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裴家老爺
裴老爺出了流雲苑,想了想便去了老太太住的慈雲苑,一進老太太所在的堂屋門便見元配夫人林氏與老太太兩人正坐著說話,也不知道裴夫人說了什麽笑話,逗的老太太眉眼全開,皆是笑意。
裴老爺先是笑著喊了一句“母親。”接著又望著轉首看著自己一臉笑意的裴夫人,笑著點頭示意。
老太太眼眸繼續望著裴夫人,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鳴兒來了,自己坐吧。”便又盯著裴夫人催道:“你繼續說啊。”
裴老爺今天一早上存著的邪火,看到這一幕才覺得胸前的鬱氣稍減,一轉眼看見女兒裴緋兒站在一旁縮頭縮腦,似首準備向後堂退去,心裏一直憋著的邪火總算是找到一處地方發泄了,雙目一瞪,望著女兒喝道:“緋兒,你真是越大了,卻也越發沒了規距,昨天不是讓你娘囑咐過你,今天要起早去見新嫂子,結果人影也看不到,一大早跑到那裏去了?”
裴老爺就裴緋兒這麽一個女兒,大約是物以稀為貴,裴緋兒雖是個女兒身,卻素來讓一家子的人寵的沒了邊境,一見裴老爺發怒,趕緊一個躥溜縮到了老太太的身後,一隻手扯著老太太的衣袖,一邊擺著一邊撒嬌道:“奶奶。”圓溜溜的一雙黑如點墨的眼睛隻是那樣瞅著老太太,一臉的可憐相。
老太太輕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這才緩緩說道:“鳴兒,緋兒還小嘛,有什麽事不能好好和孩子說。”
裴老爺氣悶悶的瞟了一眼,一副事不關已模樣的裴夫人,又看了一眼那個正縮在老太太後麵,一臉得色的女兒,越發心裏有點鬱結,沒好氣說道:“這事要是傳來出去,人家非說我們裴家沒有家教…….”
裴緋兒嗤嗤笑了一聲,回嘴道:“爹,我怎麽了,我怎麽沒家教了,切,我可沒讓全家長輩等我一個…....”
這一句堵的裴老爺心裏更是無名火起,今天早上自己與夫人都是起個大早等著喝這第一杯兒子與兒媳婦敬的茶,隻是這杯茶也來的太晚了。愣是讓一家子的長輩在那等了近一個時辰,自己開始還想著兩人新婚燕爾還是不要讓人去催的好。結果兒子幹脆沒來,兒媳婦到是來了,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利落,敬茶的時候對長輩也說不上恭敬。裴老爺越想越是心裏堵的難受,早知道會成這樣,就不和南家賭這口氣,硬是要娶了,早些退了婚或還與雙方都好些。
“緋兒,少說兩句,你這樣的性子,以後嫁了人可怎麽辦,唉,再說人家是人家,你是你。何況她怎麽說也是你大哥的妻子,你在她麵前不可失了禮數,否則也該有人笑話我和你爹管教無方了。”裴夫人看見裴老爺臉色越發不好,趕緊喝住了女兒。
裴緋兒胡亂的點了點頭,裴夫人看她那個神色,悠悠歎了一口氣,自己的女兒自己知道,這表情裏也能看出來,自己說的話,她沒聽進去一分。
裴老爺有了裴夫人給的台階下,也懶得再和女兒發火,在老太太的下首,隨意的撿了一個椅子坐下。
老太太瞟了一眼裴老爺,眉目不動的說道:“鳴兒,你可是讓這南家的丫頭給氣壞了。”
裴老爺歎了一口氣,回道:“娘,那個丫頭剛才和雁容說了幾句話,就暈過去了,這身子也太差了些。唉,咱們家裏是做煉劍製器的生意,往來多半是些武將和江湖人氏,這樣病弱的姑娘,日後怎麽做我們裴家的主母。”
雁容就是於姨娘的閨名,裴夫人聽裴老爺叫的親熱,雙眸忍不住轉動了一下,但嘴角依舊帶著淡淡的笑意,隻是對這個媳婦越發不滿意,身子這般不好,以後怎麽為裴家添丁進口,開枝散葉?
老太太臉色也跟著黯了黯,臉上的笑容,慢慢斂去,追問道:“那南家的那個丫頭沒事吧?”
裴老爺無奈的說道:“已經讓書亭那孩子幫著先瞧瞧去了,唉。”
老太太皺了皺眉頭,有些神傷的說道:“我知道說起南家這件婚事,讓你和彬玢都不痛快,不過,必竟這是你爹當初還在世的時候就訂下來的。看在南家老爺子的麵上,你還是讓彬玢那個小子對這個丫頭好些吧。”
裴老爺瞅了瞅老太太,剛想說些什麽,就聽到門口傳來一陣急速的腳步聲,裴老爺回首看見是青書一路小跑過來,臉上一片驚慌的神色,不由眉頭皺了皺說道:“怎麽慌成這樣。”
青書連汗也顧不上擦,隻是喘著粗氣的說道:“老爺不好了,衙門裏的捕快要來捉少爺回去公審。”
裴老爺一驚之下站了起來,也顧不得再多說什麽,隻是拖著青書就走,路上才問道:“這是怎麽回事,要捉彬玢總要有個罪名吧。”
青書雖是個少年人,卻還是跟不上裴老爺的腳步,裴老爺這一走起來,看著並不快,但就是能讓青書跟在後麵跑都有些追不上,青書隻得一邊跑著,一邊喘著氣,結結巴巴的說道:“老爺,老爺,嗬…….他們…….他們……..說少爺昨天夜裏在醉月樓裏打傷了人。”
“什麽!”裴老爺一下停住了腳步,回身望著青書,又問了一遍:“他們說少爺在那打傷了人?”
青書讓裴老爺的氣勢嚇了一跳,一下停住了腳,聲音不由自主的變小了些,聲如蚊呐般的說道:“醉月樓。”
裴老爺雙眸一眯,咬牙切齒的說道:“這個逆子。”裴老爺直覺得心裏一股熱氣直衝到頭頂,臉上也火熱的燒了起來,早上裴彬玢讓人送回來的時候,明明說是因為新婚和朋友們喝的太多了,居然送人時在後巷睡著了。
雖然,那時候裴老爺就知道這個兒子再說謊,但在裴老爺心裏認為,左右不過是兒子心裏不願意和媳婦同房,跟著些朋友躲在那裏喝酒,萬沒想到這個兒子真是又本事又出息,新婚之夜跑去青樓…….跑去青樓就算了,還在那裏打人,打人也就罷了,居然還讓人尋上門來了。而且還是因為在青樓裏打架…….隻怕不是為了爭風吃醋,也是那些個上不了台麵的風流事……..
越想這些可能,裴老爺心裏就越氣,這要是傳了出去,自己這張老臉還往那擺,兒子新婚當夜跑去青樓和人打架鬧事,新婚第一天就讓人捕快為這事提去受審,這叫什麽混帳事……
裴老爺站在原地,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卻還是壓不下胸前的那股火氣,但裴老爺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院子裏站的太久,花廳裏還有因為公幹而來的捕快在等著自己善後。
就算是心裏再氣,裴老爺也知道不能在這時候讓人把兒子提走,那樣,就算之後可以去知縣那裏打點著把兒子放出來,但這事就得鬧的街知巷聞不可。雖說男人出去尋花聞柳,也算是風流韻事,但必竟去青樓那種地方,還是有些上不得台麵,何況,昨夜是裴彬玢的新婚之夜,這種消息傳出去,不要說別人怎麽議論裴彬玢和南洛瓔的婚事,隻怕,裴家的聲譽都會變成大家的笑柄。
裴老爺又平複了一下心情,這才提著沉重的步子,慢慢向花廳走去,隻覺得自己最初對兒子娶妻立業還存著的那麽一點點歡喜,已經在這一天一夜裏,完全磨盡…….隻餘下一股正在燃燒的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