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難得,求紅票)

流民軍大潰,孫壯跟著往北逃。

天上月將隱不隱,薄雲滿天,孫壯也無從收攏散兵,隨他渡河的四名親信,死了兩個,走散了一個,還剩一人在身邊。

好在沭水河東岸的兵馬完好無損,隻是給沭水河擋著,對西岸的戰事也是鞭長莫及,舉起火把沿岸展開。孫壯往北逃了近十裏,見追兵回收,才脫了鎧甲泅水過岸,與東岸的所部精銳匯合。追兵退回,有東岸火把引照,西岸的散兵也漸漸鎮定下來,孫壯派人過去,領著繼續往北撤。

孫壯這一戰打得鬱悶,所部精銳盡數給擋在東岸,西岸除了陳韓三派過來的兩百多兵力還算精銳外,其他都是四地籌糧的雜兵。

最後給殺得大潰,令孫壯心裏尤為不服。

官兵有哨船進入沭水河道搜索,沒有大量渡船或浮橋,孫壯也無法在官兵的監視下率兩千步騎渡河去,隻能先派人到河汊口監視對岸的官兵登岸動靜。

隻是河汊口太寬,加上河灘地,站水邊望過去也有五六裏遠,隻能隱約看到些在火把下模糊的黑影,實難知道對岸的具體動靜。

孫壯率兩千步騎繼續往北撤,北麵的沭水河有一段相對狹窄的水道,渡河方便,也方便封鎖河道、限製官兵戰船往沭水河上遊滲透;陳韓三已率部去圍困沭陽城,不能讓這夥新來的官兵將圍攻沐陽城的好事給攪了。

摸黑舉火又北行了十餘裏,走到窄橋那邊,此地的沭水河隻有三百步寬,早年有一座木橋架在上麵,不過給洪水衝塌,還有半腐的兩截橋樁豎在河灘上……

趕到窄橋,對岸舉火如晝,好千人在對岸結營,問過前來接洽的哨探,才知道陳韓三率部趕到這裏,知道先前攔截兵馬給擊潰的消息,便在這裏停下來。

孫壯肚子將陳韓三他瞎娘操翻了一萬遍,心想他之前就派兩百精銳趕去岸邊攔截,他本人倒好,拖拖拉拉在後麵集結好幾千人才出動,動作自然就慢了趕不上趟。要是陳韓三得信直接抽一千騎兵去封鎖沿岸,再派一兩千步卒在後麵跟上,攔住這夥官兵不讓他們登上北岸不是什麽大問題。

河裏也有十數艘小船銜接在一起,將這處河道封住——孫壯是水寨出身,知道這樣的船陣也隻能在夜裏擋住官兵戰船往上遊衝,按下對陳韓三的不滿,渡河去見左護軍渠帥陳韓三。

“船陣前要多打暗樁,要不是怕以後麻煩,再沉幾艘船,將深不道填上,有長鐵鏈子最好,能將河道直接封住!”孫壯也是直性子,看到陳韓三直接就說船陣的事情,忍住沒有抱怨他出兵拖延的問題,過了片晌,才咂嘴說道,“這夥狗/娘的官兵難啃,不將他們趕下岸去,怕不好去圍打沭陽!雲梯關的糧食也難運去宿豫!”

“江東左軍要是好啃,天下就沒有你孫杆子不能去的地方了!”陳韓三的臉在營火照耀下通紅如棗,看不出他說這話時有什麽情緒。

孫壯微微一怔,打了半天才知道自己跟名振天下的江東左軍交上手,他倒沒有打怕,灘頭還是有機會將搶灘甲卒壓下去,隻會在北岸聚集的流民軍多為雜兵不給力。

孫壯抬頭盯著陳韓三的臉,嘿然一笑,不加掩飾,心裏想:我說你小子拖拖拉拉的集結了好幾千人才南下,竟然是給江東左軍的名頭給嚇壞了。

陳韓三見孫壯眼裏的不屑如此直露不掩,心裏也是慍怒,也有些羞惱,江東左軍再強畢竟也是傳言,誰親眼見過?

孫壯也不跟陳韓三鬧,張苟去了宿豫見安帥,陳漬要守住雲梯關七八萬石救命糧,他手裏除了六百騎兵,其他都是不抵大用的雜兵,要將江東左軍趕下淮河,還要借助陳韓三在沭陽的兵力。

陳韓三不算洪澤浦流民軍嫡係,又自領了天襖左護軍的名頭,知道劉安兒手下諸將對他有些看法,他藏下些許不快,連夜加強這邊鎖河的力度。

在船陣前打暗樁,鑿沉數艘船,將船陣拿鐵環鎖結在一起,將易燃的帆桅撤掉,船板上抹泥漿,防止江東左軍衝陣裏縱火燒船陣,又在船陣兩側各結一座營壘,猶覺得如此還不夠,連夜派人去找溶鐵爐開火打鎖河鐵鏈。

除了防止江東左軍從沭水河去接應沭陽城外,還要將江東左軍趕下淮河去,不能使步戰曾四敗東虜鐵騎的江東左軍在北岸站穩腳步!

沒有看到江東左軍有在沭水河東岸登岸的跡象,孫壯在破曉後將他在東岸的兩千步騎也接到西岸去,收攏潰兵也有三千多兵力。

陳韓三的兵力則更多,從沭陽外圍一共抽出六千兵力,都是他的本部精銳,遠不是孫壯多為雜兵的三千步騎能比。

*******

天亮得能看清地,孫壯就催促陳韓三與他一起發兵南逼淮河北岸,就隔著二十多裏地,暖陽升上樹梢時,騎在馬上高坡便能看到江東左軍在沭水河東、淮水河北結的營陣。

連夜登岸的江東左軍分作三處,兩處居前,利用帶短矛的盾車結成車營。

這兩座車營周三四百步,細數去,僅盾車就用去近五六百輛。

每輛盾車前又有十數根短矛刺出來,使盾車形成可衝可守的戰車。

甲卒列陣車營之中,層層疊疊的,每座車營之後中怕不下一千甲卒。

孫壯肚子裏大罵,江東左軍強個屁,五六百輛戰車僅短矛就用去上萬支,要是他麾下兒郎能裝備這五六百輛戰車,一兩千東虜兒又有何懼?卻不得不承認這如刺蝟一樣的盾車營陣的確讓他感到頭痛。

除去居前的兩座盾車營陣,更讓孫壯頭痛的是居後的那一處靠淮水岸的江東左軍正築柵營。

大凡築營,結車營多為臨時駐紮性質。

盾車營陣就算跟刺蝟一樣,他們這邊隻要在兵力上有決對優勢,兵卒又敢戰,不怕死,十幾人抬根大木頭,也能將盾車營陣捅一個窟窿出來,直接拿騎兵去衝,拿命去填,也能將盾車營陣衝散一片——戰車就算結在一起,也單薄得很。

結柵營則為長期堅守做準備的。

木柵牆加拒馬、鐵蒺藜,外挖壕溝,甚至築兩道木柵牆中間夯土,可堅固塞堡,強攻起來就困難多了。

立木柵營需砍木為柵,江東左軍昨夜才登岸,這左近又沒有大片的樹林,想來這些木柵是江東左軍過來時就預先備下——正麵的木柵牆已經建成,僅正麵就長近四百步,柵營好大的規模啊!築成之後不亞於一座城池——孫壯心想江東左軍的準備好充分啊!

看到拒馬前的草叢裏寒光閃爍,孫壯心想那應該是散發出來的鐵蒺藜,木柵牆後竟也有數百騎兵,江東左軍竟然奢侈到拿戰船來運戰馬——也隻有昨夜看到那種大型海戰才有這麽大空間,拿洪澤浦的烏梢船,一艘船能長程裝運兩三馬就頂天了!

看江東左軍在淮水北岸列陣如此,又有結柵營長期堅固的意圖,孫壯頓時覺得十分的棘手,不由得看向陳韓三,暗道:這戰怎麽打法?

陳韓三也暗感後悔,昨夜接到信報就先派兩千騎兵過來封鎖沿岸,就不用看到眼前這麽棘手的問題了。不能將沭陽攻下或徹底封住,嶽冷秋還有從臨沂南下的通道不失,如今看來,不將江東左軍趕下淮河,很難放手去攻沭陽,但是陣列如此嚴密的江東左軍,要怎麽去啃?

柵營築成一半,兩座盾車營陣互為犄角居前庇護,車營與柵營之間還有少量甲卒列陣,他們要將這兩座盾車營陣打散,才能威脅之後的柵營,還要防備柵營後的江東左軍的騎兵突然出擊。

江東左軍以步卒勝東虜、水戰勝東海寇而聞名,騎戰怕也未必會差。

****

張玉伯這時候與淮安知府劉庭州渡淮來見林縛,渡河時就看到大股流寇從沭陽方向而來,鋪天蓋地,怕不下萬人,不知道沭陽什麽狀況,心裏有不祥之兆。

林縛的座船停在河道裏,不過林縛本人已經親自上了北岸。張玉伯倒也無所謂,要去北岸見他,劉庭州卻頭皮發麻,背脊發寒,在不大熱的太陽照耀下竟有汗滲出。

淮安府軍在北岸跟竄入境內的這些流寇交過手,給打得大潰,損失了上千兵馬,劉庭州知道穿插到沭陽與淮安之間的這夥人絕對是流寇中的精銳。

劉庭州擔心江東左軍在北岸倉促上岸能不能擋住流寇的攻擊,心裏惶恐,卻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見對他有節製之權的淮東靖寇製置使林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