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酒債尋常行處有,隻道人生七十古來稀。

望著眼前顎下白須、紅光滿麵的老者,沒有丁點行將就木之態,精神竟是格外矍鑠,左手嗆啷啷的玩著兩枚鵝蛋大小的金膽。要說武林中人把玩鐵膽,那甚是尋常,但如王元霸這般手中所握的卻是兩枚黃澄澄的金膽的,不隻比之鐵膽重了一倍有餘,更是大顯華貴之氣。

至於旁邊的兩個中年人以及兩個年紀比林寒稍大些許的年輕人想必就是王元霸的子孫,不過這幾人並不是林寒此行的目標,不需要多加理會。林寒攜著曲非煙走到近前,滿臉笑意地躬身行禮,道:“晚輩嵩山派林寒,與小妹非煙前來拜會‘金刀無敵’王老爺子,祝老爺子身體安康、長命百歲。”

王元霸帶著一幫子子孫出迎,不過是其好客的本性作祟,無論是真心也罷,假意也罷,就如那嶽不群的君子之風一般,幾十年的習慣已經成就自然,所以也不見得就真的對客人有多麽重視。此刻聽得林寒的自報家門,竟是嵩山派高弟,心下就是一驚,尋思著最近金刀門並沒有做過什麽能夠引得嵩山派注意的事啊,再看林寒身邊還帶著一個小丫頭,不像是來王府發難的,當然這些念頭隻在片刻間閃過,王元霸臉上並沒有露出絲毫跡象,反而表現得異常親熱,隻見他急忙上前幾步,拉著林寒的手高興地說:“沒想到林少俠竟然是嵩山派的高徒,王元霸何德何能被林少俠如此重視,若知道林少俠在洛陽逗留,那是早就應該前去拜會林少俠的,至於‘金刀無敵’的名號,不過是江湖朋友給麵子,刻意抬高罷了,在嵩山派麵前那是羞得再提。”

林寒對於這些長輩總喜歡拉著晚輩的手以示親切非常的反感,你說大家又不熟,都是男人,這麽拉著個手是怎麽回事,但也知道此刻如何也不能駁了人家一番好意,隻能無奈地任由其牽向客座,還得裝出一副感激不敬的孫子樣。

邊走邊說地將林寒引到客座首位,示意曲非煙也坐下後,對著兩個孫子說:“家駿、家駒趕緊看茶,你們兩個不成器的要好好向林少俠學習,整日裏就知道無所事事、惹是生非。”

心中鄙夷一番,也太做作了吧?林寒趕緊說:“愧煞晚輩了,兩位王兄器宇軒昂,端的是一品一的人才,互相學習才是......,還有這兩位想必是王家伯父了,晚輩差點忘了禮數,在此向兩位王家伯父問好。”

“林少俠太客氣,這是王家長子伯奮,這是次子仲強。”王元霸指著兩個兒子逐一向林寒介紹。

對上林寒這嵩山派弟子,王伯奮、王仲強兩人可不敢怠慢,尤其是此間林寒的目的尚不明確,更是不敢有絲毫得罪,齊齊連聲說道:“林少俠不必多禮,我等兩介俗人如何敢當。”

這客客氣氣的如何才是個頭啊,難怪武林門派極少願意與各地家族打交道,甚至是不認同其江湖中人的身份,其中固然有各地家族與官府有勾連的關係,也未嚐不是因為家族子弟早已失去武林中人的豪爽本性。好在王家駿、王家駒兩人已將茶水糕點送上來,王元霸連忙示意用茶。林寒自然也不客氣,作為洛陽城的土豪,王家府中的糕點更是小吃中的精髓,招呼曲非煙一塊吃。曲非煙雖然早上已經吃過不少,可看著眼前的精致糕點,如何能夠不動心,立刻大塊朵頤起來。

曲非煙自然不會如同深閨中的嬌嬌小姐一般細嚼慢咽,若真是那般,恐怕也別行走江湖,在之前就已經餓死了。

王元霸見林寒不停地招呼曲非煙用著糕點,眼中閃過一絲精光,笑意隆隆地說:“看來林少俠對於這小姑娘很是愛護啊,家駒再去準備些糕點來。”

真當人是豬啊,林寒連忙出聲阻止,說:“王老爺子太客氣,家駒兄不必麻煩了,林寒兄妹早已經用過早飯,隻是見府中的糕點甚是精致,一時胃口大開,倒讓諸位失笑了。”

見林寒阻止,王元霸點點頭,示意孫子坐下,隨後問道:“不知林少俠此番前來,除了見見老頭子以外,可還有其它要事?”

隨手拾起案上的手帕,將嘴角的碎屑擦拭幹淨後,林寒拱手道:“晚輩自從前些日子下嵩山以來,奉家師之命遊曆江湖,已先後拜訪過四川青城派以及西嶽華山派,如今正好來到洛陽,想起家師教誨,到洛陽不可不來拜見‘金刀門’王老爺子以及兩位伯父,如此今日才來打擾。”

“嗯”王元霸點頭,說:“少年人是應該在江湖上遊曆一番,遠勝過閉門造車,想來一路走來林少俠收獲不小吧。”

“些許收獲,不值一提。”林寒謙虛著說,隨後躬身對王元霸道:“此次前來拜會王老爺子,也有請王老爺子指教的意思,晚輩很想見識一下前輩的金刀,望不吝賜教。”

眼睛微微一縮,手上的兩顆金膽更是啪啪作響,顯然王元霸的心裏也不平靜,尋思:難道是嵩山派這少年來探老夫金刀門的底?

王伯奮見得父親為難,稍微一想,也明白其中意思,連忙笑著說:“林少俠要見識金刀技藝,不如由伯父陪著耍幾招,如何?”

林寒沉思一會之後,笑著答應:“也好,那就卻之不恭了,伯父,請。”

一行人來到開闊的大院裏,王伯奮接過王家駒遞過來的金刀,隨手挽個刀花,頓時涮涮作響。林寒給嚇一大跳,抬眼望去,不得了,刀長三尺不止,刀背上串有七環,那響動之聲正是刀身舞動之時金環移動所發出的,好家夥,這哪裏是什麽金刀,分明就是七首金絲大環刀。

林寒眼睛微縮,這七環刀也算的上是奇門兵刃,而江湖中能夠使這等兵器的,要麽武功差的離譜,要麽就是有真本事在身的,而這‘金刀無敵’王元霸怎麽也不像是浪得虛名之輩,作為‘金刀無敵’的長子,王伯奮想必已經得到幾分真傳,比之王元霸就算還有差距,也不會差得離譜。頓時輕視之心頓去,林寒暗地裏加強戒備。

王伯奮右手虛提刀把,刀尖指著地麵,刀鋒卻麵向林寒,說:“林少俠,請。”

林寒見得王伯奮的起手式,又是一驚,難道是某某超群的劍法一般,不同常理的從下向上反撩的逆向刀法?壓下心中的猜想,林寒用左手緩緩拔出長劍,以劍尖指著王伯奮。

王伯奮包括場邊的王家眾人均大吃一驚,要知道王家的金刀之所以博得無敵的名號,除了王元霸的內力高深之外,王家的金刀刀法也是一絕,就如林寒猜想的那般,王家祖上正是以反向刀法行走江湖的,如今到了王老爺子這一輩,刀法更是爐火純青,不過王家金刀門已經過了原始積累的階段,算得上是洛陽土豪,再加上王元霸好客,已經很少在外人麵前顯露真功夫了,而王家刀法傳男不傳女,就連林平之老娘也沒有學得真宗的金刀刀法。

原本以為,王家金刀刀法算是江湖異類,沒想到林寒練的竟然是左手劍法,較之金刀刀法是毫不遜色。

林寒卻沒有給王伯奮太多時間去詫異,知道他在乎長輩的身份,不會主動進攻,林寒也不客氣,長劍劍尖略微向下,直指其小腹,隨後迅速刺出。果不其然,王伯奮見長劍刺來,金刀隨即從下而上反撩林寒長劍,由於刀重劍輕,並且那七個金環在揮擊之際迅速前竄,不僅加快揮刀的速度,更是增加了金刀的重量,當刀劍相交的時候,以下攻上的金刀並沒有落絲毫的下風,反而將長劍撞起幾分。

隻是王伯奮的臉色大變,暗悔不該有輕視之心,原本以為林寒隻是嵩山派的二代弟子,就算內力再高也不會高到哪去,刀劍相交之後必定將長劍蕩開,哪裏知道林寒的長劍隻是略微抬起之後又迅速刺向其胸口,才剛交手一招已經是先機盡失。

林寒一直不明白金刀門作為洛陽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為何不去參加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典,說不過去啊,按理說劉正風不可能不下請帖的,不知道兩人間是否有些齷蹉。若是王元霸去過衡山城,自然就會知道打敗過餘滄海的林寒,也就不可能還敢有輕視之心。

王伯奮並不知道林寒的想法,情況危急之下也不容細想,順手轉動刀把,以刀身對著林寒長劍,隨即再次由下往上揮動金刀,隻求能夠將長劍從頭頂抽過。

對於王伯奮的應對,林寒也是頗為讚賞,在危急之中能有這般急智,看來金刀門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麽簡單。不過欣賞歸欣賞,取得的先機可不能失去,隻見林寒的長劍順著刀身引導的坡度,劍尖斜向右方壓下,同時身體也向右移以避開金刀可能的進攻。

就聽得一陣尖銳刺耳的‘刺啦’聲後,劍尖在刀身滑行到一半距離時,從右方偏出,刺向王伯奮左眼。若是被刺中,那他就可以蒙上左眼去做個‘獨眼龍’海盜了。

無奈之下,王伯奮隻得將金刀左移,並且刀背向左略微翹起,希望能夠用七道金環阻止長劍的刺擊。

隻是如此一來,情況更加危急,要說之前林寒哪能真的刺瞎王伯奮的左眼,不過是要迫其認輸罷了,此時王伯奮雖然應對得很是得當,避過了瞎眼的危機,隻是林寒也再無顧忌。看著那從右向左暴露出的手臂,林寒再不遲疑,抖轉手腕,劍尖從右到左再次滑過刀身之後,斜刺之際劃破王伯奮右臂上的衣物,然後擦身而過。

王元霸兩眼微縮,連聲喊道:“林少俠好本事,真是令老夫大開眼界,佩服佩服。”

長劍入鞘之後,林寒拱手道:“晚輩僥幸,多虧伯父相讓,晚輩收手不及之下差點傷到伯父,慚愧的很。”

王伯奮麵如土色,心說:哪裏是什麽僥幸啊,那一劍若是下壓半分,右臂非被剖成兩半不可,若是那劍前伸半分,頸脖動脈絕對逃不過割裂的命運,雖然之前是自己大意,但後麵一連竄的應對沒有絲毫放鬆的意思,可就是這般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滿臉羞愧地望著父親,王伯奮道:“給父親丟臉了。”

“誒......,哪裏話。”王元霸搖頭示意,說道:“林少俠是嵩山派的高弟,武功高強不足為奇,敗給林少俠沒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是啊、是啊”曲非煙見林寒獲勝自然高興,看不慣王伯奮輸劍之後的神態,在王家眾人不虞的目光下再次說道:“就連那青城派的餘觀主也幾次敗在林大哥劍下呢。”

王元霸聽完曲非煙的話,神情震驚地看著林寒,要知道餘滄海也是響當當的人物,卻也敗在這樣一個少年手裏,沒想到前些日子的江湖傳聞竟是真的,自己本該想到的,隻是一時沒有對上人,也以為是江湖以訛傳訛。

林寒苦笑著點頭,誰讓自己隻有這麽一個拿得出手的戰績呢,雖然嶽不群也算,可那是能說出來的?如此隻好再一次委屈餘滄海做個反麵教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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