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梁毅等人的靠近,慢慢的,村莊內的人們也發現了這些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外人的家夥。

此時已經是臨近黃昏,靠近之後,梁毅才發現,有很多看上去十分健壯的老爺子正**著上身在田裏沿著邊沿土路向著村落的地方走去。

這些老爺子一個個肌肉健壯,那硬朗的肌肉線條,並不是像現代健身房練出來的那種看著有點誇張的充氣型肌肉,而是硬板板的,透露著點曲線如同盔甲一般的肌肉。

那驚人的胸大肌流淌著細汗,曬得黝黑到發亮的皮膚在太陽下竟有點金屬般的光澤。

梁毅咽了口口水。

不,他並不是迷上了這村頭的老頭。

他隻是為這裏的老爺子有這樣的體魄而感到驚訝,或者說是震撼。

其實這樣體型的老爺子他並不是沒有見過。

在他當任戶部尚書的這幾年裏,他也曾去過楚國的大江南北。

見識過了楚國大地的各種風土人情。

在南方地區,因為糧食充裕,風調雨順,有些產糧大戶的村落,因為糧食富裕,生活的可以說是十分富足了。

在那些村落裏,大家吃的飽,睡的好。

每天一醒就去田裏勞作,有些還會去各地做工,或是掄大錘敲木樁,或者扛原木搭房梁。

這樣的勞作,從某種意義上,可比現代健身房所謂的核心鍛煉方式要強的多。

天天如此,日升而作,日落而息,久而久之,基本很多人都會有這樣的健壯體魄。

對他們來說,這個時候的身體那簡直就是上滿了油的路虎,直徑三十厘米的原木,說扛就扛,打地基的時候,錘木樁的時候,那鐵錘掄起來就跟風車一樣。

隻不過,這樣的人,他之前那都是在一些富饒的縣城或者村落才能看見。

而這裏,劉安莊,縣城邸報傳過來的時候,這裏可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村莊。

邸報中,更沒有這樣大規模的麥田種植。

毫無疑問,這些必然就是老師的手筆!

這裏的信息,顯然老師並不想讓外麵的人知道。

這讓梁毅有點不太理解。

在他看來,老師既然能種出這些糧食,那理應上報朝廷,而且,這麽大一片的麥田,假如收成按八成來算的話,那時候他在京都也就不必使那大招惹這禍事了。

但他也知道,自從明白了老師的良苦用心後,他才知道老師的立意之深遠,決斷之厲害,在發現自己不太理解的時候,他隻覺得這應該是老師有所謀劃,隻不過自己不能跟上老師的思路罷了。

如此一來,梁毅更是想要早點找到老師。

這一路,他已經有太大的疑問了。

他正打算開口問下這些健壯的老爺子,卻沒想到,這些老爺子扛著鋤頭和鏟子,上了土路後,一夥人圍著梁毅轉了一圈後,突然開口說道。

“哎,你是不是叫梁毅,梁思遠?”

思遠是梁毅的表字,還是唐老給取的,取自梁國十策中【問學】一策的一句話。

“慎思而慮遠”

寓意為,求學之路,需要謹慎思考,抱有長遠的考慮。

聽到這幾位農家大爺竟然能叫出自己的表字,梁毅原本要搭手鞠躬的身體一僵,臉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嗬嗬,看樣子是了,不虧是老唐的徒弟,看著就...就...”

在看到梁毅那不自然的表情之後,這幾位大爺立刻就知道自己認對人了。

其中一個大爺,將肩上的鋤頭放下,落地的一刻,那胸大肌抖落下了幾滴汗水,而他則爽朗的笑了笑,看著梁毅這外表眼中滿是讚賞的說道。

他似乎是想用個詞誇一下梁毅,但想了半天卻什麽也沒想起來。

他旁邊的一個一同下田的老兄弟拍了下他的肩膀,打趣的說道。

“劉老三,你就別拽文了,那是老唐的本事,就你那肚子裏那點草貨,就別在這丟人了,哈哈哈”

隨著他這句打趣後,旁邊的村民紛紛哈哈大笑,那爽然而又充滿感染力的笑聲讓梁毅也不覺的尷尬了,嘴角也不由的露出了一絲微笑。

“哎,算了算了,俺就不裝了,梁毅是吧,走吧,老唐跟我們說了,最近村裏會來一些人,他早就說好了,說是他徒弟,還說你長得...長得...哎,記不住了,反正就是說你長的俏,像個書生,說隻要見到你了就能認出來了。”

劉老三笑聲一收後,就對著梁毅如此說道。

“後麵的就是你的婆娘和娃子是吧,走吧走吧,我帶你們去找老唐去!”

說著,劉老三他們紛紛轉身,就這麽提溜這一應農具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梁毅見此,自然是讓自己妻子和兒女先上車,然後,自己走著,讓幾個仆從牽著馬車跟上。

之所以讓妻子和兒女上車,是因為她們屬於內眷,正常的話,是不適合在外拋頭露麵的。

梁毅快步跟上之後,不一會兒,順著寬敞的土路,就來到了一座院子前。

這是一個大院子。

隻不過,這院子建造的十分粗獷,院牆都是用的大塊石壘起來的,門庭之類的都是直接用的原木。

沒有瓦片,沒有細雕,沒有絲毫文藝氣息。

那些壘實的石木,搭起著院子後,看著反倒有點像是山寨的那種感覺。

而那些健壯的老爺子更是增加了這個既視感。

梁毅覺得,這時候,這老爺子要是突然喊聲“大當家”。

那他估計腿都會被直接嚇軟。

老師...你這...

梁毅此時隻想知道,自己師傅這幾年到底幹了些什麽,這一路遇到的一切,都在不斷的衝擊著他的三觀。

記憶裏那個看上去瘦弱而又和藹,一身青衫盡顯文人風骨的大學家的身影,此時也已經有點模糊了。

好在,這些老爺子沒有喊什麽大當家的,他們就像將這院子當做是自家一般,踩著一腳泥巴就走了進去,一邊進去一邊喊到。

“老唐!老唐!你徒弟來看你了!!!”

身後的梁毅見到他們進去,先是拉開車簾,將車上的妻子和兒女接下車,隨後,和妻子暗自囑咐了一兩句後,妻子點頭,他這才正了正衣服,又讓妻子幫他捋了捋衣領和衣冠之後這才深吸了一口氣,雙手一**將袖口敞開,而後再次一合,雙手交疊舉起,高度與眉心齊平,然後微微低頭,跨步向著院內走去。

梁毅一路恭敬的執弟子禮邁入院內,繞過院子前的照壁後,正式走進院內。

一進入院內,梁毅就發現,這小院內到處都是鬱鬱蔥蔥的。

這小院赫然就像是小型麥田一般,這院子的麵積大概是十四五厘左右,換算成現代的單位,那就是接近八十平。

這樣大的庭院,被分成了四塊。

中間一條十字石板路,將這院子分成了四個麥田。

四個麥田上,都種著莊稼。

每個麥田種植的都不一樣。

甚至有些麥田梁毅還看到頂上居然該蓋著一個棚子。

一個麥田裏都是水,上麵種的好像是南方的稻穀;另一個麥田裏的土是黃色的,還有一個麥田裏的土是黑色的。

而那個蓋著棚子的麥田土是黃色的,但土壤上似乎灑了一些不知名的白灰,看上去頗為怪異。

而院子的前方盡頭兩邊還有兩個大棚,這大棚蓋的嚴嚴實實的也不知道在弄的什麽。

踏入這院子之後,他仿佛就像是走進了農田裏一般,一時之間,他這般正式的執著弟子禮儀,看上去,卻像是個稻草人一般。

就在他有點愣住的時候,忽然前方院子裏側邊的屋子打開了一個門,那些老爺子從中魚貫而出。

而梁毅一眼就看到了在他們身後被遮擋住的一張熟悉的臉龐。

那張臉龐是如此的熟悉,以至於一看到這熟悉的臉,梁毅就覺得鼻子一酸,一時之間,之前在京都受過的所有苦難在這一刻都化為了委屈。

他看著那張臉,就像看到了自己父親一般,心中隻覺得萬分激動的同時又有著說不盡的委屈和思念打算傾吐。

他隻看得老師的那張臉後,便渾然不顧地上那狹窄和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直接雙腿往石路上一跪,雙手前舉,鞠躬而下,額頭磕地,拜伏不起,口中呼喊到。

“不肖弟子梁思遠,叩見恩師!”

語氣激昂,如槍似鐵。

就在他拜伏下不過幾個呼吸,他便聽到了一個急促的腳步聲靠近,而後,就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一雙大手從下麵一撈。

隨即那大手上便傳來了一股他無法抵禦的力道將他直接從地上“拉”了起來。

是真的拉了起來。

他甚至還伸腳墊了一下。

“思遠!你來了!”

伴隨著耳邊傳來那熟悉的聲音,梁毅抬頭看向恩師,在真正看到恩師的那一刻,他臉上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思遠?!思遠?!”

唐老看著自己的徒弟忽然呆住了,不由的叫了兩聲。

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自己的身體。

嗯,或許是有點變化,但應該不至於吧?.......

“咳咳,思遠,多年不見,為師亦是有些變化,無礙,你適應一下就好了”

適應......

梁毅咽了口口水,看著眼前的恩師。

隻覺得原本印象裏,自己師傅那個青衫風骨的文人雅客形象被一雙大手從後麵撕裂。

而後,從後麵衝出了一個身形陽剛,體型壯碩身著灰布短襯的師傅,對著他比了一下那碗口大的拳頭。

假如以前的師傅可以靠嘴說服自己。

那現在的師傅,或許隻要靠手就行了......

梁毅看著師傅那傲人的胸大肌和寬廣的背部,隻感覺三年沒見,師傅就像是被人換了個身體一樣。

他的眼角微微**,抽的都快要裂開了。

“哈哈,當年為師不是因病引退嗎?那時候,為師便知道了,身體才是我們最大的底氣,再加上,那時候,師傅認識了一些醫師,從他們身上學了一些養生的知識,又通過自己琢磨,最後,稍微鍛煉了一下,因此,才會有如此的變化啊...”

唐老有點尷尬的哈哈一笑,然後說道。

可...您當年因病引退那不是裝的嗎?!!

我當年可是看著你爬起來吃了兩塊餅,又喝了兩碗粥!!

師傅您不會就是這麽吃出來的吧?!!

唐老知道其實梁毅應該是被自己嚇的不清。

他也明白,自己現在和以前相比的確變化很大。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一直沒有在信裏讓梁毅過來,就是覺得,害怕會破壞自己在徒弟心中那個完美形象。

畢竟,當年的他,也是一直覺得武夫粗鄙不堪。

但現在在擁有了這樣的身體後,他就覺得......

哎,真香!

體會到那種每天一醒來就精神百倍,一桶水隨手一提就能走幾裏路的體格後。

唐老不想自己再回到那走路都不穩當的時候了。

他現在還有很多的事要做,身體越健康,他能做的就越多,所以,他隻會想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好,哪怕會因此破壞自己徒弟心中的完美印象。

梁毅在唐老這句話後,這才回過了神,又認真看了一眼眼前略微有點不自然的恩師,看著他那精神而又活力的臉龐,以及那看著比自己還好的身體,忽然他感覺這樣也不錯。

在他心裏,他早就將唐老當成了自己父親看待。

對於父親,他自然寧願他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如今唐老有這樣的體魄,他回過神後,反倒是高興的。

隻不過,高興之餘又有點壓力。

畢竟他可是恩師的徒弟啊,現在師傅這身體這麽硬朗,好像比自己還強壯的樣子。

以前還想著給師傅養老。

現在這樣子,他害怕自己師傅先把自己送走!

梁毅的心中隱隱升起了一絲危機感。

“妝兒,過來,快過來拜見老師”

梁毅調整好心態後,招手讓自己的妻子溫氏也過來拜見。

隻見溫氏稍微整理了下衣服後,戴著麵紗上前,就在梁毅旁邊,恭敬的俯身跪下,對著唐老盈盈一拜,口中呼道。

“小女溫氏拜見夫子!”

“哎~思遠,快把妝兒扶起來,不過是幾年未見,不必如此多禮”

溫氏在後麵其實剛看到唐老的時候,也是震驚不已。

她和梁毅成婚不過八年,但唐老和梁毅的師徒之情卻早有十幾年了。

當年他們兩個成婚的時候,也是敬過唐老一杯酒的。

因此,其實她對唐老並不陌生,包括她的三個孩子。

隻不過,就連梁毅都會因此震驚不已,她自然也免不了。

但說到底她畢竟是梁毅的妻子,和唐老交集不會很多,所以,很快她便壓下了心中的驚訝上前行禮。

而另一旁,梁毅的三個孩子,不用梁毅多說,便已經跑上前,一人抱住唐老一邊的大腿,一邊對著唐老甜甜的喊道。

“唐爺爺!唐爺爺~”

這幾個小隻的反倒對唐老的變化渾然不覺一般,依然對他十分親切,直接上去還是像以前一樣,抱著他的腿便開始叫喚。

這三隻圍上來也讓唐老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左抱抱右拉拉的,對這三個小可愛也是喜歡的不行。

一時之間,庭院內仿佛又回到了以前的時候。

還是那麽的和諧和美好。

未曾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