲音響起：“是他的朋友，地麵上有鏡子，可以看見身後，如果是刺客話是會有反應的。”

眾人看著她，她大概五六歲的年紀，手裏拿著魔方轉的飛快，始終低著頭。

“是裴月的答案！一定要記住她的答案！”

大家爭先搶後的排隊回答，是他的朋友。

沒有一個人和裴月的答案相左。

天乙無奈：“已經三天沒有死人了。”

李文苗說：“因為不信裴月的人都已經死光了。”

最開始玩這個遊戲，大家會給出不同的答案，不會輕易的相信別人提供的答案，因為賭的是命。

裴月隻是一個兒童，沒誰會注意她的話。

除了李文苗，她會跟隨裴月的選擇，並拜托她盡快給出答案。

裴月率先給出答案，就能救很多人。

不信她的人已經死光了，剩下的人好像找到了活著的路。

除了扮演朋友的那名太監，他已經失禁，哭嚎道：“我不想死，我真的沒殺人！”

天乙微微皺眉，苦口婆心地說：“可你殺人了，殺人就得死，這是規矩。”

“我沒殺人——”

他左眼睛向東，右眼睛向西，普通一聲，渾身上下七零八落，變成了碎肉，一塊一塊，血跡猛地向四周噴散。

李文苗捂住了裴月的眼睛，裴月手裏的魔方轉的更快了。

小皇帝受不了了，他要崩潰了，把裴為交給了錢氏，衝到了天乙麵前，聲嘶力竭地說：“你來殺朕！不要傷害朕的子民！”

天乙微笑道：“大秦皇室的血脈，沒有人能傷害，我會保護好陛下的，請你放心。”

小皇帝怔怔了半天，才悲憤地喊道：“你就是一個劊子手，誰會要一個劊子手來保護！你把趙履石還給朕！”

趙履石為了保護小皇帝，已經成了一堆肉塊。

他不知道，天乙不會傷害小皇帝，竟死的無意義。

天乙看著小皇帝撒潑，微笑道：“君憂臣辱，君辱臣死。陛下心情惡劣成這般，都怪底下的人不能分擔。”

他手指一指，瞬間有好些人化作肉塊。

李文苗抱著裴月趕緊躲起來，大家也都在拚命的跑。

小皇帝試圖阻攔，但沒有任何用。他隻好哭著說：“朕不鬧了，請你不要再殺人了。”

天乙捏著小皇帝的臉蛋，“你太懦弱了，一點都不像陛下。”

在他心目中，隻有一位陛下，那就是秦三世。

小皇帝：“誰像，你就去找誰，別來找朕。”

天乙笑道：“我在等她。”

……

轟隆一聲，皇城門被轟開了，直接重重砸在地上。

李文花從一片煙霧繚繞裏走出來，“娘的寶貝們，娘來接你們了。”

她身後的隊伍已經很壯大了，都是從長安各個地方聚集來的幸存者，也消滅了無數個不同的國師。

大部隊蜂擁而至，開始搜尋幸存者。

李文花和裴淵明瘋狂尋找親人，他們兩個就沒討論過孩子的生死，默認兩個孩子都活著。不能多談，為人父母談多了會崩潰，隻有暫時的遺忘，才能支撐他們走到現在。

“姐姐——”

李文苗聽見動靜從門縫裏往外看，見著李文花一把推開了門，然後猛地跑出來，抱住她。

李文花摸著她的腦袋，心酸不已：“長高了。”

沈騙子：“讓我抱抱。”

李文苗見著沈丘，眼淚順勢而下，撲進他懷裏，被他一把舉起來，在空中打了個轉。

沈騙子：“胖了，苗苗，看來你們吃的挺好。”

裴淵明和李文花衝進房間。

裴月抬頭，慢慢地叫了一聲：“娘。”

李文花一把將這孩子抱起，緊緊的摟在懷裏，緊接著泣不成聲。

錢氏沉默不語地擦眼淚，並給裴淵明指的方向。

裴淵明在西麵的嬰兒車裏找到了裴為，他立刻檢查裴為身體，小孩子沒毛病，睡得正香。他總算放下心來，一手拳頭攥緊了，一手輕輕的握著小朋友的手，眼眶紅了。

小皇帝小跑到裴淵明身邊，眼睛紅彤彤，好半天才說出來話：“趙履石死了。”

裴淵明的大手按在他的腦袋上，輕聲說：“臣會保護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