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十指相扣(嫣然與子祈)

那一年,嫣然十八歲,方子祈二十二歲,永遠。

那一年,嫣然讀大一,方子祈大四。如果一切真的可以重來,那麽,多希望就這樣生生錯過。哪怕,終其一生,都不會遇上這般轟轟烈烈的愛戀,哪怕……

可發生的事,誰又能真的改變。命運,永遠沿著它預設的軌跡運行著,無論你甘願,或是被動。

那一年的夏天,炙熱難耐。

方子祈如幽魂一般在烈日下暴曬,嗬,從不曾想過,他方子祈也會有今天,‘失戀’這兩個字,是他的字典中從未出現過的字眼。不,更確切的說,是被拋棄。他相戀了四年的女友,在即將畢業的時候對他說:“我們分手吧。汊”

他冷然的一笑,問:“理由呢?”

嗬,似乎有些可笑,分明是她不要他了,她卻哭的格外淒慘。她說,“子祈,我愛你,可是愛情填不飽肚子。你一定不知道,為了進國企,我受了多少委屈。她們哪一點比得上我,可她們的八字好,有一個好爸爸。子祈,我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所以,對不起……”

方子祈苦笑,他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財經係係花,身材高挑,人長得更是沒的說,在係裏,成績也是名列前茅。當初追她的男聲,能從學校大門排到職工宿舍。而他是企管係第一才子,教授眼中的高材生。他們走在一起,似乎一切順理成章朕。

然而,四年的時光匆匆而過,直到今時今日,方子祈才發現,枕邊人,竟然是如此的現實事故。或許,她有她的苦衷,她家境不好,母親臥病在床,她的確需要一份安穩的生活,需要一個讓她少奮鬥二十年的男人。

可是,即便這樣,對不起,他接受不了。

“我記得,李誠東追你很久了,他把在國企做財務總監,要弄進去一個人,應該不難吧。”方子祈輕蔑一笑,語氣幾乎冷的沒有什麽溫度。

關於她和李誠東的流言蜚語,早已滿天飛。他相信她,從不曾質問過什麽。可他心裏不是應該早就清楚的嗎,世上從沒有空穴來風。他們之間,隻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李家承諾給她,她自然是要拿一些東西來換的。

“子祈,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的嗓子沙啞的已經不成樣子。

方子祈俊顏沉冷,淡淡道:“思茹,你想好了嗎?”清冷的聲音,幾乎沒有情緒。

“嗯。”她用力的點了點頭。

方子祈沉默良久,淡然的開口。“好,那就分手吧。思茹,希望你不會後悔。”

董思茹的情緒也有些失控,歇斯底裏的尖叫著,“不,我會後悔,我一定會。可是,子祈,明知道後悔,我還是要這麽做,我媽還躺在醫院裏,如果我不跟李誠東,如果沒有住院費,我媽就會死,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沒有選擇。”

方子祈深深的看著她,沉默之外,還是沉默。他承諾過她,一定會治好她媽的病,一定會讓她過公主一樣的生活。可是,她沒有選擇信任。相愛四年之久,他們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如果他對她說,他是萬豪集團的少東,如果他告訴她,他是億萬身價,如果……那一切,是不是都不會弄成現在的樣子。

或許,母親說的沒有錯,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麽貧賤夫妻。

……

明明是清空萬裏的天氣,午後卻突然陰沉了下來。轉瞬的功夫,瓢潑大雨傾盆而下。

方子祈高大的身影,孤冷的屹立在雨中,任由著雨水衝刷。這樣也好,可以讓自己清醒一點,什麽狗屁的愛情,根本就不該相信的,不是嗎!大一時,父親給他辦理了出國手續,英國劍橋,一直是他理想的學府,可惜,他拒絕了,因此和父親大吵一架。他又怎麽能舍得離開呢,那時,他已有了思茹。

身後的白色二層小樓上,傳來飄渺的鋼琴聲,音符伴隨著嘩啦的雨聲,卻是那般的協調而柔美。那樂聲,幹淨而純粹,如涓涓暖流,輕易的打動人心扉。

子祈僵硬的站在小樓下,傾聽著美妙的樂聲。恍惚間,似進入了另一個國度,沒有狠,亦沒有傷害。

琴聲不知為何突然停了下來,他茫然的回頭,順著琴聲傳來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個大敞的白色窗子,一雙柔白的手腕伸出,試圖想要將窗子關緊,避免雨絲落進來。可是,她好像遇見了困難,窗子推了幾下沒有反應,她探出頭來,一張粉嫩的小臉,帶著三分困惑,七分懊惱。

方子祈墨色瞳眸瞬間放大了,就是那一刻,他以為,他見到了天使。

她也看著他,清澈的眸光掀起幾絲波瀾,然後便退了回去。下一刻,窗子被那一雙手臂關緊。一切,恍然間發生,恍然間,結束。

方子祈孤冷的一笑,他現在的摸樣,隻怕人不人,鬼不鬼了,嚇壞了人家小女孩。

邁開沉重的步伐,剛要離開,身後卻傳來一道怯生生的女聲,和琴聲一樣低柔,和雨滴一樣幹淨而純粹。他下意識的停下步子,聽到身後細碎的腳步聲在靠近,下一刻,頭頂的那一方天空,晴了。

回頭,映入眼眸的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她的高度剛到他下巴,披肩長發,雪白的蓬蓬裙,一雙清澈的大眼,楚楚動人的凝望著他。

“你要去哪裏?雨很大。”她淡淡的開口,唇角掛著淺淺的笑靨。

方子祈一笑,這女孩,還真是爛好心。“無處可去。”他清冷的說了句,再次邁開步子。他還沒有淪落到需要人憐憫的地步。

她話未說完,他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措不及防的,她沒有收住,鼻尖撞上他結實的胸膛。痛得她秀眉緊蹙。睜大了一雙大眼不滿的瞪著他。

“小姐,我沒有讓你多管閑事。”他冷冷的丟出一句,轉身走出傘外,而那隻白皙的小手卻抓著他不放,那架勢,是真的和他杠上了。

“方子祈,你一個大男人,怎麽這樣別扭呢。”

方子祈一愣,微眯了墨眸,“你認識我?”

她淡然一笑,揚起了小巧的下巴。“企管係第一大才子,放眼大,應該沒有幾個人不認得吧。”

方子祈蹙眉,默然不語。

她依舊在笑,眉眼彎彎的樣子惹人憐愛。白皙的指尖指了指小白樓。“既然你無處可去,上去避避雨吧。”

方子祈目光探尋的落在她身上,似有所思。一時間,兩人陷入僵持,身側,隻餘劈啪的落雨聲。

“擔心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她玩笑的打破僵局。

方子祈冷挑了下唇角,笑靨中夾雜了幾絲邪氣。“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啊?”女孩兒很顯然一時間沒有意會過來,嘴巴張得大大。片刻後,才回魂,大眼睛一眨一眨,帶著幾分調皮。“你不會。”

他冷聲一笑,“小丫頭,別把男人想的太好。”

女孩兒還是笑,帶了幾絲狡黠。“我隻分好人和壞人。方子祈,你是壞人嗎!”

一句話,將他噎得半死。大腦一時短路,竟真的和他進了小白樓。

他在大呆了四年,這座小白樓卻隻進過兩三次。這裏,並不是誰都可以進入的地方,換句話說,這裏是大的區,她在前麵帶路,踏上木質樓梯,她推開了二樓琴房的門。

屋內的擺設別致高雅,書架上堆滿了書籍和樂譜。屋中央,立著一架白色三角鋼琴,瞥一眼,便知道價值不菲。

女孩倒了被清茶遞給他,做工考究的景德鎮白瓷,茶杯握在掌間,暖暖的,帶著絲絲馨香,子祈有片刻的迷茫,也不知這是茶香,還是獨屬於她的味道。

“謝謝。”他低頭,悶聲嘀咕了一句。

她依舊眉眼彎彎的笑,並未說什麽,而是坐回琴凳上,修長的指尖,按上黑白琴鍵,美妙的音樂聲漸漸流淌。都是極難的曲目,她彈得很嫻熟,隻是,少了一種味道,試問一個未經情愛,不識人間冷暖的小公主,怎麽會懂得什麽是《命運》。

他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端凝她,在琴音將落時,淡淡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她突然頓住手上的動作,抬眸,微微一笑。“嫣然,謝嫣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