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子不大,一有熱鬧事情便會傳開。
那排場很大的馬車帶著護衛駛進鴛鴦鎮時,車輪上沾染的濕泥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記,四名護衛位列於四角,高頭大馬腰背挺直,逼人的氣勢就凝造出來了。
“你們知道這輛馬車最後去了哪兒嗎?”
“去了哪?”
“縣令的衙門。”
李文花在廚房做完了菜,拿著帕子擦汗在前頭坐下休息,忽然聽見客人談論起了衙門,注意力便往那邊兒去了。
“你們猜馬車上麵下來的是誰?”
“我親眼看見了,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自古以來權利和桃色新聞一直都是人們津津樂道的八卦話題,對於整個鎮子上的人來說,新到任的縣令大人就是權力的頂峰,再加上一個嬌美可人的女子到來,那就是一出好戲。
李文花一聽便覺得荒唐,桃色新聞跟裴神仙扯不上關係,好奇地打聽:“多漂亮的女人?”
客人回答:“麵如滿月,垂鳳眼,唉呀,我也不知該怎麽再形容了,反正就是好看,打眼一瞧就知道是大家閨秀,富貴蜜糖窩裏泡出來的。”
李文花:“會不會是去衙門報案的苦主?”
客人搖頭:“梳著少女的發髻,應該不是什麽苦主,未出閣的姑娘怎麽會跑到衙門裏告狀呢?”
這年頭的官差都是從外聘的,隻對體格健碩有要求,一些混混隻要沒有案底就能應聘去當差,官差的形象比那些窮凶極惡的匪徒好不到哪兒去。
女人上衙門走一趟,總會吃一些不能明說的虧,要是碰到一個昏庸的縣令,那更是幾板子下去直接將人打個半死,長此以往都忌諱著去衙門。
“……”李文花想,當初她莽莽撞撞上衙門,虧得碰到了好官。
這群男人八卦起來比女人更厲害。
等到下午的時候就有一個行走商人進店,神秘兮兮地說:“我打聽道那是誰了?上午進衙門的那個姑娘是裴大人的未婚妻,太守府的千金,陳四娘。”
李文花捏著碗筷的手一頓,筷子從指縫裏掉下去。
招來的跑堂小二連忙上前:“掌櫃的,您休息,我來收拾。”
李文花“嗯”了一聲,心裏生出了一股緊迫感。
裴淵明的未婚妻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查陳家案子的時候,總感覺目的性很強。
商人點了幾道菜,然後調笑著說:“小老板別擔心,像這種出生高貴的女子最賢良淑德,肯定不會攔著裴大人納妾,等他進了門,你也早點進縣令家的門呀。”
李文花:“這話說的,縣令家的門檻高,我可爬不進去。”
商人道:“您可別謙虛,我瞧著裴縣令好幾次都站在櫃台想跟你說話,等什麽時候小老板身居高位,可要給吾等小民留一條方便之路。”
李文花想,這幫男人怕是將裴大人當成了自個兒的入幕之賓,難怪這麽長時間連個生意場上來找茬的人都沒有,這就是狐假虎威了。
她在裴大人的清譽和小店的安全中做了下衡量,微微一笑,沒有再繼續澄清,轉身進了廚房開始做菜。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李文苗跑到後廚來說:“姐姐,前麵有客人找你,客人不凶,但客人身邊的人好凶。裴哥哥也來了,和客人一起來的。”
李文花一聽,心裏有了幾分猜測,拿起抹布擦了擦濕著的手,把鍋裏的菜盛到盤裏,再往鍋裏添了把水,端著菜盤跟妹妹來了前麵。
客棧裏其他客人見事不對早就已經走光,隻有裴淵明和一位優雅的小姐落座,裴淵明喝著茶,那位小姐手邊放著茶盞,卻半點都不碰。
高大的護衛占據了空間,顯得室內狹小。
跑堂的小二哥彎腰鞠躬討好著,一方越發的高,一方越發的低。
李文苗把菜盤放到了一邊桌上,說:“你去把桌子撿一下,我來照顧客人就行。”
小二哥鬆了口氣跑掉了。
李文花微笑道:“兩位客人想吃點什麽?”
“不著急點餐,先聊聊,我是陳雅。”這位漂亮的女子自報家門。
她的眼角垂著顯得就有幾分冷漠,帶著持靚行凶的貴氣,珠光翡翠、綾羅綢緞的點綴下,越發與這個破敗的小店格格不入。
李文花猜到了,裴淵明親自作陪,且她麵若滿月,垂鳳眼,四個彪形大漢護衛,特征非常明顯,就是裴淵明的未婚妻、太守府的小姐。
最讓遺憾的是,從這張臉上竟依稀的看出幾分李文苗的模樣。
李文花思緒千回百轉,麵上不卑不亢:“陳小姐,我就是個開店的粗人,隻會做菜,和您哪有什麽共同語言。”
“你既然能和裴郎聊到一起去,想必你很會聊天。”陳雅雙手交叉合時落在大腿處,背脊筆直,姿態優雅,說話卻不客氣:“你們平日裏聊什麽?做菜嗎?”
李文花在心底歎了口氣,天底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她想狐假虎威,轉頭母老虎就追來了。
裴淵明放下茶盞:“我沒有經常和她聊天,也不聊做菜,衙門裏的公務還忙不過來呢,你問的問題太奇怪了。”
陳雅側眸嬌笑:“旁人都這麽說,說縣令大人最喜歡去同福客棧吃飯了。”
裴淵明:“我還喜歡老六羊湯,東家的灌血腸店,你要是想一家一家的去自我介紹,我恐怕沒那麽多時間奉陪。”
陳雅微笑:“裴郎走了也不影響我同這位店家說話,就怕裴郎不舍得走,還想再聊一聊。”
“裴大人貴人事忙,怎麽會跟我一個粗人聊天,陳小姐怕是聽錯了傳聞。陳小姐和裴大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若有什麽誤會,要盡快說清楚,好繼續恩愛有加,舉案齊眉。”李文花隻盼著一連串的馬屁能讓這位陳小姐放過自己。
陳雅步步緊逼:“有一句話說的好,無風不起浪。”
裴淵明:“還有一句話說的也好,捕風捉影。”
“捕風捉影也值得裴郎這般維護了?”陳雅疑問了一句,繼而盯著李文花看,忽而泛起一抹笑,道:“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你明白這是什麽意思嗎?”
李文花打定主意裝孫子,乖順地說:“明白,一定謹記陳小姐教導。”
裴淵明從進門開始便覺得空氣稀薄,血壓就噌噌的往上漲,說不出來的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