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宇彬抿唇並沒有說話，回想幾年前，明煦還上小班，那年夏天他去幼兒園參加水槍大戰，當時幼兒園請了全園的家長。
明宇彬記得當時人群中最紮眼就是許娜娜，三伏天她把手臂包裹得嚴嚴實實，原本以為是為了防曬，可在許娜娜下意識挽起袖子的時候，明宇彬清楚地看到許娜娜手臂上的淤痕，明顯是被打了。
他之前以為隻是自己的猜測，現在有答案了。
“他就是個神經病。在外人麵前裝得人模狗樣，偽裝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隻要不順心就打我。不過有一點還算他有點良知，他不打女兒，打我的時候也會背著女兒。
每次他打完我都會跪在我麵前說愛我，說是因為太愛我了。為了女兒我忍了，也從來不敢告訴敏敏她爸爸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到現在都隻是以為是我生氣了。
有一次我把孩子送到姥姥家，他喝醉了又打我。
那次比較重，我住院了，順勢起訴離婚，他不同意，法院拖著。我媽拿著我被打的照片和診斷，威脅方紹唐要去他單位鬧，方紹唐才答應。”
明宇彬一直沒說話，許娜娜看了她一眼心中一涼。
“明宇彬，他還會再來騷擾我的，今天你們見過了，以他的性格我怕他會找你麻煩，我們還是分...”
“結婚吧。”
許娜娜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看向他。
“你說什麽？”
明宇彬正色道。
“我說我們結婚吧。”
“可是......”
“你願意嗎？”
“你真的想好了？明煦他...”
“我想好了，明煦也知道這件事，他很願意。”
明宇彬喊來敏敏，敏敏玩得正高興聽見有明宇彬喊她也不惱，乖乖跑過來。
明宇彬給敏敏擦了擦汗，拉著她的手問她。
“敏敏，明叔叔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
“敏敏，明叔叔想從今天開始照顧敏敏和敏敏的媽媽，敏敏你願意嗎？”
敏敏看向媽媽，低頭思索著。
許娜娜摸摸了敏敏的頭。
“敏敏，沒關係，你說你自己的真實想法就可以。”
敏敏想了想看向媽媽。
“媽媽開心我就開心。”
許娜娜啞然，心中酸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晚上，敏敏抓著許娜娜要聽睡前故事，許娜娜抱著女兒詢問。
“敏敏，今天你爸爸來了，你之前不是說想見爸爸，想讓爸爸接你...那...爸爸說的話你也聽見了，你為什麽還答應明叔叔？”
敏敏想了想縮進媽媽懷裏。
“爸爸...爸爸會打人。爸爸不好。”
許娜娜坐起身，驚愕地看著女兒。忽然她明白過來，是自己太傻了。
這麽多年，敏敏怎麽可能一點不知道，她住院那次盡管家裏都瞞著她，可她一個月沒見到媽媽，總該會懷疑的。
“媽媽，我以後都不要爸爸接了，能不能別讓爸爸來幼兒園，我不喜歡子涵也不喜歡子涵奶奶。”
許娜娜抱緊敏敏點頭。
“好，媽媽明白了。”
子涵奶奶興奮得睡不著覺，她的麻友們今天有一個外出，所以麻將局沒組成，但這並不妨礙他們聊天。
見子涵已經入睡，子涵奶奶拿著手機給群裏的好朋友們添油加醋講述今天發生的事情。
一條條語音消息發出，又收到了更多的語音消息回複，極大滿足了她尋求關注的心理。
中午食堂。
文陽舉著手機跑到苗薇薇麵前，指著朋友圈的一條消息給苗薇薇看。
苗薇薇開始還沒明白，仔細看後當即瞪大雙眼。
“什麽！明煦爸和敏敏媽領證了！”
文陽震驚的神情還沒收回去，緩緩點頭。
“他們倆結婚了。”
苗薇薇皺眉。
“如果是這樣的話，子涵奶奶說的那些東西不管真假是不是都會被當成真的？”
“別人我不知道，子涵奶奶絕對會當真。”
這下可糟糕了，子涵奶奶要是知道，不一定怎麽宣傳呢！
“文陽，林曖叫主班都去開會。”
文陽去開會，苗薇薇也回到了班級，不多時文陽帶著會議精神回來了。
除了日常的那些個工作外，本周五每個班級都要再開一次家長會。
苗薇薇心累。
“又要開家長會？”
“張誌高說老師變動大，需要讓家長們重新認識一下老師，也匯報一下最近的成果。”
“我們班不是因為張曉麗上個月才開過嗎？能不能不開。”
文陽搖搖頭。
“我也是這樣問的，張誌高說不行。準備發言稿吧。”
葉秋風的聽課時間定在了第二天的第二節，苗薇薇特地跟文陽串課去聽了一節全程。
葉秋風很專業，課堂進行得十分順利，至少他班沒有子涵。
張誌高在總結大會上，特地將苗薇薇和葉秋風的課堂拿出來比較，說了很多不利於團結的話。
比如，這裏的環節設計，苗老師沒有葉老師做得好，那裏向孩子們提問的問題設計，葉老師要跟苗老師多多學習。
苗薇薇和葉秋風不是三歲小孩，他們對教學設計比張誌高這個學金融的門外漢要懂得多，所以他說他的，他們都沒太放在心上。
星期五，家長會。
苗薇薇和文陽在孩子們放學後跟琪姐把教室好好布置了一遍，迎接家長們的到來。
四點四十分，已經有家長陸陸續續到場簽到，而子涵奶奶更是早早地就來到教室，
她除了拉著苗薇薇和文陽問東問西以外，更是打入先來的家長小群體中，聊得熱火朝天。
苗薇薇想要拿一個新的筆記本，便走向了角落最底層的櫃子翻找。
由於距離子涵奶奶小團體有點近，所以子涵奶奶匪夷所思的言論全部落入了苗薇薇耳中。
“你們聽說了嗎？咱班明煦爸和敏敏媽結婚了！都領證了！”
一個女家長點頭附和。
“知道，看到朋友圈了，兩人大張旗鼓的。”
另一個比較理智的女家長插話道。
“有什麽大不了的，兩個人都是單身，結婚就結婚唄。”
子涵奶奶聽罷，連忙搬著小椅子往那名家長身邊湊了湊。
“一看你就不知道！我跟你們說，你們都是後到這個班級，不知道情況。
就我們班那個明煦爸和敏敏媽，那當初為什麽雙雙離婚？他們倆借著孩子的由頭成天眉來眼去...然後就離婚。”
剛剛附和的家長一臉震驚。
“什麽！你是說他們倆是因為幼兒園接送孩子認識，然後因為對方離得婚？”
“我在監控都看到了，兩個孩子天天在一起玩，那明煦為了照顧敏敏，天天把好吃的水果給敏敏，不就是討好麽！
誰教的？他爸唄！就那麽天天在一起接送孩子，家裏老婆、老公能樂意？
之前我還看見敏敏爸來找敏敏媽複婚，說是不在乎敏敏媽之前做的事情，之前做點什麽事情？肯定不是什麽上得了台麵的事情！
我們也真是，跟這樣的人的孩子一個班，別把我們的孩子帶壞了。”
苗薇薇驚慌地看向文陽，文陽也是生無可戀完全沒有辦法。
文陽原本就不擅長跟家長溝通，現在又不止一個家長在，她早就沒了主意，不知道該怎麽解決。
苗薇薇走到子涵奶奶身邊，卻沒有跟子涵奶奶對話，而是問其他幾名家長是否簽到，結束後提了一句。
“家長們，大家都在同一個班級學習生活，在沒有發生利益衝突前大家更應關注自家寶寶。
明年就要上小學一年級了，這一年對孩子來說很關鍵。除了良好的學習狀態外，還有就是關注點要放在自己身上。”
聰明人都聽得出來苗薇薇是在側麵敲打子涵奶奶。子涵奶奶不是傻子，一下子就聽出來苗薇薇話中含義。
“苗老師，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很明顯，希望孩子能養成關注自己的生活和學習的心理，別人的事怎麽樣跟我們都沒關係。
我想大家都不希望孩子上了一天學，老師講的知識一個沒記住，今天哪個老師因為什麽事請假，哪個同學家裏出事兒了記得一清二楚。家長是孩子成長道路上的一麵鏡子。”
子涵奶奶吃癟，瞪著苗薇薇。
“過會兒，我也會在家長會上提這件事。”
優雅轉身，任憑子涵奶奶如何甩臉子，苗薇薇都一律看不見。不過苗薇薇心裏也是虛的，她也怕被投訴。
無所謂了，這句話她必須說出來，被投訴也得說！不然子涵奶奶準得惹更大的事兒。
明宇彬和許娜娜是一起來的，二人落座後，眾家長向他們二人投去異樣目光。
美含媽媽發現自家孩子的座位在明煦和敏敏旁邊，當即找到苗薇薇和文陽，要求給她家孩子換個座位。
“我不是其他的意思，就是不希望孩子聽到他們家太多事，孩子還小，她要回去問我，我也沒辦法解釋，畢竟是人家的事兒。”
許娜娜環顧四周，目光落在了子涵奶奶身上。
子涵在幼兒園說過的話敏敏都告訴她了，許娜娜上次見識過子涵奶奶攪屎棍般的風采後，覺得還是不應該跟這種人關係鬧太僵，否則麻煩連連。
可她不知道，他們的麻煩早就開始了。
許娜娜笑著朝子涵奶奶打招呼。
“子涵奶奶是吧？敏敏經常提起子涵，說自己很喜歡子涵，願意和她做朋友呢！”
子涵奶奶斜睨著許娜娜，用鼻子冷哼一聲。
“朋友？我家子涵可不敢有敏敏這樣的朋友。”
子涵奶奶的陰陽怪氣成功吸引了明宇彬的注意，他下意識拉了拉許娜娜示意她不用理，轉頭就發現了周圍家長的怪異神情。
家長會還有五分鍾才正式開始，苗薇薇示意文陽提前開始，趕緊趁機把話題岔過去，否則準得出事兒。
“各位家長朋友們，安靜一下，我們的家長會馬上開始。”
家長會提前開始了，按照流程文陽先講話，苗薇薇後講。
原本苗薇薇的發言稿上並沒有讓家長提醒孩子關注自身的話，隻不過因為子涵奶奶的關係，這段話被苗薇薇臨時加上去了。
大三班的會議要比其他班結束的要快，送走家長後，苗薇薇和文陽一同去找了林曖，把事情的經過，以及她們所擔心的問題通通說了。
林曖揉捏眉心，表示自己做了這麽多年的幼兒園園長，還第一次遇見這種搞事兒的家長！
“現在也隻能裝不知道，老師介入會起反效果。通過你們的描述，那個子涵奶奶不是個省油的燈，歲數大的老頭老太太，什麽都不怕，到時候來個不承認，一哭二鬧三上吊，我們更不好辦。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們兩個先別管。”
事情已經報備，接下來如何走向就不是她們能夠控製的了。
家長們表麵是消停了，背地裏已經組團把明煦爸、敏敏媽拉進黑名單，並且還教育了自己家的孩子不許跟明煦、敏敏玩。
體能課上，所有的孩子不約而同孤立明煦和敏敏，他們很自然地插明煦、敏敏的隊。
誰都不願意讓明煦和敏敏站在自己前麵，苗薇薇製止多次，都隻是管得了一時，明煦告狀時，插隊的小朋友即便是站到最後一個也絕不道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苗薇薇詢問班上一個孩子怎麽回事，得到的答案就是媽媽不讓她跟敏敏、明煦玩。
苗薇薇看著那些孩子，不會所有的孩子都被家長叮囑過了吧！事情竟真的朝苗薇薇預想的去了。
解散，自由活動時間。
大家成群結隊，有的追逐玩鬧，有的聚在一起商量遊戲內容，沒人帶明煦和敏敏。
“我們一起玩，不帶敏敏玩，要是誰帶敏敏玩，我們就不跟她玩！”
子涵帶頭叫喊，還得意地朝敏敏做了個鬼臉。
敏敏上前理論。
“你憑什麽不帶我玩！還不讓別人和我玩！你怎麽這麽壞！”
“你才壞！誰讓你有個壞媽媽！”
“你媽媽才壞！！！”
敏敏聽到這句話，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怒火，狠狠在子涵臉上撓了道口子！子涵想要反擊，明煦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推倒。
子涵在地上哭嚎，指著敏敏和明煦大喊。
“我要告訴我奶奶！你們兩個欺負我！讓警察把你們倆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