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異常必有妖
在米雪兒的喂食下，李小妹喝了一碗粥，就再也喝不下去了。事實上，胃裏正在翻江倒海，她正強忍著，所以喝下去的很可能一會要吐出來。
“要不要喝點水？”米雪兒把碗放下。雖然覺得她吃得太少了，可也知道她這種狀況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否則會適得其反洽。
李小妹虛弱地搖搖頭，隻要再吃一點，她恐怕就要全部吐出來了。
“那你歇一會，我去洗個手。老公，你看著她。”米雪兒不放心李小妹一個人呆著，所以叮囑丈夫要把人看好。
雷霆點點頭。“嗯。”
米雪兒出去了，病房裏就剩下雷霆和李小妹。
雷霆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女子，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李小妹讓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低下頭去絞著自己的手指。這個男人給她的感覺很懾人，一雙眼睛放佛能把人看透，她實在不敢對上他的視線。
“有沒有人說過，你像父親還是母親？”雷霆突然開口道。
李小妹轉過頭，對上他的視線，又馬上轉開。沉默了一會，搖搖頭鈐。
雷霆好像隻是隨意問這麽一句，接下來的時間沒有再開口，甚至沒有再看李小妹。
李小妹絞著手指，偷偷地用餘光看他。他的側麵像刀削一般的棱角分明，給人一種很嚴肅的感覺。他根本沒有看她，卻讓她覺得自己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這種感覺讓她有些不安。
所幸，米雪兒很快就回來了。
米雪兒陪著聊了一會，李小妹開口道：“阿姨，我有些困了，想休息了。時間也不早了，你們回去吧。”
“你一個人能行嗎？還是我們留下來陪你吧。”米雪兒看她身體這麽虛弱，說什麽也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呆著。雖然醫院有醫生護士，可他們都很忙，未必處處照顧得到位。
李小妹笑了笑。“阿姨，不用了。這裏有醫生有護士，有什麽事情我知道可以按那個鈴。再說了，我現在又困又累，肯定一覺能睡到大天亮。你們總不能一直坐在這裏，看著我睡吧？我也不習慣有人看著我睡覺啊。”
米雪兒思考再三，在丈夫和李小妹共同的勸說下，依依不舍地出了醫院。但在離開前，特地把值班醫生和護士叫來叮囑了一番。
雷霆了解妻子，所以也沒有開車回家，就在醫院附件的酒店開了個房間。這一夜，雪兒恐怕也睡不著。
果然，一進他們的房間，米雪兒就開始喋喋不休地反複說著之前那些話。認定了那個李小妹就是她丟失的孩子，就是他們的安然。
雷霆怕她一夜不睡受不了，利用沐浴的時間，纏著她折騰了一番。
米雪兒體力不好，最後累到極點，也就沉沉地睡去了。可就連在夢裏，也還是李小妹。
雷霆幾次讓她的囈語給驚醒，擁著她，有些無奈地歎一口氣。那個孩子始終是雪兒心裏一道過不去的坎，所以明知道希望渺茫，他還是放下一切陪著她四處尋找。因為壹壹的出生，雪兒已經放棄了。可現在李小妹出現了，又燃起了她心裏那簇希望的火苗。連他都不得不承認，那個李小妹真的結合了他們兩個人的長相，任何人看到都會覺得她是他們的女兒。可正是因為這樣，才越發的可疑。
……
米雪兒是真的累了，夜裏又頻頻做夢，所以第二天睡到了八點多才醒過來，而且是從夢裏醒來的，嘴裏還喊著“安然”的名字。
雷霆正在打電hua，聽到她的叫喊，急忙從陽台衝進來。“雪兒，怎麽了？”
米雪兒有些愣神，慢慢地靠進丈夫的懷裏。“我做夢了，夢到李小妹就是安然。可是她不肯認我們，她要走，我不停地追不停地喊，可她就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事兒，隻是個夢而已。”剛開始那幾年，雪兒幾乎天天都做這樣的夢，然後被嚇得驚醒過來。也是因為這樣，她的心髒才越來越差。隨著時間慢慢地過去，這種情況才逐漸有所好轉。而葉安懷孕之後，她就很少做關於安然的夢了。如今李小妹出現了，又觸動了她心裏的那根弦。
“我知道。”米雪兒小聲道，將臉埋進丈夫的胸膛，呼吸著屬於他的能夠讓她安心的味道。過了一會，她抬起頭來對他笑了笑。“我去洗臉，然後去醫院。對了，一會記得要到昨天那家餐廳去買粥。”
“好。”雷霆將衣服拿過來，讓她換上。
米雪兒挽住提著滾燙的瘦肉粥的雷霆一起走進病房，卻愕然發現病床是空的。米雪兒嚇得心裏咯嘣一下，直接就慌了。“人呢？”轉頭看向丈夫，眼裏盡是驚慌。
“別著急。可能去洗手間了，你去洗手間看一看。”雷霆忙安撫道，就怕她激動過度，心髒會承受不了。他把東西放下，牽著她的走出病房往廁所的方向去。
米雪兒進去廁所找了一回，沒見到人。因為有一個坑位關著門，她敲了敲，裏麵的聲音明顯不是李小妹。她頓時就慌了，跑著出去找雷霆。“老公，她不在裏麵！不在裏麵！”
“雪兒，你冷靜點。她也可能去散步了，我們先找值班護士問一問。乖，別激動。”雷霆擁住她，輕輕地拍打她的背部。
米雪兒在丈夫的安撫下做了兩下深呼吸，覺得舒服一點，馬上又扯著他往醫生辦公室去。
“哦，她已經出院了。”
“出院了？”米雪兒大叫。“什麽時候出院的？她不是還沒好嗎？怎麽可以就出院了？你們醫院怎麽這麽不負責任！”
“雪兒，你冷靜！”雷霆有些無奈地攔住她。一涉及到安然，雪兒的情緒就容易失控。
“老公，他們這是不負責任，病人還沒有康複怎麽就能讓她出院呢！”米雪兒生氣地大叫，覺得醫院太過分了！
“太太，病人並沒有什麽大礙。而且，是她自己強行要求出院的，我們也沒辦法，我們不能把人扣押在這裏，是不是？”醫生見慣了這樣的局麵，所以沒有生氣，還是溫和地解釋。說著，還遞給他們一樣東西。“對了，這是她留給你們的。”
米雪兒著急地拿過來一看，是一張銀行卡，還有一張字條——醫藥費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還有，謝謝你們！“老公，你看！”
雷霆看著那張字條，除了那句話，後麵還附上了銀行卡的密碼。緩緩地，他眯起了眼睛。“沒事兒，隻要她在北城，我們就一定能夠找到她的。”
“可是，萬一她離開北城怎麽辦？”米雪兒實在害怕極了。
“不會的。放心吧，我馬上讓人去找。”以前他們是完全無頭緒地尋找，所以總是失望。現在已經知道姓名、相貌和地點了，找個人不會太困難。昨晚的事故現場定然是她的必經之路，就是派個人在那等著，也能把人給等到。
米雪兒猛點頭，呼吸明顯有些喘。手揪住雷霆的衣襟，用力得骨節都發白。“那你快讓人去找，現在就讓人去找！”
“嗯。我馬上打電hua。雪兒，跟著我，吸氣——呼氣——”雷霆輕撫著她的背部，引導她深呼吸放鬆下來。
他們之間經常這樣，米雪兒已經習慣了，所以即便很著急，還是跟著丈夫的引導做深呼吸。做完了，馬上又揪住他的衣襟催促他打電hua。
雷霆跟醫生點點頭，摟著她往外走。同時拿出手機打電hua。“……好了，我已經派人去找了，很快就能找到的。”
“要不要讓子韌也派人幫忙找？”米雪兒又問道。兒子有多大的能耐多廣的人脈，她還是大概知道的。丈夫雖然也有人脈，但畢竟好多年前就已經撒手了，在這方麵肯定比不上子韌。
雷霆無奈地在心裏歎一口氣，將她抱緊。“不用。放心吧，很快就能找到了。你不相信我嗎？”
“我當然相信你。”米雪兒對雷霆是全然信任的。舒一口氣，她把臉貼在丈夫的胸前，聽著他強有力的心跳。“你說她為什麽要偷偷出院呢？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你說，她會不會是知道我們是她的父母，她不願意認我們，所以就走了？”
“雪兒，她不可能會知道的。DNa報告還沒出來，我們也不確定她就是我們的孩子。”雷霆想，雪兒恐怕根本不願意接受“李小妹不是安然”的事實！
“不一定啊。我們都能看出來她那麽像我跟你，她不可能看不出來的！沒準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她一定以為是我們拋棄了她，所以恨著她的父母。現在見到我們了，她也根本不想跟我們相認！”
“不會的，別瞎想。你覺得她跟我們像，那是因為你心裏想念安然。她未必這麽認為，你看，她昨晚不是沒有任何反應嗎？如果她也那麽覺得，她怎麽會連提都不提？”
“可是——”米雪兒還想找到證據，抹殺這種可能的存在。這些年的一再失望，她已經慢慢地接受“這輩子安然都不可能回來”的事實了。然而李小妹的出現，讓她再一次看到了希望，並且她始終覺得這一次一定不會讓她失望！
“雪兒，聽我的，別著急好嗎？”雷霆低頭，額頭輕輕地貼了貼她的。“我答應你，如果她是我們的孩子，我一定會讓她回到你身邊承歡膝下。”
米雪兒看著丈夫堅定的眼眸，嘴巴動了動，最後還是趴回他懷裏。“好。”
……
離開了醫院，雷霆帶著米雪兒回到兒子家裏。他想有壹壹分散心神，雪兒的心情會好一些。
果然，一回到家，聽到孫女咿咿呀呀的聲音，看到她粉嘟嘟的小臉蛋，米雪兒馬上就露出笑容。一把將孩子抱進懷裏，吧唧吧唧地親了又親。“寶貝兒，讓奶奶親一個！奶奶想死你了！”
壹壹好像也很高興奶奶回來了，手舞足蹈的，還咯咯地笑個不停。
因為沒有人帶壹壹，所以葉安今天請假了。雷子韌怕媳婦兒一個人忙不過來，所以也沒有去公司。
“小安，冰箱裏有沒有啤酒跟西瓜？”雷霆轉向葉安問道。
葉安愣了一下，搖搖頭。“有啤酒，但是沒有西瓜。要不，我現在下去買？”天氣這麽熱，西瓜和啤酒確實是解暑必備的好東西。隻是她現在處於哺乳期，吃了西瓜容易導致壹壹拉肚子，所以她已經很長時間沒買了。
“不用，我去買吧。”雷霆朝雷子韌使了使眼色，轉身走出了家門。
雷子韌看了一眼葉安，又看了一眼母上大人。
葉安會意，趕緊湊過去跟婆婆大人一起逗葉安，還跟她說這幾天小家夥想奶奶的種種表現，成功地讓婆婆大人一心隻撲在孫女身上，自然沒注意到丈夫跟兒子之間的互動。
雷子韌這才出門去。
雷霆帶著雷子韌走出大樓，在小區一個安靜的角落停下來。
雷子韌知道父親有話要跟他說，但也不開口問，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昨晚我跟你媽在路上出了一點小事故。”
雷子韌神情一緊。母親並沒有受傷，那麽，難道是母親的心髒又惡化了？
“你別緊張，你媽沒什麽事兒。”雷霆拍了拍兒子的肩頭。“我要跟你說的，是關於你妹妹安然的事情。”
“妹妹她有消息了？”雷子韌雖然從來沒見過這個妹妹，但父母對他恩重如山，所以他也希望能夠早日找到安然，隻希望母親能夠快樂一些。
雷霆伸手。“有煙沒？”
雷子韌從兜裏掏出煙和打火機，抽出一根煙遞給他，然後替他點上。
雷霆吸一口，然後緩緩地吐出來。“昨晚的事故另一方是個踩自行車的女孩子，長得七分像你媽媽三分像我。所以你媽認定了，她一定就是安然。不過那個女孩子今天早上偷偷出院了，隻留了一張銀行卡和一張字條。她說她叫李小妹，至於家庭情況，她避而不談。”
雷霆從兜裏掏出東西，遞給雷子韌。
雷子韌接過東西，隨意看了一眼。“爸，你想我怎麽做？”他知道，父親肯定不隻是讓他找到人那麽簡單，否則他不會將他喊出來說話。
“找到她，好好地調查一下她的情況。”雷霆轉頭看著兒子。“你知道，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媽媽。哪怕是安然，也不行。”
“爸，我明白了。”對於他們而言，比起那個在他們的生活裏空白了二十多年的人，顯然母親才是最重要的！
“還有，你媽讓我跟她做了DNa報告，就在惠安醫院。你注意點，別讓人有機會動手腳。”雷霆並不介意養一個跟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兒，但他不能讓一顆不定時炸彈埋伏在雪兒的身邊。
雷子韌點點頭。“爸，你放心。”
“好。咱們回去吧，別讓你媽起疑心。”說著轉頭就往家的方向走。
雷子韌喊住他。“爸，我去買西瓜。”
雷霆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找的借口，於是對兒子揮了揮手。“去吧。”
小區裏就有櫃員機，雷子韌經過的時候，將手裏的銀行卡插了進去。帳戶的主人並不是李小妹，而是一個叫王銘銘的人。
緩緩地眯起眼睛，雷子韌看著屏幕顯示的“23.8元”的餘額，然後將卡退出，掏出手機撥通號碼。“幫我查一個叫王銘銘的人。我這裏有一張她的銀行卡，稍後我讓人送過去給你。她還有一個親人或者朋友叫李小妹，好好地查查這個李小妹，信息越詳細越好……就這麽多信息，盡快給我結果。”
葉安也注意到公公跟雷子韌之間的互動了，心裏知道這兩個人肯定談什麽緊要事情了。她想問，但是因為婆婆在，隻好忍到了晚上。
雷子韌剛洗澡出來，就讓葉安拉到床上坐下。
“哎，爸爸今天跟你說什麽秘密了？”本來葉安沒那麽好奇的，但是公公顯然要瞞著婆婆大人，這就讓她忍不住問了。該不會公公大人在外麵拈花惹草了吧？想想又覺得不可能，公公明顯愛婆婆愛得要命，應該不會做那種事情的。
雷子韌看著她，臉上沒有表情。“你想知道？”
“嗯嗯嗯。”葉安趕緊點頭。當然想知道，否則幹嘛多嘴一問！不過現在她有求於他，暫時忍了。
“這個秘密就是——”雷子韌刻意停頓下來。看著葉安瞪著眼睛等著他公布答案的可愛樣子，有點忍俊不禁。“你該睡覺了。”
葉安愣了一下，回過神來才明白自己被耍了，撲上去又是打又是咬。“我讓你耍我，讓你耍我！”
雷子韌笑著壓製住她的手腳，將人抱在懷裏。“其實也不是什麽秘密。爸媽他們昨晚不是車壞了，而是出了交通事故。別緊張，他們沒事兒。他們的車撞到了一個叫李小妹的女孩子，那人長得很像媽，也有點像爸。媽認定了她一定是安然。”
“然後呢？難道真相不是，爸想瞞住媽？”葉安知道婆婆大人的心髒受不了打擊。
雷子韌搖搖頭。“不是。爸偷偷地做了DNa鑒定，但結果還沒出來。不過李小妹今天一早偷偷地離開了醫院，所以爸讓我查一查。”
“這麽說，這個李小妹很可疑啊。”如果不是有所懷疑，公公肯定不會讓雷子韌去查的。也對，換了誰都會懷疑。那麽相似的一個人，關鍵還那麽巧合就撞上了。！
“嗯。”雷子韌擦幹頭發，隨手將毛巾搭在椅背上。
“可是如果查出李小妹不是安然，那媽豈不是又要大受打擊？你也說了，她都認定李小妹就是安然了！也就是說，她不會接受壞結果的！”葉安有些擔心，希望到時候別出大問題才好。
雷子韌搖搖頭。“暫時還不好說。”所有的事情都還沒弄清楚，任何的猜測都是沒有意義的。
“也對。先等DNa檢查報告出來，到時候才好商量對策。無論如何，我還是希望那個李小妹就是安然。媽這麽多年一直在找她的孩子，她心裏一定很苦。”當然，葉安還希望對方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否則這個家就不得安寧了。如果安然的回來帶給這個家的是痛苦，那麽倒不如她永遠不要出現！
“好了，早點睡吧。”
葉安點點頭，等他上了床，主動窩到他懷裏，舒服地喟歎一聲。閉上眼睛睡了一會，突然又笑嘻嘻地問道：“雷子韌，你怕不怕安然回來了，爸媽就不那麽疼你了？”
雷子韌不回答，直接就掐她的小屁股。
葉安驚叫一聲，趕緊求饒。
……
第二天，DNa報告就出來了。
雷霆和雷子韌讓葉安拖住米雪兒，兩個人一起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