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年前
吃完午飯,大家就忙開了,向大伯生了個蜂窩煤爐子的火,放上大鍋,把家裏所有能裝開水的鍋都燒上開水,準備一會兒好燙豬毛。
向大伯看殺豬佬已經來了,就招呼幾個半大不小的男孩子把條凳、桌子端出來,放在曬壩裏,倒上茶水,招呼倆個堂兄弟和幾個來幫忙或者說是來看熱鬧的人喝茶先休息一下,就帶著殺豬佬去看圈裏的豬,殺豬佬要先了解一下情況才好動手。
這個時候殺年豬村裏沒事的人都會來圍觀,有意向的人等結束後也會買一點,當然,主家一般會在弄好以後留大家下來吃飯,這頓飯叫“喝旺子湯”,“旺子”就是豬血。
“你這幾頭豬倒是肥實,怕不得有兩三百斤?”殺豬佬拍了拍豬屁股,笑了一下。在向小萱看來,這個廚子肥頭大耳朵的,身材還特別紮實,笑起來就有點猙獰。
“是該有了吧,一年養到頭的,吃得又好,還能不長肉?”張翠花有點得意,這大部分都是她的功勞,雖然豬食是向奶奶煮的,但絕大多數時候都是她喂的。
殺豬佬又笑了一下就出去了,指揮幾個小的把條凳結實的捆在一起,自己又親自試了一下,覺得差不多夠穩固,就讓向大伯準備盆。
這個盆是等會兒裝豬血的,因為有三頭豬,向大伯找來家裏最大的一個腳盆,洗幹淨放在捆好的條凳前麵,倒了點鹽和菜油,提了一大桶幹淨水,殺豬佬估摸了一下,倒了大半桶,把水和鹽攪拌均勻。
大概的準備工作都做完了,殺豬佬從自己帶來的背篼裏抽出了一把尖刀和一把磨刀棍,把尖刀在磨刀棍上使勁兒的擦了幾下,就讓大家去抓豬。幾百斤的豬要好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才能抓住,把豬從豬圈裏逮出來以後還要抓上條凳,還要按住不要它掙紮。
殺年豬有很多講究的地方,稍不注意可能就會犯忌諱,所以在找殺豬佬的時候就要找經驗豐富的,要做的幹淨利落的,一定要一刀斃命;抓豬的人也要找合適的,一般都是找身強力壯的;另外還有就是圍觀的人也要注意避諱,有的人是不適合圍觀的,比如,小孩,再比如,身上有戴孝的,小孩子是怕受驚,被衝撞,戴孝的則是有的主人家忌諱。
向小萱不屬於上麵任何一種,但她屬於主動避諱的,在殺豬佬去看豬的時候她就進臥室了,總覺得殺豬的場麵有點血腥,心裏怕怕的。她怕殺豬,但卻不排斥去看給豬開腸破肚,聽到外麵豬的慘叫聲,她恨不得的把頭埋在被子裏,聽不到才好。
感覺蓋在頭上的被子被摸了幾下,抬起頭,向輝坐在自己旁邊,抬手正準備摸摸她腦袋,剛才就覺得她有點不對勁,才想著進來看她怎麽了,現在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向輝隻覺得好笑,“要是怕的話,剛才堂伯母回家拿東西怎麽沒跟著?”
向小萱一臉無辜的看著他,能說剛才她根本沒聽到麽。
“要不,找點棉花把耳朵堵住,再把你帶來的書拿出來看看?”向輝也不知道該怎麽辦,現在出去也不方便,還不如就在屋裏,反正一會兒就結束了。
也隻有這樣啊,早點沒有想起可以出去待一會兒,這次他們回來隻帶了幾本課外書,還有就是向輝特意收集給向鴻的高三資料,作業什麽的他們早做好了,因為他們早知道帶回來了也不會看一眼,本來就打算回來瘋玩的,所以就帶了必要的書,要不是怕實在丟太久,等開學的時候會感到生疏,也怕沈斌那邊不好交差,他們是一本都不想帶的。
“你們倆在這說什麽悄悄話?”向陽走了進來,“出去玩吧,去砍甘蔗,你們要不要去?”
“外麵豬殺完了?”向小萱覺得沒這麽快,實在不想這個時候出去,“你們去吧,記得帶幾根回來。”
“還沒,哪有這麽快,才完了一頭,殺豬佬說先休息一下,豬太大了,按的人有點吃力。”
那還說什麽,趁著這個機會趕緊走人,瞬間站起來,一手拉著一個,“走吧!”怕走晚了會碰到。
種甘蔗的地方是河邊的沙地,他們這邊的地形比較獨特,四周都是高高矮矮的大山,隻有清江兩岸大概一兩公裏是平地,估計是清江長久以來衝擊而成的,所以土地靠近河流的地方大多是沙地,隻有越靠近大山,才有泥地。
他們這邊的村子都是依河而建,像向家所在的村子就是這樣,往來大多是靠河流,隻有在山的另一邊離河實在太遠才修了公路。也是大家覺得坐船不方便運輸重物才集資修了通向公路的機耕道,但由於路是在修在山區,繞的很,隻有在運送重物的時候使用,平時都是靠船出行的。
甘蔗地離龍眼樹林不遠,他們村子好像種什麽都喜歡一起種,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集體公社留下的習俗。在一大片的甘蔗裏,向陽帶頭七繞八拐才找到自家的地,其實,能在眾多一模一樣的地裏找到對的,向陽的方向感還是不錯的。
他們這邊種的是一種表皮青黃色的甘蔗,比羅漢甘蔗甜,水分也比較多,但比較小表皮也比較硬,產量也比不上羅漢甘蔗,一般就他們本地的人才種。甘蔗按行被竹子夾成一排一排的,這塊地上已經砍的差不多了,就剩下了三四行,估計是大伯母趁著過年行情好,砍去買了。但也不要小看這幾行,也有差不兩三百根,足夠吃到二三月。
向陽選了幾根,小心避開新發出的小苗,在根部用彎刀砍斷,順勢拉出,丟給向輝,向輝掂了下,一根至少也有五六斤。向陽想了一下,覺得家裏的人多,怕不夠分,又砍了幾根。
本來說出來砍甘蔗就是個借口,他是看小萱早早的進了屋子,沒過一會兒向輝也進去了,猜想是小萱怕殺豬,這才找了個理由出來,甘蔗地離的比較遠,等他們回去,估計就殺完了。
向輝利索的扒了幾張甘蔗葉子,把所有的甘蔗捆一起,拖著就回家,也該慶幸這都時間天氣好,不然拖回家肯定全是泥!
回到家,果然豬都殺完了,正在用開水燙準備去毛,隻見殺豬佬一手拿著提壺往豬身上澆開水,另一隻手拿著個像厚鐵片的東西使勁兒刮,豬毛就掉下來一片。大堂伯走過去也拿起一個鐵片刮起來,刮毛要迅速,趁著熱水燙過,幾下就刮下來了,要是水冷了,這毛就不容易弄掉。向大伯拿了個篩子,把刮下來的豬鬃毛撿起來,曬幹後用來做刷子,這種自製的刷子用途廣泛,刷衣服,刷鞋子好用的很。
向鴻幾個看到向陽他們帶回來的甘蔗,都圍了過來,別誤會,不是饞甘蔗了,他們村子誰家都有,他們是準備比賽“砍甘蔗”。
這個“砍甘蔗”不是說從地裏砍下來,而是把一根甘蔗直立放地上,放開手,用彎刀沿著甘蔗尾部直立的快速的劈下去,要是第一個人沒有劈到底,那就沿著劈下的末尾平著削去,第二個繼續劈,最後比誰劈的長。
——要是這根甘蔗是買的,那劈得短的人就得付錢,而贏了的人就可以免費把自己劈的那段帶回去自己吃。當然,圍觀的人也可下注,不得不說,在撲克牌沒有廣泛流行開的現在,對於善於各種爭強好勝的雄性來說,什麽東西都是可以拿來比較的。
向陽看到幾人過來,也知道他們在想什麽,大家的關係並沒有因為向陽去城裏麵讀書而變淡,十幾年的感情,不是一時的離開就可以消去的。
利索的削去甘蔗尾部的葉子,留下短短的一截葉子,再砍去尾部,甘蔗的尾部味道寡淡,一般是不吃的,但也不會扔掉,留下來埋在土裏第二年做種。
比“砍甘蔗”一般是兩到三個人,多了也發揮不開,一根甘蔗就那麽長,技術好的可以一次性的劈到底,所以,要是人多的話就要選代表出來。
向陽選了幾根比較直而且大小適中的甘蔗,示意大家跟著他,這個活動是必須避開大人的,因為在大人看來,好好一根甘蔗,不吃用來劈著玩,不是浪費是什麽,他們才不會管你這劈過的甘蔗是不是會吃掉。
向小萱跟著他們來到屋後,她是沒份參加,跟著也是湊熱鬧,反正即使被發現了,被罵的也不會是她,誰叫她是被帶著的......
到屋後時代表已經選出來,向家這邊是向澤——別看他年齡最小,靈活性卻是最好的,反應最快,就連他親哥向鴻也是比不上的,另外一方是向小萱不認識的村裏一個大約十七八的男孩子。
兩人劃拳決定先後,別小看這個順序,先劈的,甘蔗太長,穩定性差,立在那裏很快就倒了,但要是技術好,一次就可以劈到一半多,第二個不用上場就輸了;第二個上的,經過第一個劈了,甘蔗變短,穩定性好了,就比較好劈,問題是有時候撈不著上場,所以,第二個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祈禱第一個失手。
十來個半大的小子湊在一起,要想不被發現那是不太可能的,這不,向澤剛準備劈下去,刀都舉起來了,隻待另一隻手放開甘蔗就用力劈下去,就聽到堂伯母一聲吆喝:“你們這些‘背時’的,又糟蹋甘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