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在騙你?好,這件事情我從來沒有對人說過,今天不妨原原本本的都告訴你。我與紫蘇,不,是小紫之間,已經認識了快一輩子,豈是你與她隻是認識不到數年這麽簡單的。”

沐鳳華的目光轉向窗外,那電閃雷鳴中,恍惚看到那年初見時,也是這樣傾盆大雨中,那個小女孩慘白的臉色和驚恐的模樣。

他去探望外祖母,回程中,忽然路邊竄出個白色的影子,車夫急忙勒馬,車中的沐鳳華不妨撞在了車壁上。

“怎麽回事?”沐鳳華掀開車簾問道。

“好像撞到人了,她突然跑出來……”車夫向車下張望道。

隨行的一隊侍衛上前,果然在左側車輪下抱出一個身著白衣的小姑娘,一身的泥水,瘦小可憐的身軀,抱在侍衛手中輕飄飄的像個紙片人。

那年的沐鳳華不過十一二歲,遠沒有今日的深藏不露和喜怒不形於色。

他見馬車真的撞了人,探出身去,但是風大雨急看不清楚。

“快,把她抱上車來查看。”沐鳳華命令到。

“太子殿下,這不大好吧?”侍衛遲疑道。

沐鳳華身份何等尊貴?這小女孩一身破爛不堪的衣衫,一看就是下等人,怎麽配與尊貴的太子殿下同乘?

而且最近城中不太平,萬一出事誰能負責?

但是沐鳳華惱了,這麽大的風雨,又是自己馬車撞了人,雖然不是故意的,可是看起來那小女孩很嚴重,難道就讓她這樣自生自滅?

“本宮命令你立刻馬上把人送上來,趕快找最近的醫館。”沐鳳華厲聲道。

小女孩被送上馬車,放在華麗而昂貴的毛毯上,很快就將毛毯弄的又濕又髒。

沐鳳華簡單看了看,應該是車夫停車及時,小女孩身上有點擦傷不象是被撞的很重,可是為什麽她臉色那麽差一直昏迷不醒呢?

他脫下外麵的輕裘將小女孩包裹起來,這才發現她身上冰冷,額頭卻滾燙,原來她在發燒。

小女孩那張沒有血色的臉上,淩亂的發被雨黏在瘦削的臉頰上,秀氣的眉,小巧的唇,還有輕飄飄的身體,若不是能看到胸口微微起伏,簡直就和死人差不多。

沐鳳華所見的女子從來都是妝容精致,巧笑鶯聲,光彩照人,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麽虛弱憔悴的怕輕輕一個觸碰都會象瓷娃娃一樣摔碎了的小女孩。

馬車疾馳,小女孩子躺在地毯上,瘦小的身體跟著顛簸搖晃,沐鳳華試著將她抱進懷裏,不至於讓她受太多顛簸之苦。

眼見前麵到了醫館,侍衛上前要去拍門,忽然對麵雨中一隊禦林軍飛馳而來,將這醫館還有沐鳳華的馬車都圍了起來。

“大膽,太子殿下在此,你們想要幹什麽?”侍衛長上前厲聲喝問。

那些禦林軍趕緊翻身下馬,向沐鳳華的馬車行禮,為首的將軍道:“卑職不敢,隻是因為走脫了重要人犯,所以卑職正在帶人緝拿要犯。”

沐鳳華放下小女孩,從馬車裏探出頭去問道:“什麽要犯?”

“前尚書蘇文的家眷。”那將軍回答。

這些日子京城中轟動一時,鬧得人心惶惶的就是這尚書蘇文的事情了。

事情的起因是一件極小的事情,那是羅玉很偏遠的一個小山村,村中有個財主。

馮財主沒有讀過書,於是期望獨生兒子能夠彌補自己這一缺憾,孩子兩三歲開始就遍請但凡能夠請得到的名師來教。

從鄉村到鎮子,到州府,隨著這位馮公子年歲增長,去的地方越多,開闊的眼界越大,認識的文友和名師的檔次也就越來越高。

而這位馮公子也算的才高八鬥,能吟詩作畫,與他父親也就是天囊之別,在當地也是個文雅的人物。

馮公子也自我感覺不錯,文人有的那種清高,自以為硬骨頭,能看穿古今,針砭時弊的性子這位全有。

於是有人溜須拍馬,要他出本詩集什麽的也好流芳傳世。

馮公子一想,可不是,人過留名雁過留聲的,不做點兒什麽,百年後誰還知道他這個文雅人?

反正老頭子有錢,一向兒子要啥,尤其是與這文雅事兒掛上鉤的老財主都會不遺餘力的支持。

馮公子不但將自己的詩稿,還將自己一些文友啊,師傅的詩作全部整理了出來,一來豐富詩集,二來也有炫耀之意——看看本公子的朋友滿天下啊。

選好了詩文,馮公子就將稿子交給自己一位姓方的朋友,人家家裏就是搞印刷的去印刷了。

這姓方的公子與馮公子好到可以換衣服穿,平時也拽幾句詩文,興致一來,問馮公子,他也有兩首新作能不能印在一起?

馮公子當時事忙,看也沒有看,就同意了。

詩集印製了出來,老財主有錢啊,看到兒子出息了,都能出詩集了,可給祖上添光了。

於是老財主狠狠地印了一大批,四下送人,顯示兒子的出息。

這麽傳來傳去地,這詩集就傳到了羅玉京城裏。

每個朝代都會有沒有本事靠歪門邪道往上爬的人,此時不例外的,京城裏也有那麽一位守城的將軍。

這將軍本來就沒有文化,羅玉又一直沒有戰爭,想往上爬可不容易。

這天無意間在家中翻書——沒有文化可以拿書本經常裝裝風雅也未嚐不可!正好來了位老友,這人卻是有些文化的,順手從將軍手中拿過馮公子的詩集翻開了一會,忽然驚喜道:“將軍,你發達的機會來了!”

原來這詩集裏,有那麽一首詩,裏麵居然隱含了當今皇帝的名諱,並且那麽不巧地,這名諱在詩中的含義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如果歪曲地解釋成辱罵當今皇上狗屁不通,根本沒有治理才能,早就該有明君來代替,勉強也能說通。

那樣,這本詩集就成了叛逆之作。

將軍大喜,馬上將詩集送給先帝,將朋友對於那首反詩的解釋依葫蘆畫瓢地對先帝說了一通。

先帝拿了詩集一看,果然就是那麽個意思,勃然大怒,下令將所有涉案人員全部抓了下大牢審理,看看究竟是誰這麽大膽,想要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