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喊殺聲震天,辦公室裏除了呼吸靜謐一片。

外麵的門被打開,一名精壯的漢子躡手躡腳的走進來,似乎是怕驚到正目不轉睛的便裝老人。他走到溫文爾雅的中年人身邊,在他的耳邊低語了一會。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滿臉肅穆的老人,輕輕的揮了下手,精壯漢子退了開去。

誰都沒有說話,全都被外麵這場遠超他們想象的黑道火拚給吸引住了,先前他們一直都在,先有青幫與青英會,後有洪門與青英會,超過五千人的火拚,死傷已經過兩千人了,這可不比一場國與國之間的小型戰爭死的少啊。

血腥,殘忍,慘烈,悲壯……人還在不斷的倒下。

許久後,古稀老人收回社線,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身後一名男子連忙遞上一瓶專用的眼藥水。

“爸,底下的人報告上來了。”在老人滴眼藥水的時候,文雅中年人湊頭低聲道:“儀器探測過,附近沒有什麽發現殺傷性武器,倒是發現許多批像我們這樣的人,閑雜人等全都趕走了,至於有幾批人……我們的人不好作主。你看……?”

老人什麽都沒表示,閉著眼睛隨意的用手對著底下點了點,道:“他就是林靖皓?”

中年男子點頭道:“是的,爸。”

老人淡淡道:“你媽這老太婆就是收了他做幹兒子?”

趙澤懷依然點頭應是,看向底下一陣苦笑,自己都年近五十了,竟然到了這把年齡,母親又給他找了一個小了兩輪的弟弟。什麽事嘛?盡管自己中年得女,可素柔卻是與他年齡差不多,還得叫他舅舅。

不過,母親與兩個妹妹都認了這個兒子與弟弟,尤其是子娟一有空就用電話在他的耳邊聒噪,他趙澤懷順應大潮,也隻得做個便宜哥哥。隻是,父親這裏?有點懸!

趙克軍眉梢微微一動道:“你媽還賴在江南不肯回家?”

“嗯……”趙澤懷微笑道:“媽來過電話了,說江南山清水秀的,想再住上一段時間,也當是陪陪艾妮。”

“也是,有幾個幹兒媳伺候著,口渴有人端,吃飯有人喂,她老太婆簡直就是樂不思蜀了,哪裏肯在南J陪著我這個無聊的糟老頭。”

趙克軍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天空燃放不停的璀璨煙花,可誰都聽得出他話裏頭的不滿,“不提老太婆的事了,艾妮最近怎麽樣?”

趙澤懷輕聲道:“還是老樣子,不過……”

“不過什麽?”

“小妹最近打過電話給我,隱約的意思好像想讓我替她調動調動?”

“調動?”趙克軍摩挲著下巴道:“她在江南這個副市長的位置上好像幹了有幾個年頭了。”

“六個年頭了,以小妹的資曆,早就可以上省廳了。”趙澤懷說道:“爸,你看?”

趙克軍擺了擺手道:“我管軍,你管政,軍不幹政,隻保家衛國。官場上的事你自己決定,別來問我。”

尊老愛幼,在你老頭子麵前,我能不問一下麽?

趙澤懷嘴角泛起一抹笑意,不過,聽這意思,老頭子不僅不反對,還巴不得艾妮調離江南。

也是,當初那個男人看著不像短命鬼,怎麽就死的這麽早。死的早也罷,害的小妹三十大幾了,談情色變,連個婚紗都沒披過。

現在,小妹能想著往高處走,別的不敢確定,起碼,她心裏的陰影應該有所擺脫了吧。

趙澤懷剛想到這種事,趙克軍便問到了,“對了,艾妮最近有沒有跟你透露過感情上的問題?”

“爸,你又不是不清楚,小妹怎麽可能會跟我談這些。”

“哎,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小妹,長情是件好事,太過就變得倔強到認死理了。”

“這種事我爺倆沒法說,讓媽抽空給小妹再談談吧。”

“嗯,素柔這丫頭在H還好麽?最近竟然沒有給我這外公來一個電話。”

“我聽子娟說,她這段時間的國際航班飛的很勤,現在估計在國吧。”

“讓她停飛休假的時候來南J看我這老頭子,怪想這丫頭的。”

“好的!”

趙克軍收斂起堅毅臉龐上因(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1.(1.m.文.學網)

說到小女兒與外孫女而泛起的淺淺不可見的溫暖,視線重新投到廣場上,淡淡道:“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黑道比我想象要來的血腥。”

趙澤懷也感歎一聲,“是呀,人命如草芥一樣的一叢又一叢被人鐮刀給割去,看著都怵目驚心的。”

身上一名稍微靠前一點的中年男子也歎道:“可惜了,雖然這群混黑道的是些殺人如麻的人渣,可這股殺伐之氣比之我們的士兵隻強不弱。”

“嗯,若是將他們訓練成士兵,憑著這股不怕死的勁,投進戰場絕對是尖兵中尖兵。”

“就是搞不明白,黑幫怎麽能訓練出這樣殺伐凜冽的精銳呢?”

“這段時間以來,南方黑道一直在混戰,有混戰便有殺戮。他們每個幫派都有自己的利益所在,不得不守,不得不爭,殺伐凜冽些也是自然的。哪裏像我們,和平年代的和平兵,大多數士兵除了訓練演習,估計與這樣大型黑道火拚的一半強度的戰事都沒經曆過。”

“也是。對了,老劉,上次聽說黑道杭城之戰前,浙J省軍區有四個特種警衛被他輕易擺平。你說這江南二少的份身手到底是怎麽練出來的,這殺人殺的連我都不得不承認,我們軍中想找一個能與他單打獨鬥不落下風的還真有點困難。”

“軍隊裏臥虎藏龍的,咱呀,也別妄自菲薄了。”

“……”

大家的聲音並不大,圍繞著黑道火拚論及現代軍隊,倒是討論的有聲有色興致盎然,所有人的眼睛卻直勾勾的盯著廣場上那道飄逸的身影。

趙克軍將他們的話盡收耳中,輕哼道:“身手再好不報效國家,卻用來混黑道搶地盤,白白糟蹋了。”

趙澤懷微微疑惑,父親的性格他是清楚的,向來善惡分明,喜歡就是喜歡,厭惡便絕對沒有好臉色,今天卻有些奇了,隻是不輕不重的哼了一聲,倒有點怒其不爭的味道。

趙澤懷自然不會將這些話問出口,低聲道:“爸,靖……哦,青英會若是再沒有援軍,命運隻能是慘敗在H。或許還有可能全軍覆沒。”

“你想說什麽?”

“青英會在黃浦江上的水陸精銳還有千來人困在那裏,到現在為止還是困在那裏,你看?”

“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趙克軍伸手晃了晃,身後遞來一根煙,點燃道:“他不是在H賄賂腐蝕了許多的政丶府官員麽?”

趙澤懷撇了撇嘴,這位弟弟在H官場的腐蝕動作雖隱秘也確實極大,可他有人,洪門青幫更有人,雙方都在那扯皮。等扯完皮,估計這場以命換命的曠世大戰也結束了。

不待趙澤懷說話,趙克軍再次擺手道:“他混他的黑道,我走我的陽光大道,他是你媽收的幹兒子,又不是我收的。”

趙澤懷暗自苦笑一聲,父親治軍嚴,有口皆碑,但不善政治場上的爭鬥,而母親不懂治軍,卻是趙家輩後的女諸葛,出謀劃策。

家裏這兩位從年輕開始就嘔氣爭鬥了一輩子,又在爭鬥中相攜相依了一輩子,可以說,兩人是天生一對,也是怨家一雙。

趙澤懷懶洋洋的聳了聳肩,且聽父親似乎在喃喃低語:“他這位南方青年梟雄混到現在的風光地位,我想他不是豬腦子。”

話音剛落,廣場上的再起波瀾……

……

鮮血噴薄中,廣場的中央地帶被徐定鋒這把尖刀給刺了個穿,恰在此時,靖皓領著二十多名鷹翼成員反身殺回,猛的一頭撞進徐定鋒所率領的親衛隊中。

鏗……

一名親衛用他那不凡的身手一刀架住了靖皓劈來的流光溢彩,卻禁不住那狂猛的力道襲向他周身,向後淩空摔去,剛落地便被殺瘋了的青英會成員猛撲上去亂刀砍死,可就算如,青英會成員依然付出一死幾傷的代價。

二十多名鷹翼成員聯合著陣中的戰隊兄弟,立時擁有一隊近五十人的強力隊伍,猛的撲向衝進陣中的那些洪門成員及東方逸凡的親衛隊。

許多時候,一加一並等於二,鷹翼成員的全力衝殺,硬生生的頂住了這個缺口,讓敵人無法將青英會截為兩斷,手尾不能相顧。

與此同時,暗之組這群陰暗的家夥很合時宜的出現在青英會成員中,一道道陰芒從成員的空隙中穿出,每每出手總能帶起一蓬鮮血和一聲慘叫。

功虧一簣?

徐定鋒眉頭一皺,迅猛的砍翻身前的兩名青英會成員,手中的華麗片刀揮舞著一道道冷芒,向前麵這道血影飛奔而來。

“在旋轉餐廳的時候,你就應該勸你的主子出手,那時,你們人多勢眾。現在嘛……”靖皓冷笑間話頭一止,倒握著‘冷影’迎了上去。

遭遇的兩人瞬間光芒大作,鏗鏘之聲不絕於耳……

砰……

當光華消逝,徐定鋒倒飛出去,一名親衛扶了一把,他這才沒有摔倒,卻依然踉蹌的後退了好幾步,全身鮮血淋漓。

靖皓微微眯眼間打了一眼肩膀上的刀傷,還有那汩汩流出的鮮血,很好,這一戰終於有人能讓他嚐嚐被刀砍的滋味了。

環目一掃,突然定格在某個方向,嘴角著著綻放出一抹燦爛的笑意。

一直將視線放在他身上的東方逸凡順著那方向看去,是右側賀懷航處。隻是,他剛想讓那邊注意後方的時候,左邊卻響起了猛烈的喊殺聲。

東方逸凡連忙轉頭看去,一批人數不下三百人的隊伍手持泛著金屬寒芒的兵刃衝了出來,猛的撲向左翼的洪門精銳。

東方逸凡臉色微微一變,變色的不是對方援軍的到來,畢竟,在他先前的思維中,青英會也不可能沒有一點後著。而是因為林靖皓嘴角那抹清晰可見的嘲諷。是的,他被林靖皓用視線耍弄了一回。

三百人盡皆戴著頭罩,隻露出一雙雙冰冷的眼睛,陰狠的盯著前方洪門的人馬,但他們手持片刀清晰的告訴了青英會陷入瘋狂狀態的疲師。

青英會的援軍到了……

望著這批人數雖不多,卻猛的殺進洪門左翼的精銳,帶起一片片血花,也給所有力戰的青英會成員帶來了希望,他們突然有種想哭的錯覺。

當人已經沒有奢望的以命換命、以血博血的時候,突然發現前方的絕境還是有生機,雖然蜿蜒崎嶇甚至於有可能粉身碎骨,但人隻要有希望了,那爆發出來的戰力一點都不遜於背水一戰。

“青英會,戰無不勝!”不知誰高聲喊了一句。

緊接著,連綿的狂吼聲響徹廣場上空,“青英會,戰無不勝!”

寒芒再次大作,血花再次狂舞,鏗鏘再次響徹,人命再次變得不值錢……

來援的三百人如猛虎般殺入陣中,長刀左右揮舞,尤其是其中一名青年,刃光一閃,手起刀落間便有血水噴濺,擋者披靡。

他們在暗處已經隱的太久,聽著外麵的喊殺聲,聽著煙花嗖嗖而上,聽著鋼琴的雄渾響起……

他們雖然看不見血殺的場景,但陸路精銳也就一千多人,力戰青幫,又血戰洪門,麵對兩三倍的敵人,他們依然在戰鬥,那種悲壯完全可以想象。就算他們這些黑道成員平常都是渣滓,可黑道男兒最重情義,對敵人殘忍,對同伴卻是義氣。

他們早就恨不得衝出來了,現在機會輪到他們,自然是殺的比誰都凶悍。

原本左翼力戰已久,麵對突如其來的攻勢,雖然洪門精銳早有察覺,也派出了一批人返身抵擋,可在鄭宏虎一聲怒吼間,硬是從陣前抽出幾十名虎爪成員反守為攻,與來援的同伴兩麵夾擊,而他卻苦苦抵擋正麵的東方天權率領的敵人,險象環生。

在優勢兵力前,東方天璣所屬堂口的這批兩百人精銳被迅速擊潰,殘部不得不退入洪門的後方去。

歡呼聲在左翼狂烈的響起……

東方逸凡望著這一幕,清晰的認識到,對方準備以優勢兵力集中一點的打,這樣有好處,同樣也有壞處。

好處在於,能迅速擊潰敵人,壞處則在於,若是援軍被洪門擋住了,另外方向的青英會成員卻得不到援軍,不得不麵對被人擊潰的危險,這種危險可以會導致防線全麵潰爛,最終一發不可收拾。

是自己太過穩重?還是林靖皓這玩膽魄的大師太過極端了?他的這種自信到底來自何處?以一千多人麵對兩三倍的優勢敵人,死戰不退,就像一場豪賭,賭血賭命賭膽魄,不到最後關頭他不會掀出哪怕一點點的底牌。

就這份堅韌到變態的隱忍功夫而言,他就已勝過自己一籌,難怪父親間接的誇讚他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魄力。

東方逸凡冷漠的揮了揮手……

靖皓站在原地任由柳婉心溫柔的替他包紮,臉上的燦爛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冰冷,這場黑道大戰打的太久了。

既然雙方各揭出一張隱藏在幕後的底牌,真正的決戰也開始了。

邪丶惡的潘多拉魔盒就這樣被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