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除夕前的最後一天。

沈騙子顯得異常興奮。

他翻出了道士的袍子,穿在身上,頭發整齊的紮起,看上去真的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感覺。隻是風一吹吹起他的袍子,露出下麵厚厚的毛衣,便知道神仙也頂不住臘月的寒風。

他高深莫測地說:“有即無,無即有;知此道者,可以製鬼神。?”

隻有李文苗捧場地鼓了鼓掌,其他人各忙各的。

沈騙子很不滿意,他來到了李文花麵前,說:“春節大掃除,不僅僅是搞衛生,還是要掃無形的晦氣、邪氣,我遠遠觀施主眉心發黑,恐怕今年倒黴不順,所以特意有一淨宅驅邪去晦氣的良方。”

李文花看著他有點腦袋疼,說:“人家都說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你為何作妖的時候非要鬧得人盡皆知?”

沈騙子從腰間拿出來一個葫蘆瓶,像電視廣播員介紹物品那般,介紹道:“這是一瓶江河水,裏麵加入了艾草,還有我寫的符咒,圍繞家裏噴灑一遍。櫃子裏、角落等等,對晦氣的東西一定要猛撒,然後把葫蘆掛在房門口就可以驅除邪祟了。”

他對著沈春撒了兩下。

沈春看著自己身上的水痕,笑容有些猙獰:“沈秋,你多多少少有些過分了。”

裴淵明輕描淡寫地說:“還好吧,我不覺得。”

李文苗:“我也覺得騙子哥哥做的不過分,月月也這麽覺得。”

居然還開始劃分陣營了。

李文花敲了敲額頭,說:“好啦,不要再鬧了,沈騙子,你要是沒事幹就過來幫忙畫門神。明天要貼門神了我才想起來,這壓根就沒有門神。”

沈騙子一拍巴掌,“這個我知道,‘年除夕,貼門神’,《禮記·祭法》雲:王為群姓立七祀,諸侯為國立五祀,大夫立三祀,適士立二祀,有‘門’、‘庶士、庶人立一祀,或立戶,或立灶。’”

李文花歎了口氣:“我錯了,我承認你知道的最多,你最厲害,我以後但凡迷信一準找你行不行?”

沈騙子得意地說:“我當然就是最厲害的。”

李文花把筆遞給他,“那你來畫門神。”

沈騙子接過筆就是一通畫,非常勤快。

李文花小聲地對裴淵明說:“月月這麽大,都不欺懷了,沈騙子這樣是不是你慣的?”

裴淵明:“是你最近明顯對沈春假以顏色,我們兩個在拯救你。”

李文花:“我錯了,不是你把沈騙子慣成這樣的,是你們兩個都這樣。”

裴淵明:“你跟沈春有什麽話好說?”

李文花:“這是秘密,每個人都有秘密,比如你編瞎話講鬼故事來遮掩六具屍體。”

裴淵明眼神遊離:“那是真話,我說了你不信。”

李文花冷笑:“你撒謊的時候從不敢看著人眼睛。”

裴淵明嘴硬著說:“我隻是剛好沒有看你。”

李文花:“父兄教子弟,必正其身以率子。月月在這呢,你要教她謊話連篇嗎?”

裴淵明作為一個以身作則的父親,當然不想這樣,終究是氣短一籌,不吭聲了。

李文花大獲全勝。

搞完了過節前要弄的所有東西,春聯、福字、門神,剩下的就是明天除夕夜的活動安排了。

李文花在草原上還沒見過篝火,但聽人說過,篝火晚會是很美的。豔麗民族服裝的姑娘、小夥子們一起圍繞篝火載歌載舞。

她敲定了除夕晚會為篝火晚會,還要求每個人都組隊出一個節目。

沈騙子心思便開始活躍了,他拉住了裴淵明,說:“小花剛才又悄悄的和沈春說話,咱們兩個得想想辦法。”

“什麽辦法?”

“明天晚上舉辦篝火晚會,你蹲在草叢裏,大聲的喊:此間妖孽橫行,其名為春。然後放出一隻野狐狸,大家以為這是野狐狸說的話,到時候流言蜚語多了,小花也會忍不住信的。”

“夜篝火,狐鳴呼曰:‘大楚興,陳勝王。卒皆夜驚恐。’旦日,卒中往往語,皆指目陳勝。”裴淵明不屑道:“你是覺得李文花不知道陳勝吳廣嗎?”

沈騙子:“賭一賭唄,萬一她不知道呢。”

兩個臭皮匠稀裏糊塗的一合計,真的準備實施。

另一邊,李文花和沈春還在說話。

李文花看著草原,說:“在這過的其實也還行。”

沈春:“那就留下來,這裏會是你的一個起點,一個機會。回到大秦,你隻是依附別人的將軍夫人,留在這……”

李文花:“傻子才會留在這,你回到突厥,還不是製作天雷火雷,打大秦去。你我都知道,這個世上的強盛國家一定在那片土地上。我當然要回大秦,我不僅要回去,還要風風光光的回去,那幫人怎麽把裴大人踢出來,我就要他們怎麽恭恭敬敬的請回去。”

沈春歎了口氣:“可惜了,我沒辦法跟你回大秦,我最後和師尊撕破了臉,鬧得很難堪。”

李文花:“但你可以幫我回大秦。”

沈春:“我還是那個問題,我為什麽要幫你?裴淵明對我恨之入骨,幫你們回大秦對我沒好處,待他一朝得勢,一定會殺了我。”

李文花:“之前我也想不出一個理由,現在想出來了。如果你不幫我的話,在突厥我也能殺你。”

沈春笑了:“怎麽可能?你唯一殺我的機會用來放過我,我已經繼承了大祭司一職,在草原上沒人能殺我。”

李文花指的那片草原說:“你觸目可及放牧的地方,我都有辦法把它變成耕地,明年二三月份大麵積的耕種,突厥廣袤的土地上會出現糧倉,你說人如果能過上好日子,會不會弑神呢。後羿射日我就不說了,沈騙子說你們師承道教,斬龍算是很多道教修行者的標配了,殺神的話,李冰就幹過,冰鑿崖時,水神怒,冰乃拿刀入水中與神鬥,迄今蒙福。”

沈春笑容凝固起來,她掃了過去,說:“你能種多少地?”

“杜爾給我多少人,我就能種多少地。”李文花悠哉悠哉地說:“你說我算不算是神呢?”

沈春問:“你不會是想要取長生天而待之吧?”

李文花:“不用我。民眾最擅長的就是,造神、殺神,再造神。”

沈春道:“我可以在年前就殺了你。”

李文花:“不會的,你不會讓我死的,哪怕我殺了你,你都想抬一抬眼睛看看我創造出來的奇跡。朝聞道,夕死可矣。沈春,如果你非要一個心靈寄托的話,你來信仰我吧。”

李文花想,與其把她當敵人,不如讓她跪在我腳下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