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見她神色十分認真,當即便問:“你且說來,若是我能幫的自然答應。”

白薇聞言這才一笑,隨即纖纖手指隨意那麽往躺在地上的人身上一指道:“懇請四師兄將此人交予我來處置。”

時雨聞言不禁有些愣了,不太明白要這人有什麽意義:“你若是想要研究這人的話,不如交給六師弟比較妥當。而且此人靈力不弱,若是叫他逮住了什麽機會掙脫了我的水流拘束傷了你,我又如何向師傅他們交代啊?”

白薇卻是搖了搖頭道:“師兄,此人隻能交給我。”

白薇說這話的時候清麗的麵上帶著一股難言的認真,時雨平日見白薇插諢打科慣了,白薇忽然這麽認真他一時竟是有些不自在,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白薇卻沒有管時雨的情緒,隻是認真的開口一字一頓道:“師兄,他這個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個人,請你把他交給我處置。”

“誰?”時雨不解的開口問道。

白薇本意不想開口說出那個名字,畢竟當年之事是天君命令不可再提起的,更何況……在別人眼裏蘇葉不過是個失敗的亂臣賊子罷了。可是看著時雨有些關切的模樣,白薇終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一萬年前的蘇葉。”

此話一出,時雨忽然愣住了,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當年的事情雖然他不知道詳細卻也清楚在白薇心裏蘇葉意味著什麽,要不然白薇也不會忽然入了魔障亂了心智,最後還隻能靠一杯忘情水忘卻前塵往事。時雨微微蹙了蹙眉:“你記得他了?可是你不是……怎麽會記得他呢?”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在喝下忘情水後還能記起那些該遺忘的往事來。那該是有多麽深切的感情才能如此執著不忘呢?

白薇聞言卻是忽然勾唇淺淺的笑了,她的笑意很輕很淺,若不是唇角那一絲微微上翹的弧度,根本看不出她在笑。可是為什麽這樣的笑意卻給人一種滄桑和苦澀之感呢?但見白薇深深地看了時雨一眼,許久才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道:“為什麽會記起他麽?大概是因為他並不是存在我這裏吧。”

見時雨疑惑的看著自己,白薇這才慢慢的舉起了自己的手放在了心口上,鄭重開口道:“他不是在我記憶裏,而是在我心裏,在我靈魂裏,如何能夠忘記呢?”

凰炎見狀微微搖了搖頭,心裏十分感慨。說實話他並不是很理解這樣的深情,可是卻又莫名的覺得若不是這樣的白薇他也不會忠心跟隨。

時雨怔怔的望著白薇,終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道:“好,這人我交由你處置。”

白薇點了點頭算是應承了,淺淺一笑道了聲謝。可是時雨卻是搖了搖頭,似是有些不解和迷茫,卻又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四師兄有話不妨直說,怎地像個女子般扭扭捏捏的。”白薇一邊讓凰炎將那地上的人捉了起來,一邊開口打趣道。

“你才像個女子!”時雨想都沒有想開口就反駁道,說完後自己卻是先覺得有些無語的翻了個白眼。

“……”白薇和凰炎都一副鄙視的模樣望了時雨一眼,凰炎更是麵無表情的代替白薇回了一句:“時雨仙使這話便不對了,我家主子不是像個女子,而是本就是個女子。”說完凰炎頓了頓,似乎是覺得有些不妥當,忙補了一句,“雖然不怎麽看得出來就是了。”

“凰炎!”白薇頓時被凰炎弄得不知道該生氣還是該笑才好,一張清秀的小臉上表情瞬間便有些微妙了。

時雨想了想,總覺得心裏的問題不問出來,以他的性子定然又要睡不著覺吃不好飯了,遂還是用著複雜的目光打量了白薇一眼道:“你是不是還喜歡蘇葉?那麽……妖皇究竟算什麽呢?”

白薇委實沒有想過自己平時這個看起來沒心沒肺的四師兄竟然會問自己這些兒女情長的問題,所以她不僅是愣住了,竟差點懷疑自己麵前這個時雨不會是被妖族的哪個人掉了包。不過還好時雨被他盯得有些發毛,隨即恢複了平日的模樣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罷了,罷了,當我沒問,麻煩死了。再說你們的事,我瞎起個什麽勁,定是沒有休息好,哎。”

說完時雨轉身就要離開,卻聽得白薇輕聲卻真摯的說了一聲“謝謝”。

白薇明白若不是擔心,時雨哪裏會問這些問題。

時雨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用著一種少許揶揄的語氣開口道:“別跟我說什麽謝字,這話從你嘴裏說出來真是莫名的別扭。倒是你要是能找個能與你共度一生的好夫婿,我才要對你說聲謝。”

白薇聞言卻是忽然明豔一笑,一絲自信的笑意堆滿了眼睛,她望著時雨的背影應聲答道:“會的。”

時雨笑笑,卻也不再說些什麽,掀開營帳的簾子離開了。不過出門不過片刻,他卻忽然掀了簾子猛的走了回來,一把拍了拍帳子裏唯一的一張小幾道:“不對啊,這明明是我的營帳啊,該走的是你們才對吧,怎麽你們一副主人的樣子賴在這裏不走。快走快走,我要休息了。”

“……”白薇和凰炎再次無語的掃了時雨一眼,然後這才提著那人走出了時雨的營帳。

凰炎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人,又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白薇道:“主子,你現在有什麽打算?”

白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許久才輕聲道:“凰炎,六師兄他……”

“主子還是不忍心?”

白薇苦笑一聲道:“如何忍心呢,凰炎你知不知道我剛到坤淵派的時候很害怕很不安,見不到阿爹阿娘,也沒有白宣哄我玩。大家都覺得我年齡又小,又是女孩子,資曆也差,不願意搭理我。而那個時候唯一肯陪我玩,講故事哄我睡覺的人便是佩扇。他那是那麽溫柔,溫柔到可以什麽都不計較,連自己都可以不在乎。在他的心裏師父第一,其他眾師兄妹第二,為了我們他什麽都可以舍棄。”

見凰炎目光深沉的望著自己,白薇不知道為何忽然覺得好心酸,以前的日子慢慢在心裏浮現,白薇慢慢閉上眼睛輕輕歎了口氣道:“我以前總是在想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溫柔有這麽傻的人呢,連別人對他的傷害都可以微笑著原諒。凰炎,你知道麽,我其實很害怕。”

“主子,你是在怕你會傷了他?還是在怕你們之間的情誼到此為止?”凰炎微微蹙眉道。

白薇卻是搖了搖頭,夜色冰涼,白薇的眸子裏卻是帶著一層無奈又滄桑的微笑,凰炎聽得白薇緩緩開口道:“不,我是在害怕即使我做了傷害他的事情,他還是會笑著原諒我。他就是這樣的人啊。”

凰炎伸手揉了揉白薇的頭發:“你要知道他的身份不比尋常,即使他已經做了這麽多傷害你的事情,你還是認他這個師兄麽?”

白薇頓了頓,任由著凰炎將自己的頭發揉亂,許久才重重地點了點頭道:“認!怎麽不認!他雖然不得已做了很多……傷害到我的事情,而是他也做了很多幫助到我,甚至救我的事情。凰炎,你知道的,其實那個素問是六師兄殺的不是麽?”

“是。”凰炎點了點頭應道。

“我們也是因為這個才開始真正懷疑他的不是麽?”

“是。”

白薇聞言忽然有些感慨的歎了口氣道:“你看,他如果不那麽做的話,我們便不會懷疑他,可是他卻依舊這麽做了,隻是因為覺得我受了委屈,隻是因為……我的那句恨。凰炎,我不想用好人壞人去定義一個人,我隻知道對我好的人和對我不好的人。”

凰炎忽然沉默了,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些想法,稍顯幼稚和可笑的想法,可是卻帶著最真摯的最溫暖的愛恨。也許很傻吧,可是他喜歡這樣的傻瓜。

“你想救他。”凰炎問出的並不是問句,而是簡單的陳訴句。

“嗯!”白薇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那就按著主子的想法進行下去吧。是對是錯都不要緊,重要的是不留後悔和遺憾。”

“嗯。”白薇聞言眉眼微微一彎露出一個柔和的笑意來,“我就知道凰炎對我最好了,一定會支持我的想法的。我果然離不開凰炎啊。”

離不開……麽?

凰炎聽到最後一句話,心裏莫名的湧起一絲難言的惆悵。看著白薇轉身跑到自己不遠的營帳裏,凰炎這才輕聲的說了一句:“可是主子,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陪著另一個人走到最後的。”

隻可惜忙著寫著書信的白薇並沒有聽到這麽一句話,也沒有看到凰炎那複雜的表情。

待看到白薇拿著一封信走了過來,凰炎這才收斂了心神,恢複了平日的模樣看著白薇道:“你這是要做什麽?”

“好凰炎,其實我忽然想到要查這個人委實不用勞煩咱們自己費心費力的動手,咱們可以把這家夥扔給燕雲舟的。”說完白薇便將自己手中的信交給了凰炎道:“所以,這人就拜托凰炎送到燕雲舟手上了。”

“可是你身邊……”

“沒事的,沒事的,我保證一定好好保護自己的安全等你回來。”

“你的保證一向蒼白無力。”凰炎瞥了白薇一眼道,不過嘴上雖然這麽說卻還是提著那個人望著二太子現在被軟禁的九重天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