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夜戰,集雲社武衛及民勇抓獲俘虜三百多人,除了十數匪首給送上獄島關押外,其他人都交李卓派人領走。林縛對這些俘虜也沒有多少客氣,身上能扒下來的都扒下來,恨不得隻給他們一條褲衩穿著走。

太湖盜的裝備很粗劣,卻是在河堤碼頭就給擊潰的曲家私兵裝備精良。夜戰中,在河堤碼頭以下金川河兩岸曲家私兵當場給擊殺二十餘人,傷俘近六十人,這些人身上的精良兵甲,林縛當然是毫不客氣的都扒下來,甚至包括曲武陽身上所穿的鱗甲,然後才將屍體與傷俘移交出去。

良甲難求,曲武明給林縛在河堤碼當場擊斃,他所穿一身鱗甲在胸口位置給林縛近距離投槍破了一洞,林縛才不管曲武明生前也是一個人物,直接將這身鱗甲從屍體上扒下來送去修複。

鱗甲的修複相對容易,將變形破損的鋼甲片替換掉就可以了。

河口夜戰表明雙層皮質的合甲在抵擋矛擊槍刺之時防護力嚴重不足,而甲士持陌刀近距離對長矛長槍的捅擊格擋效率甚至不如刀盾配合,首先給陌刀甲卒配備組甲以上的良甲成了當務之急。

林縛這次隻是將一些斷兵破甲以及劣質鐵刀、鐵矛等象征性的交上去,好東西他都截留下來,所得鎧甲、各類武器六百餘件。

唯一可惜的就是最終給圍困在三柳園的曲家私兵與殘寇,是由東城尉馬步兵接管後移交給江寧守備軍府。林縛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跟柳西柳討要從那一批俘虜身上扒下來的兵甲,畢竟他上回在東城尉馬步兵頭上已經狠狠敲詐了一筆。

顧悟塵、楊樸等人對此次繳獲兵甲也視若不見,畢竟河口之戰,林縛這邊兵甲折損也不少。

林縛他一夜就用廢了三把刀。一把刀用力過大當中截斷,便是那個空當,他的右肩給賊寇中武藝高強者重砍了一刀,幸虧鱗甲防護力極強,換成普通皮甲,說不定整條胳膊都要給砍下來,令當時左右護防的敖滄海、周普等都嚇了一身冷汗;還有兩把刀刃缺口就跟鋸子似的。

有了河口之戰的繳獲打底子,林縛就能公開將上回在駱陽湖從秦家船隊渾水摸魚來的精良兵甲混起來用,兩百集雲武衛裏四十餘陌刀甲士皆披組甲以上良甲,刀盾手、持竹刺槍者皆披組甲、合甲,弓弩手也穿皮甲。

此外,林縛還將大量兵甲鐵器暗中送往長山島,使長山島三百精銳徹底超越流寇海盜級的武備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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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六日這一日林縛離開河口,“東陽”、“集雲一”、“集雲二”三艘船聚在碼頭前整裝待發。

林縛以東陽號為指揮船,三艘船編為一隊,輕舟而下去平江,對河口來說也是一件盛事,碼頭兩邊的江岸聚集了許多人觀看,其中自然也藏著各家的眼線。

曲家通匪案後,有遠見者也能看到河口的興起,更有甚者在林縛救秦家遺族從駱陽湖安然歸來,就預見到河口與曲陽鎮的競爭中會最終勝出。

實際上,河口背後站著的是朝中正得勢的楚黨,曲陽鎮背後站著的則在妄圖爭奪相位的陳西言。能看到這一點,提前將寶押在楚黨這一邊的人,自然也就看好河口會最終勝出。

東陽鄉黨之前迫於情麵投銀子在河口建的新宅子,以及籬牆南門外沿車馬便道兩側、金川河西岸沿河堤能方便建私園的田地都成了搶手貨。

就連藩家藩鼎也從東陽鄉黨手裏高價買了一棟位於後街還未建成的宅子,要將正院的正屋與左右廂房改造成三層的磚樓,說是在河口開設一家分店,實則上是公然將眼線塞到河口來。

在河口籬牆西南楊樹林之外有一座私竹園子,私竹園子不大,約兩畝地,除幾座雅舍外,園子裏種滿翠竹。園子臨近西邊的村莊,離河口最西側的籬牆也隻有一裏多地,園子後有條小徑可以走到江崖上,是一位致仕後在江寧城裏養老的江寧戶部老主事夏季避暑所居的園子。

這座園子早在河口之戰發生之前的上個月中旬就易主了,林縛他們一開始也沒有主意到。

等新主人將私竹園子到江邊的四五十畝地一齊買下,讓人移植了許多翠竹過來、又在園子裏建亭台樓閣,打算將那裏擴建為名符其實的私家園林,才引起林縛他們的注意;隻是通過按察使司也未查到新園主的底細。

江寧為帝國留都,像永昌侯府、沐國公府等大家族在江寧存續兩百餘年,林縛能動用的力量也很有限,吳齊手下暗哨就十多人,監視河口尚且顯得力量薄弱,又怎麽可能探知江寧城兩百年沉澱的根底?

所謂“既來之、則安之”,河口要取代曲陽鎮的地位,自然要擺出海納百川的姿態來,藩家進來了,奢飛虎也會派暗樁子眼線進入河口,林縛也不怕有幾家身份不明的人進來。

趙舒翰與葛司虞今日也來給林縛送行,待林縛登上東陽號船後,就沒有耐心繼續留在碼頭看另兩艘做升帆前的最後準備。

“他們可是那座園子的新主人?”趙舒翰站在碼頭上,轉頭看向籬牆外江岸上的站著數人正眺望這邊,他問葛司虞。

“左右無事,我們走過去問一下就知道了。”葛司虞說道。

民勇訓練營西側的籬牆有座小門,葛司虞與趙舒翰帶著貼身隨從穿過去,沿江岸朝私竹園子走去。

私竹園子後園臨江涯,工匠們正建造一座亭子,這座亭子地勢較高,亭子前站在一男一女與幾名隨扈,趙舒翰與葛司虞走過去一看,嚇了一跳,男子年長霜白漸染的須發,竟是沐國公曾銘新。他身邊的女子千嬌百媚,正是沐國公的新歡、江寧名舞姬陳青青。

“原來是國公爺買下了這宅子,”趙舒翰隔著一道齊胸高的矮竹籬牆朝曾銘新作揖施禮,笑著說道,“害我們猜了這麽多天的啞謎。”

“可比不上林縛讓我們猜的啞謎,”曾銘新笑道,“誰能猜到他下一步會有何驚人之舉?趙主事與葛監丞是來給林縛送行的?”

葛司虞沒想到沐國公會知道自己這號小角色,又給他作揖行禮;他其實是龍江船場的副監丞。

趙舒翰微微一笑,他們與林縛走得親近,畢竟不知道沐國公對林縛的態度,有些話題不能輕佻無端的提起。

“他船懸掛了什麽旗幟,”陳青青笑問道,“遠遠看過去就覺得威風得很。”

“主桅上所懸‘江東按察使司兵備籌糧使、征事郎林’主旗,又懸‘江東按察使司東陽兵備道集雲衛勇’副旗。”趙舒翰說道。

“也難怪集雲社武衛兵甲裝備敢公然違製,我說哪裏像是誰家的私兵,明明百戰精銳也不過如此精神,當真給他找了個好名頭,”陳青則給前任江寧守備何月京當過小妾,知道些兵事,又說道,“去年秋冬來江南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如今已經掀得江寧風雨大作,隻是那三艘船頭甲板以及尾艙頂甲板拿漆布蓋著的大東西是什麽?”

“這個,我與葛監丞也就不大清楚了。”趙舒翰說道。

事實趙舒翰與葛司虞知道三艘船每艘船的船頭甲板拿漆布覆蓋的是兩張床弩,尾艙甲板則固定著一座蠍子弩。

林縛將部分林家鄉勇編入集雲武衛,但改變不了私兵、客兵的性質,武衛還能隨商船行動,但是私兵、客兵要離境、入境就極為麻煩。

為便宜用事,林縛這一次將集雲武衛都置入東陽編練鄉勇名下,按了個東陽兵備道集雲衛勇的名義,護衛籌糧之事。

由於朝廷正式許四府編練鄉勇,製同鎮軍,有了這個名義,林縛不僅獲得集雲武衛在江東郡境內的通行權,武器裝備也能突破之前的私兵限製,自籌糧餉,強弓重兵堅甲甚至大型床弩都能裝備。

唯一壞處就是顧悟塵、林庭立等人從此就有了調動集雲武衛的正當名義。

當然,真到了顧悟塵、林庭立要強奪林縛私兵的那一步,差不多也是雙方扯破臉了,所謂的名義調動權怎麽也比不上林縛的實際控製權。

按察使司能監兵備,卻無權直接調撥戰備,林縛隻能拿金銀開路,買通江寧衛尉寺、武庫廳的官員,搞來六架床弩,固定在船舷居前兩側,可轉向射出弩箭。

小型的蠍子弩與當世的幾種投石弩最本質的區別在於蠍子弩利用弩弦的扭力為動力源,順利實現了在中型以上戰船安裝投石弩的難題,但是主要結構與當世幾種小型投石弩卻沒有太大的區別,林縛也緊急組裝了三架蠍子弩固定在尾艙甲板上。

趙舒翰與葛司虞對這個一清二楚,是因為他們給林縛一起邀請去研究蠍子弩弦與弩臂的用材跟結構。

沐國公曾銘新微微一笑,要是能從趙舒翰、葛司虞兩人嘴裏隨便套出什麽話來,林縛焉會如此信任他們兩人?曾銘新卻是知道去年秋冬到江寧來還是小角色的林縛這一刻真正要啟航了,誰知道他最終能走到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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