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左冷禪等人的引領下,以方證、衝虛為首的武林群雄向嵩山大殿行去。

嵩山大殿雖也極大,比之少林寺的大雄寶殿卻有不如,進來還不到千人,已連院子中也站滿了,後來者更無插足之地。

左冷禪朗聲道:“我五嶽劍派今日聚會,承蒙武林中同道友好賞臉,光臨者極眾,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以致諸般供應,頗有不足,招待簡慢,還望各位勿怪。”

群豪中有人大聲道:“不用客氣啦,隻不過人太多,這裏站不下。”

此時丁勉正站在左冷禪左手位,聽得此言,不由笑道:“由此更上二百步,是古時帝皇封禪嵩山的封禪台,地勢寬闊,本來極好。隻是咱們布衣草莽,來到封禪台上議事,流傳出去,有識之士未免要譏刺諷嘲,說咱們太過僭越了。”

要知古代帝皇為了表彰自己功德,往往有封禪泰山,或封禪嵩山之舉,向上天呈表遞文,乃是國家盛事。

此間的這些江湖豪傑,又怎懂得“封禪”是怎麽回事?

群雄隻覺擠在這大殿中氣悶之極,別說坐地,連呼口氣也不暢快,紛紛說道:“咱們又不是造反做皇帝,既有這等好所在,何不便去?旁人愛說閑話,去他媽的!”

說話之間,已有數人衝出院門。

嵩山眾人對視一眼,不由哈哈大笑,江湖中人本就豪爽,說得難聽些,都是敢把皇帝拉下馬的主,根本就不會在乎旁人的嘮叨,甚至還會以占用皇帝老兒之物而沾沾自喜。

左冷禪道:“既是如此,大夥兒便去封禪台下相見。”

一個願打、一群願挨,自然是一拍就合,皆是呼喝著向封禪台走去。

封禪台為大麻石所建,每塊大石都鑿得極是平整,遙想當年帝皇為了祭天祈福,不知驅使幾許石匠,始成此巨構。

群豪來到這嵩山絕頂,都覺胸襟大暢。這絕巔獨立天心,萬峰在下。其時雲開日朗,纖翳不生。

人群最前方,隻見左冷禪正在邀請方證大師和衝虛道長登上封禪台去。

方證笑道:“我們兩個方外的昏庸老朽之徒,今日到來隻是觀禮道賀,卻不用上台做戲,丟人現眼了。”

左冷禪道:“方丈大師說這等話,那是太過見外了。”

衝虛道:“賓客都已到來,左掌門便請勾當大事,不用老是陪著我們兩個老家夥了。”

此刻林寒就站在左冷禪、丁勉、陸柏三人身後,見到方證、衝虛兩人一團和氣、打著哥倆好,心中納悶:怎麽少林、武當又合好如初了呢?

不過,隨即目光一掃,見到峨嵋、昆侖等派的人都是一臉羨慕地望著方證、衝虛兩人,心中一動,已是明白過來,感情兩個老家夥又結成了利益同盟,看來那些隱世門派想要再次入世,也未必就會那麽容易。

想到這裏,林寒暗自冷笑:狗咬狗、一嘴毛,由得你們去爭,等到嵩山派完全吃下了五嶽劍派的力量,再和你們好好算計算計。

這廂左冷禪原本是有意將少林、武當推到風尖浪口,這才會邀請兩人上主位就坐,奈何方證、衝虛兩人也是老奸巨猾,並不為虛名所利誘。

左冷禪亦不強求,正所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笑道:“如此就遵命了。”

向兩人一抱拳,左冷禪拾級走上封禪台。

上了數十級,距台頂尚有丈許,左冷禪站在石級上,朗聲說道:“眾位朋友請了。”

嵩山絕頂山風甚大,群豪又散處在四下裏觀賞風景,左冷禪這一句話卻清清楚楚的傳入了各人耳中。

眾人一齊轉過頭來,紛紛走近,圍到封禪台旁。

左冷禪抱拳說道:“眾位朋友瞧得起左某,惠然駕臨嵩山,在下感激不盡。眾位朋友來此之前,想必已然風聞,今日乃是我五嶽劍派協力同心、歸並為一派的好日子。”

林寒淹在台下人群中,運轉著內力,跟著數百人齊聲叫了起來:“是啊,是啊,恭喜,恭喜!”

林寒刻意地婉轉著腔調,一時間倒是不虞被人辨別出來,如此一來,群雄的讚譽聲更是聲勢浩大,在這些封禪巨石間來回蕩漾。

左冷禪笑道:“各位請坐。”

群雄當即就地坐下,各門各派的弟子都隨著掌門人坐在一起。

看著台下黑壓壓的人群,左冷禪滿意地點點頭,道:“想我五嶽劍派向來同氣連枝,百餘年來攜手結盟,早便如同一家,兄弟忝為五派盟主,亦已多曆年所。”

言於此處,左冷禪微微蹙眉,已是話鋒一轉,歎息道:“隻是近年來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兄弟與五嶽劍派的前輩師兄們商量,均覺若非聯成一派,統一號令,則來日大難,隻怕不易抵擋。”

恰在此時,忽聽得台下有人冷冷的道:“不知左盟主和哪一派的前輩師兄們商量過了?怎地我莫某人不知其事?”

說話的正是衡山派掌門人莫大先生。

他此言一出,顯見衡山派是不讚成合並的了。

想不到莫大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第一個出聲反對,想來也是被逼迫得急了,產生了危機感。

左冷禪亦不惱怒,而是慢吞吞地說:“兄弟適才說道,武林中出了不少大事,五派非合而為一不可,其中一件大事,便是咱們五派中人,自相殘殺戕害,不顧同盟義氣。”

莫大出言反對,原本是要引起其它人的共鳴,卻奈何五嶽其它諸派皆是各有算計,叫他好生尷尬。

左冷禪語氣轉烈,喝問道:“敢問莫大先生,我嵩山派弟子大嵩陽手費師弟,在衡山城外搜捕魔教妖人,卻被人逼迫,如果不是有林師侄在場,甚至就要遭了莫大先生的毒手,不知此事可真?”

莫大先生心中一凜:左冷禪這是惱怒我剛才不給他麵子,怕是要秋後算賬,在這嵩山之上,如果他真的起了歹心,可是相當的不利。

其時台下數千道目光,都集於莫大先生臉上。

莫大先生雖有膽怯,卻不顯露,隻見他神色自若,搖頭說道:“並無其事!諒莫某這一點兒微末道行,怎奈何得了大嵩陽手?”

左冷禪冷笑道:“若是正大光明的單打獨鬥,莫大先生原未必能傷得了我費師弟,但如忽施暗算,以衡山派這等百變千幻的劍招,再強的高手也難免著了道兒。”

見久久沒有人出聲響應,莫大已經是後悔不已,不該自尋麻煩的。

氣勢已經衰竭,莫大的聲音小了許多,搖頭道:“這都是你的猜測之語,又如何做的準?不要以‘莫須有’的言論,傷了兩家的和氣。”

聽著莫大的討饒之語,林寒搖了搖頭:何必呢?何苦呢?

對於莫大的求軟,左冷禪是相當的滿意,隻是他也不會客氣,正要一舉將衡山派擊潰。

左冷禪續道:“我五嶽劍派合而為一,是我五派立派以來最大的大事。莫大先生,你我均是一派之主,當知大事為重,私怨為輕。隻要於我五派有利,個人的恩怨也隻好擱在一旁了。”

“莫兄,這件事你也不用太過擔心,費師弟是我師弟,兼且並沒有受到損傷,等我五派合並之後,莫兄和我也是師兄弟了。其中是否真的有些誤會,也當由左某來做個調停,莫兄覺得呢?”左冷禪問道。

這番話聽來平和,含意卻著實咄咄逼人,意思顯是說,倘若莫大先生讚同合派,那麽意欲謀害費彬之事便一筆勾銷,否則自是非清算不可。

左冷禪雙目瞪視莫大先生,問道:“莫兄,你說是不是呢?”

莫大先生哼了一聲,不置可否,顯然是不想再和嵩山派硬杠。

左冷禪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笑,說道:“南嶽衡山派於並派之議,是無異見了。東嶽泰山派天門道兄,貴派意思如何?”

天門道人站起身來,聲若洪鍾的說道:“泰山派自祖師爺東靈道長創派以來,已三百餘年。貧道無德無能,不能發揚光大泰山一派,可是這三百多年的基業,說甚麽也不能自貧道手中斷絕。這並派之議,萬萬不能從命。”

天門話音稍落,泰山派中已有一名白須道人站了起來,朗聲說道:“天門師侄這話就不對了。泰山一派,四代共有四百餘眾,可不能為了你一個人的私心,阻撓了利於全派的大業。”

眾人見這白須道人臉色枯槁,說話中氣卻十分充沛。有人識得他的,便低聲相告:“他是玉璣子,是天門道人的師叔。”

見到玉璣子公然出麵反駁天門道人,林寒暗自搖頭:果然如此,毫無新意啊!

他倒是不想想,除了他這個‘先知者’之外,其它人能夠見到泰山起了內杠,可都是歡喜的很,想看熱鬧的可是大有人在呢!

天門道人臉色本就甚是紅潤,聽得玉璣子這麽說,更是脹得滿臉通紅。

大聲道:“師叔你這話是甚麽意思?師侄自從執掌泰山門戶以來,哪一件事不是為了本派的聲譽基業著想?我反對五派合並,正是為了保存泰山一派,那又有甚麽私心了?”

玉璣子嘿嘿一笑,說道:“五派合並,行見五嶽派聲勢大盛,五嶽派門下弟子,哪一個不沾到光?隻是師侄你這掌門人卻做不成了。”

天門道人怒氣更盛,大聲道:“我這掌門人,做不做有甚麽幹係?隻是泰山一派,說甚麽也不能在我手中給人吞並。”

林寒看著天門道人脾氣如此暴躁,不過幾句話的功夫,竟然已經動了肝火,當真是蠢人不可醫,蠻人不可救。

冷眼看著天門和玉璣子之間的這場鬧劇,林寒毫不惋惜,坐等著天門的悲劇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