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薇薇抱歉一笑。
“這是事實，我沒有必要把不是自己的過錯往自己身上攬。當時薑妍知道後特別緊張，我安慰她說孩子在成長中受傷並不是壞事，即便是有合同在，我覺得嘉寶奶奶也不會因為一點小傷口就不依不饒，嘉寶奶奶怕的是吃大虧。”
蔣芳雲坐直身體，吐出一口濁氣，終於有人明白她的真實想法了。她是舍不得孩子受傷，可不是說那種劃道口子也要找老師要說法的地步。
苗薇薇悄悄觀察著蔣芳雲臉色，見自己的話沒有引起蔣芳雲的反感，繼續大著膽子說。
“想著放學的時候解釋一下，沒想到下午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讓我們來不及解釋。阿姨，我敢跟你用我的人格發誓，薑妍除了不太會跟家長溝通，不會變通，脾氣有點倔以外，絕對沒有壞心思。
她不是本地人，在當地租房，當初我跟她一起來到金果果幼兒園實習，原本可以都選擇大班的，但是薑妍因為喜歡小一點的孩子，才留下小班實習，像我就來不了，所以我在大班。
我見過她哄剛入園哭鬧的孩子，為了讓孩子能有安全感，不要在哭，她可以一直抱著孩子就算雙手發麻都不鬆開，試問現在的年輕人...不能說全都做不到，隻能說太少了。”
厲勝男拿了兩瓶飲料遞給苗薇薇和葉秋風，自己也坐在了沙發上。
“薑妍不擅長跟家長溝通，說實話，我們在跟家長溝通的時候為了照顧家長的情緒，即便這個孩子沒有值得誇的地方，我們也會誇，薑妍不會。
薑妍覺得家長把孩子送來要了解的是孩子最真實的情況，而不是隻聽誇讚。孩子進步了她會誇，有問題她也想跟家長反饋，這樣才能兩方使勁幫孩子調整。
她這種情況不討喜，很少有家長喜歡她，因為家長都會認為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你老師說我的孩子不好，是不是不喜歡我的孩子或者別的原因。
我也非常理解，別看我沒有孩子，但我也能預想到如果有人說我的孩子不好，我也會生氣。可我同樣也是老師，知道一些內情。”
嘉寶從爺爺懷裏跳了下來，跑到苗薇薇麵前盯著她看。
苗薇薇拉起他的手。
“嘉寶，你記得我嗎？我給你的手消過毒的。”
嘉寶舉起自己的手，看著手背上已經結痂的傷口記憶回籠。
“我記得，你是苗老師。”
苗薇薇抱起嘉寶。
“那你告訴老師，你這個傷口是怎麽來的？我在哪裏給你消的毒？”
嘉寶撫摸著自己的傷口想了想。
“體智能課上，你在操場上給我消毒。”
蔣芳雲臉上有點掛不住！她沒想到孫子嘉寶竟然也是這套說辭！可是之前問的時候孩子都點頭啊！
苗薇薇察言觀色，知道嘉寶的回答會讓蔣芳雲下不來台，誇讚起嘉寶。
“我們嘉寶真棒，表達能力太強了！記憶力還好，老師買的零食全都獎勵給你！快去，去找爺爺玩吧。”
嘉寶被放下，抱起零食袋子立刻跑到爺爺身邊。
苗薇薇再度轉向蔣芳雲。
“阿姨，你要相信孩子的話，有時候問問題要講究方式方法，不要有引導性的問題。比如老師打你哪裏了？老師怎麽打你的？你可以換成這個傷口是怎麽來的？讓孩子自己想會更接近真相。”
厲勝男笑了，她看向蔣芳雲，蔣芳雲臉上露出了慚愧之色。
“苗老師是吧？我聽說過你。”
“聽說過我？”
“大一班的江舒語媽媽，每天放學的時候都會跟家長聊天，聊你和葉老師有多好，她家的事兒就是我們後來幼兒園的也聽說過。你很好。”
苗薇薇和葉秋風相視一笑，都明白談到這裏，事情基本上就是成了。
“謝謝阿姨，那事情清楚了...薑妍那邊...”
蔣芳雲如釋重負般點頭。
“我會跟張園長通電話把事情說清楚，明天孩子會照常上幼兒園。薑妍有你和葉老師這樣的朋友，很幸運。”
苗薇薇長出了一口氣。
“阿姨，我替薑妍謝謝你。”
苗薇薇和葉秋風走後，林家人湊在一起開了個會。他們一致表示，願意相信苗薇薇和薑妍。冷靜下來的蔣芳雲有點自責。
“我是不是真的太衝動了？我問問孩子好了...我就想著嘉寶一個孩子...他...”
林耀凱拉住媽媽的手。
“媽，嘉寶是不大，但已經到了能夠說明白話的年齡，以後有事情你可以問問孩子，看孩子怎麽說。”
蔣芳雲點頭。
“媽真是老了，我記得我你小時候我帶你沒有這樣的...怎麽到嘉寶這我就特別緊張呢！也怪曼曼...給我看那些什麽...”
蔣芳雲突然捂住嘴，下意識看向厲勝男，發現厲勝男正在刷手機，似乎沒聽見她的話。
林耀凱皺眉，似在用眼神詢問這裏有柳曼曼什麽事兒。蔣芳雲心虛地低下頭，林靖國招呼大家吃飯，把話題岔了過去。
厲勝男看了眼婆婆蔣芳雲勾唇一笑。
“爸、媽、耀凱，明天周五，晚上我們一家出去吃飯吧！正好耀凱明天下班早，給耀凱個任務，你去接嘉寶。”
林耀凱摸了摸嘉寶的頭。
“兒子！爸明天去接你高不高興！”
嘉寶看了看他。
“你給我買那個大飛機，我就要你接。”
“我接你還得給你買禮物啊！反了吧！你給我買才對吧！我接你誒！”
一家人相視一笑。
嘉寶回幼兒園上課了，張誌高高興得合不攏嘴。
“張園長不好意思，之前是我太衝動了，我願意相信一次。”
“不會辜負你的信任，我們薑老師是非常優秀的老師！”
苗薇薇並沒有把自己和葉秋風登門拜訪嘉寶家的事告訴薑妍，葉秋風也心照不宣地沒有提起。
“這個蔣芳雲為什麽突然就改變主意了呢！她是突然之間開竅了嗎？”
食堂內，薑妍無數次發問，對麵的苗薇薇和葉秋風對視了一眼，笑而不語。
“應該是吧！”
“你別想了，孩子回園了就好好帶。”
薑妍點頭。
“說得對，這次我要學一下語言技巧了，雖然我看不上於娜，但是不得不說這也是幼師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有話不直說，甚至是不說。”
......
今天放學，蔣芳雲和林靖國破天荒的沒有來接孩子，竟然是一直都沒有露麵的嘉寶爸爸林耀凱來接的孩子。
薑妍再三確認後，才敢把孩子交給林耀凱。
“薑老師，真是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不過你的那兩個同事，人真挺不錯的，很仗義啊！”
薑妍沒明白林耀凱的意思。
“你什麽意思？”
“你不知道嗎？昨天晚上你那兩個同事拎著水果來看嘉寶，說了你很多好話，還問嘉寶事情經過。都怪我們，事情發展到現在都沒有認真問過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兒，誤會了你。”
薑妍的嘴巴張得能塞下一枚雞蛋。
“是苗薇薇和葉秋風！”
林耀凱被她突然提高的音量嚇了一大跳，扯了扯嘴角。
“額...苗老師和葉老師，具體叫什麽我也不知道，應該是吧，一男一女。行了，嘉寶跟老師再見。”
“老師再見。”
薑妍沒想到苗薇薇和葉秋風竟然大晚上跑去幫她澄清、說情！這麽大的事兒兩個人竟然瞞著她...
想到這裏薑妍突然覺得自己真是太差勁了，這本就是自己的事情，不想著解決隻知道逃避，最後還要苗薇薇和葉秋風幫忙處理。
“這兩個家夥！做了這麽好的事兒！瞞著我！”
林耀凱拉著兒子信步走在林蔭道上，他第一次接兒子，比想象中的要美好。
他個人對孩子不是很在意，當初也是父母勸他們生，他和妻子才要孩子的。孩子生下來後，基本都是父母帶，他和妻子很少沾手，也就偶爾逗逗孩子。
林耀凱低頭看著自己乖巧的兒子嘉寶，看著他邁著小腳努力跟上自己步伐的樣子他就想笑。
“還能跟上嗎？爸爸腿長。”
“能跟上！”
嘉寶平時在奶奶麵前總會撒嬌，走幾步就要奶奶抱。不知道為什麽一到了爸爸這裏，不但收起了嬌氣的性子，在麵對爸爸的問話時，一股不服輸的勁頭告訴自己絕對不可以說走不動了。
林耀凱越看越愛，他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孩子這麽有意思呢！
“耀...耀凱！”
柳曼曼雙眼大睜，一滴晶瑩的淚珠含在眸中，欲落不落。她手裏提著的購物袋，再見到林耀凱那一刻掉落在地，手也下意識捂住了嘴。
“柳曼曼？你怎麽在這兒？你也接孩子啊！你家孩子也在這個幼兒園啊！”
柳曼曼衝過去就想拉林耀凱的手，被林耀凱躲過。
“你幹什麽！”
“耀凱！我終於見到你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林耀凱抱起兒子後退幾步，與柳曼曼保持距離。
“誒！我結婚了，這是我兒子，你離我遠一點。”
柳曼曼跺了跺腳。
“耀凱！你怎麽這麽無情，我們在一起三年，我馬上就是你的新娘了...難道你已經把我忘了嗎？”
“我再說一遍，我現在結婚了，以前那點事兒你就別提了，怎麽誰還沒有個前任啊！那沒在一起就是沒在一起，你提這個幹什麽。”
柳曼曼淚如雨下，聲音帶著些許嘶啞。
“耀凱，對不起，這些年我一直都放不下你，我的父母不愛我，把我的幸福都攪黃了，對不起。”
林耀凱歎了口氣，柳曼曼這句話說得倒是對。
柳曼曼父母為的是給她弟弟湊彩禮，不惜在他們婚禮當天漲彩禮，接親當天鬧得很不愉快。
盡管柳曼曼當時表示一定要結婚，可是他覺得有這樣的老丈人和老丈母娘結婚了也沒好，所以他才與柳曼曼分手。
當年他做不了柳曼曼的救世主，現在更做不了。
“你別這樣了，向前看吧！不過我給你個忠告，你最好離你父母遠一點，否則你真的很難幸福。”
“耀凱...我還愛著你。”
林耀凱連忙把兒子放下並蹲下身捂住兒子耳朵。
“你幹嘛！當著孩子麵你別瞎說啊！你再說我就報警了！”
嘉寶去抓林耀凱的手，他覺得這樣很不舒服。
“你別動，你不說要玩具嗎？你隻要不聽不信，我就給你買。”
嘉寶聽見這話不動了。不過林耀凱同時也明白了一件事，他似乎捂著兒子耳朵也沒用，這小子肯定能聽見，否則不會聽見玩具這倆字。
想到這裏，林耀凱煩躁地鬆了手抱起兒子。
“柳曼曼，看在之前認識的份上，你離開，別出現在我家人麵前。你是不是去找我媽了？你不許再去找她。”
“阿姨對我好，拿我當女兒，就算我們倆沒在一起我去看看阿姨總沒錯吧！”
“不行！他是我和我媳婦的媽，我們家沒有你這號幹女兒。”
柳曼曼拿出當年二人在一起時，林耀凱送給她的定情信物。
“耀凱，你還記得這個嗎？你送給我這個的時候，說你會永遠愛我！”
“夠了！”
林耀凱一把搶過那所謂的定情信物，直接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
“耀凱！”
“別喊了！你現在明白了吧，我對你已經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你也不要打擾我的家庭，我結婚了！”
林耀凱喊完這句話，忽的響起一陣掌聲。
厲勝男帶著蔣芳雲和林靖國出現在他麵前。
“媳婦...你和爸媽...”
厲勝男雙手環胸，勾起一抹笑。
“不是說好了晚上家庭聚餐，你來接孩子，我和爸媽就來接你們。”
林耀凱快步走到媳婦身邊。
“那你都聽到了？”
“聽到了。”
“我表現怎麽樣！是不是模範老公？”
“是，你最好了。”
“那...獎勵呢？”
厲勝男笑容有一絲皸裂，壓低聲音。
“當著爸媽和孩子的麵，你能不能收斂一點。”
林耀凱這才反應過來，清咳幾聲佯裝無事發生。
蔣芳雲拍了拍兒子，示意大家先走，自己來到了柳曼曼麵前。
厲勝男也不留，自始至終都沒有看柳曼曼一眼。
“柳曼曼，耀凱說的你也聽到了，你別再來了，我也不歡迎你。曼曼，你應該向前看了，不要再蹉跎自己的人生，也不要被你娘家拖累了，好自為之。”
淚水已經模糊了柳曼曼的雙眼，她看著那一家五口人漸行漸遠的背影心如刀絞，卻也有什麽東西從自己心裏悄悄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