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點聲，這是個意外。”
“就再是意外也沒有孩子健康重要，膝蓋多重要啊，那要是經常疼怎麽辦？跟老師說我們不演了！什麽玩意。”
秦嬌嬌也心疼兒子，她知道自己最近給孩子逼得有點緊，特別累。現在孩子吃虧了，她也有點後悔。
陽陽聽到爸爸的話鬆了口氣，他這算是成功了？應該是成功了。
苗薇薇和林曖很重視陽陽受傷請假，孩子在幼兒園受傷，於情於禮他們得去看看孩子。
另外陽陽可是元旦匯演的主持人，眼看著不到十天匯演就要開始，主持人是上還是不上得有個說法。
周五晚上，林曖和苗薇薇去往陽陽家。
陽陽家開的小超市臨街，沒費什麽功夫二人就成功到達目的地。
申宇去跑外賣不在家，秦嬌嬌接待了二人。
幾人先是來到陽陽房間，陽陽這幾天不用上學，不用排練，每天就吃喝玩樂，精神頭很足。
將買的玩具送給陽陽後，大人們就都退出來了。
“兩位老師想喝點什麽，你看我這貨架，啥都有！”
“不用麻煩，我們是來看陽陽的。”
秦嬌嬌見勸沒用，直接從貨架上拿來兩瓶電解質水，怕二人不喝直接擰開瓶蓋擺在二人麵前。
“你倆等著，我再去拿點水果，我今天買草莓了，九九草莓老甜了。”
林曖拉住熱情的秦嬌嬌。
“真不用客氣了，我們坐下聊一聊。”
秦嬌嬌隨手從貨架上拿來瓜子和其他零食。
“行，老師你說。”
林曖先是問了陽陽近況，得知陽陽還是膝蓋痛後，不由皺起眉頭。
“我們又去醫院做檢查了，可是什麽都沒查出來，醫生說骨頭啊...筋啊...都沒問題，就讓我們回家養著。我想著許是寸勁？我也不明白。”
苗薇薇狐疑。
“醫生還說什麽了嗎？”
“也沒說什麽......後來我們又去麽，那個醫生說了一句不行就跟孩子好好聊一聊，我想著這有什麽好聊的，自己又不是醫生，聊一聊就能好？”
苗薇薇抿唇，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但她不敢說。
林曖推了推眼鏡。
“陽陽媽媽，孩子現在這個情況應該是不能參加元旦匯演了，讓孩子好好休息吧。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秦嬌嬌歎氣。
“可不！他姥姥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怎麽也得養著，我今天還給他買大骨頭了，不都說吃什麽補什麽麽！我也在想他會不會是生長痛？
反正就是讓他養著吧，就是可惜了元旦匯演，我這一心想讓他鍛煉鍛煉，沒成想出這事兒了。我也不敢讓他多站，還不到兩分鍾就喊疼，我們也怕嚴重了，隻能讓他躺著，少下地。”
苗薇薇頻頻看向樓梯方向，直覺告訴她有些不太對勁。
醫生為什麽會說要家長跟孩子好好聊一聊？家長又不是神，腿有問題聊幾句就能好。
還是說醫生是話裏有話？
苗薇薇拿起一罐酸奶。
“陽陽媽，你們聊，我進屋去看看陽陽。”
陽陽此刻沒穿鞋子，就這樣站在地上耳朵緊貼房門，聽著外麵的動靜。
具體談話內容他聽不清，但他能聽見腳步聲，好像有人上來了！
不管是誰，都不能讓對方發現他在地上，於是他趕緊爬回床。
苗薇薇開門的那一刻，陽陽剛剛蓋好被子。
“陽陽？你幹什麽呢？”
“苗...苗老師...我沒幹什麽就是躺著呢。”
陽陽的腳漏在被子外麵，見苗薇薇再看他的腳，他立刻把腳縮回被子。
苗薇薇笑了笑不動聲色坐到他身邊。
“陽陽，這幾天在家裏悶不悶？有沒有想幼兒園的小朋友啊？大家都可想你了。”
悶不悶？當然悶。
盡管他不是好動的性子，但這都好幾天了，每天都要裝腿疼不能久站真的太累了！還心驚膽戰的。
“我也想念幼兒園，想小朋友。”
苗薇薇的視線移到陽陽蓋的被子上。
“陽陽，讓老師看看你的腿行嗎？”
“老師...我...”
“你穿褲子了，老師知道，我就看看你膝蓋。”
陽陽不知道怎麽拒絕，隻能讓苗薇薇掀開被子。
苗薇薇隔著癢癢的褲子輕輕按了按陽陽的膝蓋，一邊按一邊問這裏痛不痛？那裏痛不痛？
陽**本就不疼，隻能胡亂地說一會兒這裏痛一會兒那裏痛。
在陽陽眼裏苗薇薇是毫無章法的亂按，其實苗薇薇好幾次都按在了同一個位置上，而陽陽回答得跟上次的完全相反。
苗薇薇心裏有數了。
“哎呀...陽陽你這個襪子怎麽這麽髒？”
苗薇薇故作驚訝的指著襪子，陽陽腳上穿著的襪子底部沾了一些不該有的灰塵和粉末。
陽陽臉色一白，糟了！剛剛下地偷聽沒穿鞋，襪子髒了！
“你下床了？”
“...我...我就是剛剛想去拿那個玩具。”
陽陽指著書架上一個大的盒子。
“那個盒子裏麵有什麽玩具？很好玩嗎？”
“好玩！那都是我最喜歡的玩具，我都放在那裏。”
“那你能不能借給老師玩玩？”
“當然可以！”
苗薇薇笑了笑。
“那你幫老師把它拿下來吧！”
陽陽興奮點頭！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要看他的寶貝玩具。媽媽和爸爸隻會說玩具是沒用的東西，他玩可以但不要給爸爸媽媽看到，所以他都是偷偷放到那個盒子裏。
今天終於有人想要看他的玩具了！
陽陽翻身下床穿好鞋子，登登幾步跑到書架前，踩著凳子上去把盒子抱下來，又喜滋滋地跑回來。
“苗老師我給你看，這裏麵有我收藏的玻璃球，還有士兵小人...”
陽陽打開盒子，把裏麵的玩具一件件展示給苗薇薇看。
他是一直站在地上的，介紹玩具時滔滔不絕，全然忘記了自己現在是個腿疼的病人。
苗薇薇也不提，隻是靜靜地聽陽陽講解。
“苗老師你喜歡哪個？我可以送給你。”
陽陽期待地看著苗薇薇，他可不是個吝嗇的孩子，很願意分享！此刻苗薇薇正笑著，隻是這笑容越看越滲人，
“苗老師？”
“陽陽，你腿好了？”
陽陽一怔，低頭去看自己的腿，發現自己正站在地上，立刻知道自己好像穿幫了！極力挽回。
“哎呀...老師，我膝蓋又疼了。”
“陽陽...你說實話。”
知道糊弄不過去了，陽陽苦著一張臉。
“苗老師...你別告訴我媽媽行不行，我不是故意的。”
“你說實話。”
“老師......我腿不疼...我就是...”
“你不會是想逃避主持匯演還有表演節目吧？”
正中下懷！陽陽就是這麽想的！他羞愧地低下了頭。
“陽陽，可是裝病是錯誤的，有什麽事情你要說出來，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難道以後有事情你就裝病？”
“我知道裝病是錯的，可是媽媽不會聽我的。上次我不是哭了麽，媽媽說要帶我去公園練習背誦，長膽量。我真的不想去。”
“去公園背誦！這麽冷的天去公園...”
陽陽拉住苗薇薇的袖子，可憐兮兮哀求。
“苗老師，我求你了你別告訴媽媽！”
話音剛落，秦嬌嬌和林曖推門而入，秦嬌嬌微微蹙眉。
“什麽...別告訴我？”
苗薇薇摸了摸陽陽的頭。
“陽陽是男子漢，做錯了事情就自己承認，勇於擔當勇於改正！自己去跟媽媽說吧。”
陽陽明白苗薇薇不會幫他了，盡管害怕說出真相後會接受暴風雨般的洗禮，可自己確實是撒謊了。
這幾天雖然不用背誦，但他內心和身體上的煎熬一點都沒少，甚至是更累！
一個謊話要用無數的謊話去圓，這種感覺讓陽陽近乎崩潰，備受煎熬。
“媽媽...我腿不痛，我是裝的。那天我也是故意摔倒，我想受傷。”
秦嬌嬌難以置信地看著兒子，又看了看苗薇薇。
“什麽？為...為什麽啊！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
秦嬌嬌用力地扯著陽陽衣服，她的大嗓門和肢體動作讓陽陽不敢再繼續說。
苗薇薇把陽陽拉到自己身邊。
“你別激動，你太激動孩子不敢說心裏話。陽陽，你把原因說出來，別讓媽媽著急。”
陽陽支支吾吾半天，就在秦嬌嬌的耐心即將被消耗光前開了口。
“我不想當小主持人。”
“你說什麽？”
陽陽的聲音很小，秦嬌嬌沒聽清。陽陽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
“媽媽...我不想當小主持人，一點都不想。”
“為什麽啊？全園那麽多小朋友就選四個，有你一個多光榮啊！”
“我沒覺得光榮，我就是覺得害怕。”
“你看看你！其他三個孩子怎麽不害怕？怎麽就你害怕！你還能幹點什麽！”
林曖勸說秦嬌嬌，讓她消消氣。
“我也是當媽媽的，我很明白你的那個心，可每個孩子他不一樣。”
“那為什麽人家孩子就那麽好？”
苗薇薇原本沒想說話，聽到這句她坐不住了。
“陽陽媽，你不能這麽說，你知道你這麽說多打擊孩子的自信心。”
“可是事實就是這個樣啊！”
“那我說句你不愛聽的，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的孩子對你說你怎麽沒有誰誰誰媽媽漂亮？沒有誰誰誰媽媽有錢，你什麽心情。”
秦嬌嬌被問懵了，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你是他媽媽是他最親最信賴的人，你都說他不好，那他好不了。”
秦嬌嬌不是不愛兒子，是話趕話加上實在是生氣，不知道怎麽把自己兒子這個想法更正過來。
“陽陽，媽媽不是不愛你，媽媽是想讓你變得更好，更出色。”
“當小主持人就是出色嗎？不當就是不出色？我覺得大家都各有各的好，不應該用能不能當主持人來判定。”
“媽媽說的哪點不對？你就按照媽媽跟你說的路走，鍛煉自己好好學習，考大學！不會有錯的。”
“不當主持人也一樣可以好好學習，可以考大學。”
秦嬌嬌不知道怎麽接話好了，理論上是沒錯，好好學習考大學跟當主持人沒有關係，可是...她怎麽就說不明白了呢！
“你的選擇總會出現問題，就不說這個主持人，我問你，班級表演節目你為什麽選了大樹！班級除了你還有誰能選那玩意？”
“隻有我選了。”
“你選的就是錯的！大樹用表演啊！別人都選有台詞的，怎麽就你選個大樹！路邊那行道樹你沒見過啊？就在那一站有什麽用？”
“大樹很有用處，老師講過大樹可以做紙張，高高的大樹還能讓人乘涼。”
秦嬌嬌氣結。
“關鍵你不是真的大樹啊！那隻是表演！”
“...我就是覺得每個角色都有存在的道理，就好像你說要好好學習，將來要找好工作。找好工作是對的，可這不代表不太好的工作就沒有意義。”
苗薇薇挑挑眉，她沒想到平時沉默寡言的陽陽，竟然能說出這麽有哲理的話。
“如果大家都去做很好的工作，沒人去付出辛苦，那些做很好工作的人下班了連吃飯的地方都沒有，買菜都買不到。”
誰都知道每一份工作都有它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可是人們並不會承認那些人的價值，更不屑參與到那些工作中去，提起的時候更是嗤之以鼻。
大家都在追求那個好的，不會想那個適合的。當追求不到時便會心生怨懟，就連近在眼前那個適合的也會讓自己鬱悶至極。
秦嬌嬌沉默著，她想跟兒子說自己的觀念，說她沒有到那個看不起一切的地步。她過過辛苦的日子，在最底層摸爬，她沒資格去看不起任何人和事。
“媽媽，大樹是很有用的，他很沉默，一句台詞都沒有，就好像我在班級裏一樣沉默。可是大樹很有用！
大樹要全程站在舞台上，還要根據別人的表演來變換自己身上的樹葉，那裏有機關的，隻要一拉，就可以變換樹葉的眼色，來表示季節。如果沒有大樹，沒辦法讓大家知道換季節了。”
林曖拍了拍秦嬌嬌的肩膀。
“陽陽是個很好的孩子，很溫暖很善良。一次主持人，一次表演不可能把一個孩子的一生都定義了，我們更應該關注孩子自己想要什麽，快不快樂。
過度的逼迫，會讓孩子心理壓力變大，從而導致一些我們想象不到的心理問題，還會影響性格。”
秦嬌嬌蹲下身拉住兒子。
“那你想要什麽？”
“我可以說嗎？”
“可以。”
“之前都是媽媽幫我拿主意，我想自己決定一次。我不想當小主持人，我想演大樹。”
秦嬌嬌怎麽也想不起來兒子發生過什麽大事，自己沒有征求孩子的意見，自己幫忙拿的主意。
不過不重要了，一向乖巧的兒子都能因為這個去故意摔倒受傷...
這不是自殘麽！有點可怕啊！
“行...媽媽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媽媽以後絕對不可以故意弄傷自己，有什麽事兒你就直接說。”
“你會聽我說嗎？”
“我保證，以後聽你說。”
秦嬌嬌起身，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麽。林曖先開口打破這局麵。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主持人...”
“對不起林副園長，你們換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