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仙沒有得到回複,也不著急。
現在該著急的不是她,而是上麵這些人,他們浪費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變相驗證她說的話的真實性。
更何況她還隻說了這一點,連開胃菜都算不上,他們這就受不了了?
這可不行啊……
不過清虛這麽長的歲數,顯然不是幾句話能擊潰的,很快就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來雲小友當真聽了不少空穴來風的謠言,清者自清,蓬萊仙府屹立靈州大陸多年,也不懼於這種流言蜚語。”
說到這裏,他又感懷地笑了笑,似有些傷感,“而且看到你這樣錙銖必較地維護我那已逝的徒兒,老夫反倒欣慰不已。”
“她走了已有百年,當初那場浩劫死了太多人,記得她人已經不多了……”
聞言,在場其他勢力的人升起的猶疑緩緩落下。
雖說這靈身仙骨的天才說得頭頭是道,他們也差點信了,可思來想去,蓬萊仙府的人也沒理由這麽對待聖君啊?
這有什麽好處嗎?
清虛聖尊不動聲色地掃了他們一眼,長歎一聲,繼續對雲仙欣慰道:“老夫很高興你這樣維護她,也支持你一直這樣維護她,你口中說的這些事,每一樁每一件,都可以放手去查,老夫相信你總有一天會得到真相。”
這番話說得很是陳懇,而且以他身份這樣屈尊降貴地和一名晚輩解釋,饒是其他仙門的人想挑刺兒都找不著入口。
雲仙心中冷笑。
為數不多的那幾個知情者都忠於蓬萊仙府,一旦泄露自己也不會有好下場,他們自然寧死都不會說。
問罪崖下的證人又都是邪魔外道,邪魔外道的證詞在仙門之間無法取信。
而雲仙也不能直接承認自己就是雲仙,畢竟她和之前的性情大不相同了,就是真的蓬萊仙府這些人也會把她說成假冒的,除非她想走以前的老路,去當那個舍己為人的聖君。
這老狗是拿準了她死無對證。
但無所謂,她又不是來查案的,非要有證據才會對他們下手,現在不過是無聊給他們找不痛快罷了。
她要他們很長一段時間都活在驚疑與恐懼之中,不得安眠。
雲仙不走心道:“嗯對對對,你說得都對,什麽話都讓你說了,我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弟子能說什麽呢?”
“我還能逼你們發誓自己真的沒做過不成?我哪敢啊?我現在還在牢裏蹲著呢,什麽時候小命不保都不知道……”
“……”
清虛聖尊一口氣哽在胸口半天沒上來,這小黃毛丫頭怎麽這麽伶牙俐齒,他活了幾千年真是棋逢對手了。
雲仙這明顯是敷衍,以至於將他那些大義凜然的解釋也襯得沒那麽有說服力了。
畢竟他們誰都沒把鐵證拿出來。
他深吸一口氣,又無奈地歎了口氣,似不欲與一個小兒繼續爭辯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日後總能見分曉,如今我們這些師長都是來接你出來的,沒人敢動你的小命。”
“來人,打開結界。”
清虛發話了,琴知音縱使心中窩火,也隻得命令侍女,“去把李懷仁叫來。”
侍女得令退下。
此時的李懷仁也正在趕往問罪崖的路上,臉色很是難看。
他本以為此番終於能讓雲仙服軟了,結果這小賤人居然在問罪崖下築基了!還驚動了那麽多人!
難道他的兒子真的白死了不成?
雖說他也不認為李叢就是雲仙所殺,但若不是雲仙好端端的非要說出那些陳年舊事,他能自戕嗎?
李懷仁壓下眼底的恨意,彎腰見過幾位蓬萊仙府的高層,而後走到問罪崖前拿出陣盤注入靈力將麵前的結界打開,居高臨下地淡淡道:“上來吧,幾位長輩都在這裏等著你呢。”
雲仙卻是盤腿往地上一坐,“不敢不敢,李管事說了,我得對他磕三個響頭才能上去,我這還沒磕呢怎麽敢上去?萬一他又報複我讓我住獸廄怎麽辦?”
“……”
李懷仁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他都還沒好好報複她害死了他的兒子,獸廄的事更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結果她卻不依不饒起來了?!
李懷仁氣得心肝都在疼,“叫你上來你就上來!少給老子廢話!否則——”
“否則什麽?”
柳葉青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看來蓬萊仙府虐待弟子也並非空穴來風,我們在這裏的時候,他一個區區管事都敢對著弟子頤指氣使、動輒威脅,我們要是不在的時候……”
“放肆。”
清虛聖尊掃了李懷仁一眼,語氣不輕不重卻讓李懷仁心頭大駭,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聖尊恕罪聖尊恕罪!小兒才去世不久,小的隻是還沒從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慘痛中走出來,而且小兒的死與這弟子脫不了關係!請諸位明鑒!”
這點小事清虛聖尊並不在意,重要的是不能在外人麵前丟了體麵、落了話柄。
琴知音上前開口,聲音帶著些許憐憫,“李叢死得蹊蹺,李管事尚未排遣前喪子之痛便在操勞宗門事務,勞苦功高,在麵對殺子仇人的時候一時有失分寸也在所難免……”
聞言幾位不明真相的人麵露猶疑,這靈身仙骨一來蓬萊仙府就害死了人?
如果是這樣的話……
李管事大為感動,連連磕頭道謝,“謝謝仙子體諒!謝謝仙子體諒!”
“好一個主仆情深!”
雲仙懶洋洋地打斷他們,“當眾被揭穿罪行畏罪自殺是死得蹊蹺、蓄意報複把我安排去住獸廄是勞苦功高,論睜眼說瞎話誰比得過你們?”
“幹壞事的是他,吃虧的是我,這種人你們都能體諒,怎麽沒人來體諒體諒我啊?”
她還頗為顧影自憐地道:“唉,我真可憐,真的……”
“……”
琴知音兩眼發黑,殺意都要壓不住了。
見過茶的,沒見過茶得這麽明明白白的!真是一點虧都不肯吃!
這種賤人是怎麽活到現在的,以前怎麽沒人打死她?!
這一刻琴知音突然有些懷念自己那位師姐了,對方雖然一副舍己為人的清高模樣很討人厭,但怎麽這麽氣人!
雲仙甚至又頗為鬱悶地道:“而且什麽叫李叢的死和我脫不了幹係?什麽叫殺子仇人?春秋筆法也不能這樣吧?我明明是在懲奸除惡、替天行道,李管事應該感謝我幫他清理門戶,蓬萊仙府也應該褒獎我才對啊!”
“可是你們非但沒有對我感激涕零,居然還膽敢怨恨我!”
“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天理了?!”
雲仙這話說得義憤填膺、振振有詞,聽得琴知音和李管事那叫一個七竅生煙、吐血三升。
李管事不敢置信到說話都有些破音了,“你的意思是你害死了我的兒子我還得感謝你——???”
雲仙欣慰,“你終於懂事了?”
問罪崖上寂靜三息。
緊接著李管事連清虛聖尊的威壓也不在乎了,直徑暴起朝問罪崖衝去,目眥欲裂,“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