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一個小鎮。
記得幾個人……
小鎮東麵有一個十字路口，赤色的，沒有鋪上柏油，也沒有通向任何地方，它隻是一個十字形，東南西北已經被某些建築物擋住，記得多年前那裏通向四個方向，而如今呢？
十字路口四周已經長滿了雜草，有綠有黃，不過死去的部分卻占據了眼球的大部分。風吹的時候，成片的死草滿天都是。
“你活著做什麽？還不如被人鏟了。”空蕩亂草中有人自言自語著，有一雙半閉半睜的眼睛和亂糟糟的頭發。他眨巴著眼睛望了望天空，臉上帶著許些不屑。
他的名字叫楊子菁，也許是十字路口的最後一個來客，也許……
楊子菁似乎是站累了，緩緩的蹲了下去，手指輕輕劃著雜草中的細沙，有些刺手，他卻喜歡。
他在等一個人，一個想等的人。
太陽泛著刺眼的光，雲朵悠悠的飄著，十字路口沉默非常。
“也許不會來了。”楊子菁朝遠處望了一眼，滿眼漠然。
“高高的天空掛著九個太陽，我的心裏卻念著一個姑娘……”一個男人叢遠處走過，雙手插著褲兜。哼著小曲，長著一副短眉毛，留著一個韓國頭。
他注意到了蹲在地上的楊子菁，好奇的朝他瞄了兩眼，似乎沒有什麽可看的，繼續哼著小曲朝遠處走去。
“傻子。”
男人聽到了，眉頭皺了皺，退了幾步站在楊子菁的背後，斜眼問道：“你說誰呢？”
楊子菁抬起頭朝他看了看，低下頭去不再搭理他。
“呀！”男子麵色微怒蹲下身子，說道：“我說你小子，跟你說話沒聽到？”
“聽到了。”楊子菁隨口回答著，右手輕輕在地上撥了撥。
男子朝地上看了看，笑罵道：“傻子。”站直身子，雙手揣進褲兜中，朝遠處走去。走了幾步，似乎想起什麽，偏了偏頭，臉上掛上了幾絲笑意，走回了楊子菁的身邊，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隨手拈了一根幹草含在嘴中。
他細細打量了一陣楊子菁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楊子菁。”楊子菁回答著，眼神朝左邊瞟了瞟，依舊空無一人。
“趕螞蟻就那麽有趣？”男子嚼了嚼口中的幹草隨意的問著。
楊子菁沒有做聲。
“你在等人？”男人繼續問著。
楊子菁依舊沒有做聲。
男人非但沒有覺得無趣，反而笑意更濃，吐掉口中的幹草，躺倒在地上，眯著眼睛望著天際。
浮雲飄渺，不時幻化成各種樣式。
“無聊！”男人罵了一句，撇頭看著身邊枯黃的死草。
“很有趣的。”楊子菁擺弄著地上的一堆小沙，沙子被圈成了一堵高高的圍牆，圍牆中有一隻暗黃色的螞蟻。
“你一定在等人。”男人重複著之前的話。
“沒有。”楊子菁回答著
“一定在等。”男人繼續問著。
“我說沒有就沒有！”楊子菁有些生氣，站直了身子，地上的小沙堆毀得一塌糊塗。
“給個理由先。”男人饒有興趣的看著生氣的楊子菁，眼光流轉似乎對眼前的事情很感興趣。
“何必呢！”楊子菁有些氣惱，轉身看向遠處，一片茫然。
“何必呢……”男人重複著他的話，慢慢閉上了眼睛。許久才睜開說：“我記得有一棵樹。”
“哪裏？”楊子菁問道。
“忘了。”男人淡淡的說著，閉上了眼睛。
“為什麽忘了。”
“因為不想記得。”男人睜開了一隻眼看著楊子菁：“你知道嗎？”
楊子菁搖了搖頭，朝遠處看了一眼，眼神裏參雜著幾分焦急的等待。
“不用等了，該來的早來了，不該來的不會來的。”男人勸著。
楊子菁漸漸低下了腦袋，小聲念著：“說好的，一直都說好的。”
男人哈哈大笑道：“說好有什麽用，很多東西是會變的，傻子。”
“你！”楊子菁對於麵前的這個陌生人很生氣，他從未這樣生氣過，但是哽咽的嗓子裏卻再也嚷不出一個字。
也許他說的是對的，楊子菁知道，也許真是對的。
他仰頭望著天空，腳下碎碎的動著，一圈，兩圈，三圈，四圈……
陽光一針一針的有些刺眼，遠處的雲朵躲得有些遠，他暈了，一圈一圈，眼中黑色紅色，繁多的星星閃爍。
楊子菁一頭栽倒在地上。
男人默不作聲……
時間一點一刻的流動著。
“我記得。”楊子菁說著突然站了起來朝遠處走去，那裏有一圈破敗的柵欄，白色的塗漆斑斑駁駁依稀可見。
“它曾經長得這樣高。”楊子菁用手比了比，很高很大的樣子。
“我還記得，他對我說的話。”楊子菁繼續一個人說著……
男人半睜著眼睛看了看，麵無表情。天邊飄來一朵厚雲，遮住了太陽，光暗了，男人走了。
十字路口安靜斐然。
“為什麽不來。”楊子菁忍不住又朝遠處看了一眼，男人的背影若隱若現。
“樹呢！”他歎了口氣靜靜看著柵欄裏麵，空蕩蕩的，幾棵雜草長得有些弱。“我呢？”他的眼睛有些迷茫，倒退了幾步，坐倒在一邊的草地上。
“也許，根本沒有！”
“也許吧！”他閉上了眼睛，浮雲的閃爍在他眼裏緩緩關上。
……
“小夥子，你在這做什麽？天都快黑了。”
“不知道。”楊子菁睜開了眼睛，迷茫的看到眼前一位穿著中山裝的老頭。
“快走吧！明天這裏就要被推了，推了。”老頭弓著身子，慢騰騰的轉過身，望著周圍的風景，滿臉的遺憾：“以後再也見不到了，見不到啦……”
“那我要去哪？”楊子菁站直了身子，有些僵硬的看著四周。
“回家吧！”老頭歎了口氣，望了望天邊的夕陽，閑步朝遠處走去。
“太多東西了，我能忘了就好了。”夕陽下老頭的聲音回蕩著。
楊子菁朝東邊長長的看了一眼，嘴中念叨著：“回家吧！回家吧……”
太陽落了，天黑了，十字路上空無一人，土堆上螞蟻匆忙的爬著，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