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深,林縛九月中旬離開弋江,經采石歸江寧,在采石停留了數日。

采石磯本為當塗縣臨江翠螺山西麓突兀於江中的一處懸壁,當江之險,與燕子磯、城陵磯並稱。

立朝之前,高祖就在翠螺山置水寨練軍,立朝之後采石軍寨為江寧水軍在西線最重要的駐地,故而采石名揚天下而翠螺之名不顯。

四月初,林縛將當塗縣更名為采石(今馬鞍石),用羅藝成為知縣,並入新置的弋江府。

翠螺山臨江而立,三麵為牛渚河環抱,高僅四十餘丈,突兀江畔,格外的險峻。山西北臨江地帶下陷,形成大窪,軍寨圍湖山而成,得天獨厚,是為江寧西線的軍事重地。

林縛將采石劃出來並入弋江府,委以親信心腹治之,除了其在軍事地位突出外,還主要因為采石城東南、原隸於江寧工部的濮塘鐵作是有越以來規模最大的煉鐵地。

采石鐵礦采掘、冶煉的曆史,從前朝算起,已有三四百年之久。到越朝中期,就成為江寧工部諸司諸坊的主要鐵料產地。

浙閩軍進犯江寧,永興帝與朝中眾臣慌然無度,使得采石的濮塘鐵作受到毀滅性的打擊。焚毀屋舍、摧毀煉爐、引水灌淹礦洞,還有數以千計的礦戶、匠戶給裹脅去了江州。

雖說濮塘鐵作基本上給徹底摧毀,但林縛看中的是這裏的鐵礦資源。此外,采石南麵的溧水以及北岸的江浦都有煤山,實際采石比崇州更適宜發展成鋼鐵冶煉中心。

江寧戰事,原工部所屬的官營工坊都遭受毀滅性的打擊,想恢複也沒有資源,大量的匠戶要麽給擄走,要麽散於民間,生計唯艱,故而林縛後期要求江寧附近的官營工坊都由樞密院所屬的軍械監、冶金監、造船監、匠工司諸監司接管時,沒有遇到什麽阻力。

將采石置入弋江、羅藝成出任知縣、整頓民生才是第一步。

五月上旬,匠戶出身的治金監主事官孫打爐率千餘匠戶,建設濮塘鐵場及睦山鐵礦、芙蕖山煤礦。林縛入夏之前就專門撥出三十萬兩銀給孫打爐以作鐵場、礦場建設的前期用度。

為方便睦山、芙蕖山的煤鐵運入濮塘,甚至林縛甚至計劃叫羅藝成在秋後組織民夫挖掘河渠,將睦山、芙蕖山的礦場跟牛渚河銜接起來。

平江綢、丹陽棉、維揚鹽、濮塘鐵等行銷天下,形成早期的商品經濟雛形,跟揚子江中下遊地區便捷、成本低廉的水運條件有直接的關係。

濮塘鐵場的初期要達到一千萬斤鐵料的生產能力,每年要運入的煤鐵則多達四五千萬斤,用騾馬車裝運,耗費之巨、運輸成本之高難以想象。

寧西地區處於平原與山嶺之交,河網相對密集。隻需要挖掘十數裏的河渠,就能將礦場跟原先的河網連上,運輸成本能大幅下降。

其實在此之前,林縛曾命令在金山縣在黃泥山煤場與龍藏浦支係流陽河之間征募民夫,開挖一條僅長六裏的運渠,使得金山煤能夠直接運入江寧城裏,江寧煤價頓時下降了四分之一。

治政水平的高下,有時候僅僅就隔著薄薄的一層紙。

隻是叫宋浮等人有所疑慮的,是淮東在崇州跟山陽兩地的鐵料生產規模加起來,就已經超過一千兩百萬斤,當下有沒有必要在濮塘再造一座千萬斤級別的鐵場?

三十萬兩銀才是前期投入,明年還要再度投入六十萬兩銀,才能叫濮塘的鐵料生產形成規模。

巡視過濮塘鐵場,看過熱火朝天的建設場麵,已經日落西山之時。

林縛明天要從濮塘直接返回江寧去,就沒有回采石城過夜,叫騎營在鐵場還空置未用的堆礦場上結營,宴請鐵場官員、匠師。

酒席散過,夜色已深,但秋後即將要將上饒用兵,林縛在營帳裏也難以安眠,掌著燈閱看各地傳來的文函,高宗庭、宋浮二人還在陪同左右。

宋浮還在看濮塘鐵場的資料,想起一樁事來,問林縛:“孫尚望遞函過來,有意再擴大竹溪鐵場的規模,使明年鐵料產量增至三百萬斤,將耗銀四十萬兩……”

“隻要他能籌到銀子,”林縛隨口應道,從文牘裏抬起來,看到宋浮眼睛裏有疑惑之色,笑問道,“宋公覺得鐵料生產過了?”

“慶裕年,天下尚且平靖,燕京、江寧兩工部及內府鐵官府所隸的諸官營鐵作,年冶鐵料才勉強有一千兩百萬斤;如今淮東一地產鐵就超過此數。想江寧諸地坊受戰事摧毀,但在淮東對江南的商禁打開之後,江南的鐵價相比較戰前就滑落了一大截。待濮塘、夷州竹溪以及山陽的鐵場相繼產鐵,鐵價怕是會再度滑落啊!”

宋浮是擔心供過於求,如今投入如此之巨,他日無法從中牟利,反而會受維持之困。

林縛笑了笑,說道:“鐵價便是滑落到當前的三成,崇州產鐵也有利可圖;濮塘這邊能就近取礦,冶鐵成本應能比崇州還能再低一些……”

受戰事影響,江南地區的鐵價這些年一直持續上漲,在江寧戰事之前,毛鐵料都超過銅價。淮東控製江寧之後,淮東打開對江南地區的商禁,又何嚐不是江南地區打開商禁,放崇州鐵料傾銷進去?

早年江南諸府的鐵料,主要由濮塘、溧水等地供應,濮塘鐵的名氣,實際不在平江綢之下。後期由於江南地區兵馬擴張速度過大,幾乎在短短五六年間,兵力就增加到五六倍,濮塘等官營工坊產鐵主要用於兵甲的製造,才使得江南諸府的鐵料一下子緊張起來。

浙閩軍將江寧及周邊府縣的工坊悉數摧毀,實際就是將江南這一塊的市場都白白的讓給淮東。崇州及山陽兩地的鐵場今年向平江、丹陽、杭州、湖州等地傾銷的鐵料累計達四百萬斤,浮盈高達八十萬兩銀——這個數字是別人在戰前所無法想象的。

以傳統的思想,林縛應該將鐵料的生產、銷售徹底控製起來。鹽鐵官營本是傳統,隻要控製產量規模,將鐵價維持在一定的高位上,這樣一來,淮東從鐵事上牟得的銀子,甚至將能超過兩淮鹽事,養兵之資也就不用發愁了。

宋浮實際擔心淮東的產鐵量繼續大踏步的增加,一旦超過需求,鐵價就會劇烈下滑,滑落到冶煉成本之下,鐵場不但無益,反而會成為淮東的負擔。

林縛倒不擔心這個,關鍵還在於如何進一步的降低采掘及治煉的成本。

即使在天下靖平的慶裕年間,鐵價都還維持在一斤毛鐵料換二三十斤米糧、一斤精鐵能換一石糧的高位上。

鐵價奇高,一是跟鐵礦采掘及冶煉技術落後有極大的關係;另外,除去官營鐵場貪腐成風外,私營作坊受當世行會製度限製,規模無法擴大,致使冶煉成本難以降低,也有很大關係。

鹽價高可不攀之時,民眾隻能以粗食淡飯以應;鐵價的高企,也同樣嚴格限製了鐵料的廣泛應用。

林縛初至江寧時,龍江船場造船甚至還在大量的使用竹木釘合船板——不是不知道鐵釘的好處,也不是不能生產鐵釘,恰是鐵與銅等價,限製了鐵料在造船上的應用。

而到後期,淮東所造之船,要比閩東、江寧所造之船,都要來得結實,實際就是鐵釘及諸多鐵構件的廣泛使用。精鐵所製成的構件,在船體內部代替硬木料,結構強度更高,而重量更輕,航速更快,船艙空間更大。在江寧還在為兵甲打造用鐵發愁時,崇州用於造船的鐵料量就已經上升到首位。

即使不談造船等業,僅以民生計,江淮地區的用鐵量也是極大。

受戰事影響,江南七府民間的鐵器擁有量也降低到一個極低的水平。

一是日常消耗而補充不足;一是戰爭掠奪厲害。

在用鐵最緊張之時,董原、孟義山在杭湖等地都曾大規模遠低於市價從民間強征鐵器以補兵甲、戰械生產用鐵的不足。奢家過境時,更是將鐵器作為戰略資料進行掠奪。

戰後民生恢複,農具及生活用品,對鐵料的需求就極大。

林縛削減江南稅賦,能夠提高農戶的購買能力,有助於鐵器的推廣,更能促進生產;繼而進一步提高農戶的購買能力,也進一步提高對鐵料的需求。

濮塘、崇州、山陽、夷州竹溪四個鐵場都建成之後,鐵料產能也不到三千萬斤。

這個數字,相比較當世,看上去非常的可觀,但在林縛的眼裏,後世一艘萬噸級鐵甲艦的用鐵規模就在兩千萬斤以上,這點產能實在不能算得上什麽。

如今江寧直接控製的地區,人口就超過兩千萬,這點鐵料產能完全能消化掉。

就淮東當前的冶煉成本,產量真有富餘,還可以向海東地區大規模的傾銷。

僅扶桑諸島的人口就將近千萬之多,眼下淮東還僅僅是向佐賀氏、近鄉氏及濟州、東州以及高麗半島的海陽郡輸出兵甲而已。

林縛此時就著手大規模的建設濮塘鐵場,還有一個主要原因,就是要進一步減輕江寧及周邊諸縣所麵臨的壓力。

由於江寧城聚集了大量的官紳,使得江寧的商品經濟相對發達,已有後世城市的雛形;相當一大批人,或直接為仆為役,或間接為這些官紳服務而維持生計。

戰事不僅使江寧受到嚴重的摧殘,江寧官紳也受到嚴重的打擊。永興帝東歸以來,自太後以下,江寧官紳富貴,都被迫節儉過活,江寧城的城市經濟就遭受重挫。

雖說張玉伯實施了許多賑濟手段,但在戰後,十五六萬的城坊戶對江寧來說,已經是一個極沉重的負擔。

林縛一方麵從江寧周邊諸縣招募農戶遷往閩東安置,一方麵恢複江寧附近的工礦等業,以吸收更多的剩餘人口。

濮塘鐵場及諸礦場的建設及河渠的挖掘,從江寧城直接招工就達五千戶之多,也著實叫張玉伯緩了一口氣。

當世,中樞財政主要依重於農事,便鹽鐵茶等業征以高額榷稅,實際也是對農戶的額外剝奪。林縛想開辟一條新路,而將中樞財政增收的視野放在工稅及商貿之上,這裏麵的潛力,遠遠要高過靠天吃飯。

揚子江流域密集的河網,為大規模發達船運提供便捷的條件,而低廉的運輸成本,為商貿發展及工礦、工坊等業生產規模的集中、擴大,提供必備的條件。

生產出來的物料,甚至能以低廉的運輸成本走海路輸入海東及南洋地區。

在過去數年時間裏,通過崇州往海東地區輸入的物資,早期的絲茶,到近期的瓷鐵等物料,已經能算得初級工業產品。

正是通過這些產品對海東地區的傾銷,淮東每年才能從海東地區同時補入大量的皮料、米糧、銅銀、桐油、騾馬等戰備物資。

而崇州海運發展到今天,甚至出現了專門到海島采挖鳥糞的海船。

耕作積肥在當世已經是共識,但積肥的手段頗為有限。

林縛早期推廣的養豬漚肥法以及朱艾在淮東屯田推廣的泛洪積淤法,都以有利田地增收的創新,但當世主要積肥手段,還是收集人與牲口的排泄物等天然肥料。

在人口相對較密的崇州,人均耕地也有六七畝之多,僅靠排泄物等天然肥料還是嚴重不足。海運的發展,而外圍海島滋息繁衍著大量的海鳥,長年累月所積累來的鳥糞及大量的腐土,都是難得的肥料。

林縛早年就專門組織戰船去海島采挖鳥糞,倒後期,已經海商專門從事此業。看上去糞肥不值錢,便是海船巨大,一次裝載量極高,就能將運輸成本降到極低,獲利還頗為可觀。

當然,隨著造船技術的日益成熟,淮東所造的優質海船,甚至比早年江寧龍江船場所造海船還要廉價許多。海難事故的降低,以及海船造價的下降,這些都是運輸成本下降的主要原因。

這些年來,林縛在淮東除了推行抑製紳豪、抑製土地兼並的新政來,更重要的一個治政手段,就是在崇州初步形成工坊、工礦及商貿為一體的體係雛形。

也恰恰是這個體係雛形,才是淮東財力的核心支柱。

宋浮僅僅是經過崇州,沒有停留幾日,即使有完善的資料給他參閱,但紙上得來終覺淺,對林縛的治政理念,還是缺乏足夠深刻的認識。

林縛倒是有足夠的耐心,他知道他的有些觀念本身就是超脫當世太多,即便是才智卓越者,也難以一下子接受,總之需要更多的耐心進行溝通。有時候也要硬著頭皮強製推行,隻要假以時日效果彰顯出來,之前不能理解的人也就容易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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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縛在濮塘鐵場宿了一夜,次日清晨便乘馬東歸。

江寧諸縣的農事到九月下旬就恢複也差不多,望眼過去,都是入秋後漸次金黃的稻田。

雖然浙閩軍打進來之時,江寧周邊的民眾給鬧得雞飛狗跳,傷亡也不小,但江寧戰事很短的時間就熬過去。

沒有出現大規模的饑荒,流難返鄉即由官府組織恢複生產,實際所受的影響就有限。

江寧、弋江、徽州、池州、廬州等地,林縛兩三年間也不指望這些地方能有賦稅繳上來,但隻要能恢複生產,局勢就能夠穩定下來,就達到他的初衷。

沒有直接的稅賦收入,但鹽鐵茶馬等物料就進入這些地區銷售,實際也是變相的征稅。

乘馬而行,看著驛道兩側都是金黃的稻田,林縛與高宗庭、宋浮說道:“再過大半個月,等田裏的這一季稻子收上來,江南的糧荒便勉強算是熬過去了!”

“今年除了廬州,其他地區都沒有大災,也算是上天相助。”高宗庭笑道。

衢州倒是旱災規模頗大,是新取之地,依例減免稅賦,而浙閩軍在東陽縣失守之後,全麵撤出浙中時,已經沒有能力大規模劫掠鄉野。衢州在減免稅賦之後,今年受災麵積很大,但相比較之前給奢家橫征暴斂,民眾還是緩了一口氣。

工輜營年中開始從衢州招募後備兵員,應者雲集;最後甚至還調了四千人編入弋江這邊的輜兵隊伍。

過了雞籠山,江寧城頭就隱然在望了,林續文、黃錦年、林夢得、秦承祖、曹子昂、林夢得、孫敬軒等人早得訊出城來迎,車馬幾乎要將西城外的官道擠滿。

“都說不要這麽麻煩……”林縛臉含笑責怨林續文他們出城來迎。

“老十七去巡視防務,一走就是四個多月,接下來又要趕去婺源督戰,在江寧留不了幾天,”林續文笑道,“江寧這邊也是一攤子事情,還不得抓緊時間跟你匯報?”

林縛下馬與諸人一一問候,在長亭耽擱少許,就準備乘車馬進城去。

從濮塘騎馬過來,走了一天,身子也有些乏了,林縛便乘車而行,叫林續文、林夢得到他車上來說話,走了片刻,便覺得不對勁,叫車夫停下車來。

“怎麽回事?”林夢得問道。

林縛突然下車來,秦承祖、曹子昂等人也覺得奇怪。

林縛繞到車側,彎腰看向車軸,見左右諸人都臉有疑惑,將站在後麵的孫敬軒:“這滾軸終究是造出來了?”

“哈哈,聽聲音便能聽出不同來?”孫敬軒笑問道。

“大不同啊,沒有吱吱之聲,我昨天在濮塘宿夜還想起這事呢,怎能聽不出來?”林縛笑道,“下麵的監司能批量製造嗎?”

“試製了一批,一枚造價十二千錢,”孫敬軒說道,“眼下隻能說勉強能用。”

聽著林縛與孫敬軒對答,其他人才注意到林縛所乘車的車軸細微處確有不同。

當世已有軸承結構,隻是大圈套小圈的滑動軸承,即使塗以油脂,摩擦力依舊極大,需要後世常見的滾動軸承相比。

最為普通的滾動軸承,也僅僅是在滑動軸承中間添加滾珠,就能大幅降低摩擦力。但就是小小鋼珠就難住當世的所有工匠,以崇州的製造水淮,還遠遠達不到批量製造規格統一的鋼珠的條件。

在林縛離開江寧之前,軍械監有匠師根據林縛所提的滾珠結構,建議將滾珠改為容易批量籌造的小滾輪設計——但究竟能不能成,林縛在離開江寧之前,還沒有把握,沒有想到這次回來,孫敬軒已經將滾軸用到四輪馬車上了。

一枚造價十二千錢,還是太貴,但隻要能批量製造,就是一個好的開端,隨著工藝的成熟,造價能大幅下降。

林縛早前曾手動打造過幾枚滾軸試用,用於淮東新造的四輪馬車。由於滾軸大幅降低摩擦力,部件壽命增加不說,同一乘騾馬車的載重量少說能增加一倍。

雖說小滾輪結構要粗糙許多,但是能用於輜重車及床弩、蠍子弩等戰械上,隻要性能提高一兩成,就是敵人難以跨越的差距。

此外,林縛經過采石時,去睦山礦場看過。

礦工進洞挖礦,采掘下來的礦石要一簍一簍的背出來;由於礦洞本身就低矮,礦工要手腳並用的才能爬出來。

林縛倒不是悲天怋人,隻是人駝簍裝的作法,效率極低,無法達到大幅降低礦石采掘成本的目的,更嚴重限製了礦場的產量。

能批量生產滾軸,人力或畜力牽引的窄軌礦車就能輕鬆的造出來。

眼下眭山礦場有八個礦洞,要保證濮塘鐵場生產需要的礦石,就要投入兩三千個礦工采掘。要是來一次塌方,損失之慘重,不下於一場潰敗。真要能用上窄軌礦車,礦工能減少一大半,產量還能提高許多。

礦車的概念,林縛很早就提出來,但當世舊有的滑動軸承摩擦太大,而礦車本身就要求低矮,幾乎隻能用軸承當車輪,沒有滾軸就造不出合乎要求的礦車來。

林縛盯住車軸又看了片刻,畢竟套在車輪裏,看不大真切,跟孫敬軒說道:“有試製出來的樣軸,送兩件過來叫我細看一二……”

孫敬軒應好,林續文等人都笑著叫林縛莫要給這些細枝末節牽住精力,林縛哈哈一笑:“這可不是細枝末節。滾軸能造出來,不過秋後的戰事是用不上了。要是派人去告訴傅爺,從徽州南運的物資能增加兩成,你們看他會高興成什麽樣?”

如今傅青河已經親自趕到婺源備戰,備戰所需的物資,主要從兩路運入,一路是從浙東沿錢江西進,一路是從徽州過昱嶺關南下。

從徽州南下的物資,主要是從江寧周邊府縣的征購南下到寧國境內,再轉走陸路翻越昱嶺關進入浙西。前後大約有三百餘裏陸路要走,對車馬的依賴極大,運力就受到限製。

之所以有一路物資,不從崇州、明州外海繞行,而要從昱嶺關南下,就是考慮要將弋江作為這一路運線上的主要中轉站。

大量的物資與兵力屯駐在弋江,就是叫浙閩軍始終防備著淮東兵馬有從弋江聯合池州軍西進直接攻打江州的可能,以達到分散、牽製浙閩軍的目的。

林續文等人隻是笑笑,簇擁著林縛上車進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