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年紀不大,一身水藍色道袍,左手挑著一盞油燈,似一個白麵小生。此人也知道自己的作法太過粗暴,並不講什麽廢話,神色輕佻的打了個稽首,道:“劉彥昌請師兄賜教!”
除非彼此之間有著深仇大恨,否則,在宗門大比上,是不會有人直接痛下殺手的。唐城雖然不滿這家夥懷著落井下石的念頭上擂台,但這不過是一時意氣。在唐城看來,修士爭的是長生,卻不必像凡夫俗子一般鬥氣。
唐城握住劍柄,緩緩的拔劍出鞘,提在手中,淡淡的道:“出手吧!”疏懶的樣子極盡蔑視之能事。
劉彥昌臉上怒色一閃而逝,態度卻愈發恭敬,道:“如此,師弟就失禮了!”說著,劉彥昌嘴唇微微一動,念動真言,那光芒微弱的如豆油燈中驀然炸響,生成一尾火龍,須甲俱備,神態猙獰。
火龍咆哮者掙脫了油燈的控製,迎風而長,變得丈許長短,尾巴一甩,昂頭撲向了唐城。
唐城微微一驚,知道這件法器必然不凡。不過可惜,頓悟劍域之後,唐城對天地元氣的理解,比普通的修士要強出十倍。這種元氣凝結的生靈對於唐城來說,根本毫無威脅。
淺笑著,靜靜的站著,等那火龍逼得近了,唐城長劍急刺,閃電般沒入了火龍的口中。在一聲長劍的吟嘯中,火龍應聲崩潰。火星墜落,如同流星雨一般絢爛多姿。
劉彥昌瞳孔微縮。
經過這初次的試探,劉彥昌十分忌憚唐城的手段,但他卻更加認為唐城已經是強弩之末,否則沒有必要以身犯險,巧擊火龍。
不劉彥昌擊出的火龍是依靠燈光上分出的一縷火焰凝結天地間無處不在的火屬性元氣。而唐城那一劍恰到好處的擊潰了那一縷火焰,火龍自滅。
然而,若是唐城狀態良好,自可以強破強,滅殺火龍。唐城的行為給了劉彥昌一個錯誤的觀念,使得他信心大增。
劉彥昌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微笑,長吟道:“桃李春風一杯酒,江湖夜月十年燈。練氣修得天地變,天柱峰上走百龍。”
那一盞油燈宛若沸騰般火焰繚繞,直衝天宇,無數的火龍從黃豆大小的燈光中竄出,迎風漲大,衝向了唐城。
沿著詭異的路線,數百條火龍叫唐城圍的嚴嚴實實。‘百荒走火龍’,這是劉彥昌用那柄‘長信燈’發出的最強術法。
用這種範圍攻擊術法將唐城狠狠的擊敗,再將半死不活的唐城攙扶起來溫和的慰問,惟其如此,才能顯出他劉彥昌溫文爾雅的風範;也唯其如此,才能吸引到穆飛虹的注意。
不錯,劉彥昌的確是要吸引穆飛虹的注意。
他早早的發現,穆飛虹似乎對這個擂台極其關注,若是他能有好的表現,或許可以成為穆家支助的對象。
獲得支助是一部分外門修士的目標,而這四年一度的比賽則是他們表現的舞台。在一線天宗之下,有數百家大大小小的家族依附。這些家族為一線天宗源源不斷的提供修士,同時也從一線天宗中獲得利益,這是一個雙贏的結果。
而一些家族在人才凋零時,就會選擇一些外門弟子來支助,使得他們在成為宗門長老的時候,收獲利益和回報。隻是這種挑選異常隱秘,隻有小道消息在外門弟子中流傳。雙方都不會宣之於口。
劉彥昌的想法不錯,隻是挑錯了對手。
無盡的火龍將唐城裹在當中,熊熊燃燒的火焰在擂台上構成了一個巨大的火球。似乎在下一刻,劇烈的爆炸就要將唐城撕成碎片。
唐城竟然不曾閃避!
劉彥昌心中一驚,有些後悔,不該下這樣的重手。若是將唐城一擊而殺,那就太過不符合他的計劃了!
然而,下一刻,一聲長吟從熾熱的火球當中傳出,抑揚頓挫的音調將那兩句古詩唱著一歎三折。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四州。”隨即火焰轟然崩潰,無盡的劍氣混合著墜落的流星,在唐城的身後留下了一片絢麗的煙花。
劉彥昌蒼白的臉上盡是愕然的表情,對麵則是神采飛揚的唐城。碧瀾劍縱斬而出,劉彥昌的道袍瞬間中分裂開,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身材。
滿堂嘩然,嘲弄的目光瞬間將劉彥昌淹沒。高台之上,穆飛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穆江詫異的看了她一眼,道:“怎麽?”
“老爹,你看那人,連衣服都扯破了耶!”
劉彥昌一手挑燈,一手抓著撕裂的衣衫,怨毒的盯著唐城,一字一頓的道:“我輸了!”他這招百荒走火龍隻有一擊之力,一擊之後竅穴中的元力賊去樓空,除了認輸別無他法。
逞一時之快,得罪同門,以唐城以往的性子不會做這種不智的事情,然而,性格卻是可以被後天環境改變的。爭鬥必有勝負,怨恨之心終是難免,既然如此,何必還要小心翼翼,更何況是對劉彥昌這種小人,沒有什麽好客氣的。
劉彥昌不能禦劍飛行,乾坤袋中又沒有替換的衣物,當擂台的護罩消失的時候,這個不按理出牌的家夥立刻得到了漫天的嘲弄。
烏七八糟的穢語,尖酸刻薄,叫劉彥昌滿臉鐵青,沒有劍器在手,連禦劍飛行也是不能,隻好埋頭分開諸人,疾奔而去。
“去!沒用的家夥,不還滾下來,呆在擂台上丟人現眼作甚!”
“被人一劍斬裂了衣衫,完全是被虐嘛,這人不會有什麽特殊嗜好吧!”
“無知者無畏,這下丟人丟大發了,我若是他,一頭撞死算了!”
……
“還有那位師兄上台賜教?”唐城雙手抱拳,環顧四周。經過劉彥昌的教訓,這擂台一時間有些冷場。不要看眾人的話甚是刻薄,但是劉彥昌的那一招百荒走火龍叫台下諸人都吃了一驚,若是突然碰到這種招數,個個免不了要灰頭土臉一番。而僅憑一柄劍器便能夠完敗劉彥昌的唐城,自然叫諸人高看一眼。
但,有句話說的好——少年氣盛!
若想要在場眾人承認自己不如唐城,那是想都別想。血氣方剛的年輕人,每個人都會以為這世界是在按照他的意誌運轉,唯有他自己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冷場了不過幾個呼吸,便另有一人躍身台上,拱手道:“外門弟子江豪,見過師兄,還請師兄手下留情!”
看樣貌,胡子拉碴的江豪年紀比唐城大了將近一倍,可他‘師兄’兩個字卻喊得順溜之極。唐城此前的兩場戰績已經證明他不是砧板的上的魚肉,而是當之無愧的強者,後來者必須致以敬意。
“請!”唐城讓出先手,請江豪首先出招。
“失禮了!”江豪既然上台,就不是磨磨唧唧的人。聞言,神色一肅,血紅色的長刀宛若經天長虹,兜頭向唐城劈下。
唐城拔劍迎去,碧色的劍光雖然弱小,宛若風中之燭,卻自有一股傲然的味道,讓人不敢忽視。
半個時辰之後,江豪元力耗盡黯然的認輸下台。在這種擂台賽中,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不可以使用符紙,也不可以食用丹藥,隻能憑借本身的元力一直戰鬥到終末。
也正因如此,江豪失魂落魄的表情不能阻擋後洶湧而至的後來者。蔣小魚、孟星魂、何醉月、黃一飛四名外門弟子依次落敗,並且時間都耗費的越來越少。
膽敢上台之人,都是這數千外門修士中的佼佼者,而且,落敗的四人中不乏元液期的修士,唐城的表現頓時引來一片嘩然。就連最熟悉唐城的焦冥對唐城的表現也是不可置信,這簡直是顛覆了眾人對於修行境界的認知。
如果說唐城擊敗張毅是一種偶然,那麽到了如今,再不會有人懷疑唐城的實力。但是,唐城不過是一個練氣大成的修士,何德何能,竟可如此?
穆江臉色凝重的看著唐城所在的擂台,作為活了數百年的老狐狸一個,他本能的感到唐城有不對勁的地方,但一時間竟找不到原因所在。
唐城是在用這些外門修士磨練自己的戰鬥技巧,事實上也正是如此,連敗六人之後,唐城氣勢如虹,五雷咒和斜月飛虹劍配合的越發熟練。
穆飛虹看得渾身顫抖,心中嘀咕著,不愧是本小姐看中的奴仆,竟然能夠連敗七人,也罷,你越是厲害,姑奶奶就越有麵子哪!
穆江古怪的看了一眼情緒略微失控的穆飛虹,目光中掠過一絲妒忌之色,掃了一眼身後的內門弟子,看著其中一個無所事事的家夥,淡淡的吩咐道:“孟津,你去指點一下十三號擂台的弟子!”
穆飛虹聽了,臉色猛地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