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唐皇發雷霆之怒,遣青絲騎於皇城之內四處查探刺客的消息,一時間,整個長安城雞飛狗跳,不少偷雞摸狗之徒盡數落網,不過區區半日的時間,京兆尹的大牢已經人滿為患。
而在這一日的早朝之時,唐皇發現朝中的一些大臣缺席,而缺席的原因則叫皇帝啼笑皆非。他們竟是因為簪花樓的二樓欄杆損壞,使得不少腿腳不夠靈便的老大人統統從二樓給跌了下來。
當然了,這個理由難上大雅之堂,故而都推說家中葡萄架倒,砸壞了身體。這個消息瞬間傳遍長安,成為一時笑談。
此時此刻,葡萄從西域傳入中土未久,隻有豪門大族家中才有栽培,故而,特別為小民所笑。
前夜唐城闖入禁宮,故而,皇帝特命國師將挑選僧官之事,提前安排進行,兩日之後,朱雀玄武大街交匯之處,楠木搭建的方台高達丈許。
高台四周,由皇帝直屬的青絲騎封鎖,禁止閑雜人等靠近。青絲騎的服裝和坐騎極為統一,坐騎的馬鬃和韁繩全部是青黑色,龍鱗甲和繡春刀更是他們的標誌性配備,即便是最驕橫的官宦弟子,看到他們也要躲的遠遠的,不敢抗衡。
而青絲騎也絕對不會辜負皇帝的信任,他們武力之強橫,冠絕中土,無人可敵。青絲騎的三大首領盡是先天宗師。周身三百六十五個竅穴,盡數打通,元力成就大周天。和唐城此時的境界也差相仿佛,破殺千軍隻在反手之間。
當然,他們沒有真符和舍利海存在,無法使用術法以及法器,若是和唐城彼此搏殺。唐城彈指之間,便可將他們除滅。
比賽的章程在一日之內,貼滿了長安城。賽事分三步進行,第一獻藥;第二論道;第三比武,這三場比賽皆由國師親自主持。
這本朝第一盛事開始之時,整條十字大街人潮奔湧,水泄不通。唐城隻得蹲坐在牆角觀看,他背後是一溜的麻利少年。他們實在是身短體弱,若不站在高處,隻能是兩眼一抹黑。
第一步獻藥,正是為了給老皇帝延壽。三年來,皇帝逐漸覺得身體力不從心,這才發覺他已經登基二十餘年,而他本人也到了遲暮之年。
對於一國之君來說,最恐怖的莫過於此,延壽便成了他的第一大事。可惜,對於凡人來說,能夠延壽的藥物太過稀少,即便他貴為國主,也是如此。
第一場比試便會拿下那些試圖渾水摸魚的家夥,樓觀道張元獻上的是抱血丹,可以為人延壽二十載。
凡是能夠為普通人延壽的丹藥無不稀少萬分,要知道即便是一個人練氣絕頂,打通了天地之橋,也不能夠延長壽算。而抱血丹能有此功用,便無愧於其神丹之名。
除了樓觀道之外,其餘參賽之人盡是些旁門修士,他們拿出的丹藥雖然也稱上品,但卻不足以為常人延壽。
其中,最好的丹藥是一枚九命丸,也隻能為常人延壽十年罷了。事實上,這九命丸本來是為修士準備的,在重傷之時,吞吃一粒,傷勢立刻便好了七成,這堪稱是修士的第二條小命,其珍貴可見一斑。
然而,對於修士來說,這丹藥再重要,也及不上修行的經典重要,若是他們能夠謀劃到總管天下佛道兩門的官職,那麽,尋找典籍便可以借助朝廷的力量,勢必事半功倍。
第一步,便淘汰了九成以上的家夥。而直到此時,現場的百姓也才知道,除了樓觀道之外,其他宗門竟然根本不曾派遣人來參賽。若非這場盛事不須繳納一個銅板,隻怕眾人都要喊著退票了。
唐城也異常的失望,他原本是要比較一下中土宗門,看看那裏更適合他,可如今一切成空。就在此時,第二步論道已經開始。
第一個上場的卻不是樓觀道張元,而是一個無名道士。在中土,常常有人進入古代修士的洞府,傳承他們的衣缽,故而開始修行得道。
這種修士不入六大仙門,他們有一個充滿了惡意的稱呼,野道士,野孤禪等等。這些人修行的典籍不能證道長生,但比常人卻要強了不少。
這第一個登場之人,便是一個野孤禪。
青色道袍,三縷長須,兩尺長的拂塵斜搭於手臂,此人神情自若的登上了高台,一步一言,開始講道。其人聲韻清朗,若鷹啼長空。
“人之生也,頭圓象天,足方法地,發為星辰,目為日月,眉為北鬥,耳為社稷,口為江河,齒為玉石,四肢為四時,五髒法五行。與天地合其體,與道德齊其生,大矣!貴矣!善保之焉。”
唐城聽到了,胎藏界的花無邪也聽到了。她輕歎一聲,道:“蒼天待人何其厚也!”其中的自憐自傷之意再明確不過。對於人類來說,隻需要一步步的修行,自然便可以抵達道之極致,長生久視;可對於妖怪來說,必須先度過化形之劫,化成人身,方才有望長生。
“一月受氣,二月受靈,三月含變,四月凝精,五月體首具,六月化成形,七月神位布,八月九孔明,九月天氣普,乃有音聲,十月司命勒籍,受命而生。故人稟九天之氣,降陰陽之精,名曰九丹,合成人身。既得為人,便應返其本真,通理五藏,解散胞根,斷滅死氣,自然成仙也。”
一口氣講完,隻見此人腳下漸生雲霧,將他整個載至半空,似乘霧騰雲一般,高聲唱道:
“天尊妙用常眼前,舉體動心皆自然。
息個動心看動處,動處分明無際邊。
邊際由來本性空,非觀心照得虛空。
自悟因緣無自性,翛然直入紫微宮。
宮中宮外光且明,萬法圓中一道平。
清心清鏡皎無礙,無礙無心心自在。
平等道平無有異,天堂地獄誰安置?
神既內寂不虧盈,善惡若空何處生?
隻為凡夫生異見,強於地上起縱橫。
縱橫遮莫千般苦,一一諦觀無宰主。
諦觀無主本無宗,隻個因緣即會中。
中間雖會常無會,放會無為任物通。”
話音甫落,那野道士便乘著一團雲霧緩緩的飄落地麵。雖然隻是丈許高台,可長安城中盡是凡夫俗子,何曾見過這樣的手段,敬服不已。
再加上此人的聲音含有某種魅惑的手段,使得眾人聽的如癡如醉,頓時喝彩聲震耳欲聾。而排在他身後的諸人便是臉色難看之極。其中,就包括張元,他便是下一個登場之人。
原本,張元是準備第一個登場,可是賀長纓卻阻止了他,如今看來,賀長纓的確有先見之明。對方表現的無論如何高明,他樓觀道都有應對之道,但必須敵人首先暴露才行。
一陣細弱蚊蟲的聲音傳入了張元的耳中,他的臉色緩和,變得胸有成竹起來。那野道士滿臉笑容的走過張元身邊,惹的他冷哼一聲,禦劍衝天而起。
夭夭如龍的青色劍光橫亙天際,刹那間讓長安城為之失聲。衝霄樓,頂樓的廂房之內,衣著甚是髒亂的道人慢慢的斟了一杯酒,歎道:“樓觀道越來越不成話了!”
而就在樓下,無涯和桂老人也在關注著這一場比賽,輕輕淺笑。唐城聽了這野道士的宣講,若有所思。
就在此時,張雲禦劍衝天而起,驚醒了唐城。
張元從天際似流星般墜落高台,卻在彈指間止住身影,飄飄然似神仙中人。不過是兩個呼吸,這場麵便將野道士徹底比了下去。
這比之後的場麵尚且不算什麽。
張元落地無聲,青色的劍光舞成了一道青龍,高台之上傳出驚雷一般的聲音,振聾發聵。
“衣天鬥,戴金巾,乘魁綱,入鬥門,朝真人,拜華晨,二十八宿,覆絡我身。”青天白日之下,七道金色光柱從天而降,落在這方台之上,眨眼間變成了七尊人身獸首的神物,正是東方七宿。
角木蛟、亢金龍、氐土貘、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其神態各異,俱都是威風凜凜,不容輕視。
東方七宿仰天咆哮之聲撕裂白雲,直入九天。張元喝道:“樓觀道,屠戮鬼怪,平滅妖魔,保我大唐,盛世江山!”
張元這番話徹底點燃了眾人的情緒。歡呼聲,使得長安城都在顫抖。排在張元之後的道士和尚,悄悄的溜走,不願再上台獻醜。
不過心中的腹誹卻不能少,說好的講道論輸贏,結果這樓觀道卻以修行實力壓人,怎能叫他們信服。
“平滅妖魔,當真是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無涯淡淡的一笑,複又問道:“桂老,找到狐兒的行蹤了嗎?”
“沒有,少主!”
“哎,這個調皮的家夥,真是叫人頭痛!”
在激烈的歡呼聲中,唐城悠然而起,歡喜無盡的張開背後的紫青雙翅,優雅的一振,便飛出了長安城。
冥冥之中,神機發動,唐城感覺到,他感應天地的最佳時機已悄然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