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五翟村夫也不容易

三四個小時的車程之後,她們會從瀘川市來到極具特色的小村莊,這座村莊趙有時從前就知道,來前上網查過資料後,許寧拍板定下。

開車的師傅是翟閔公司的司機,車齡大車技好,一路都沒有顛簸,還懂得繞近路。許寧看一眼駕駛座,對趙有時說:“翟閔公司走不開,你有什麽想法?”

“什麽想法?”趙有時笑笑,“能有什麽想法,他不可能一走幾天。”

許寧觀察她一陣,下結論說:“你還沒跟他複合,但有舊情複燃的趨勢。”

趙有時含笑不說話,許寧說:“需要我給你上課嗎?”

“不需要,也許到時你需要我給你上課。”

趙有時頂回一句,許寧一滯,聳聳肩沉默下來。

村莊的地勢好,用不著爬山過河,車子就能直達,隻不過遠了一些,等抵達目的地,天色早已全黑,趙有時也已饑腸轆轆。

幾人先在民宿裏休息,民宿老板是淳樸的村裏人,早已替她們準備好一桌農家菜,收費還極其便宜,道歉說:“房間有點簡陋,今天時間來不及了,我明天再收拾收拾,你們別介意。”

趙有時說:“不會,這房子特別好,我很喜歡!”

許寧雖然住不慣,但也沒有嫌棄,她悄悄對趙有時說:“這房子有看頭,房簷上的花樣很特別。”

吃完飯,她立刻推著趙有時去房子外麵拍照,夜晚和白天的景色不一樣,許多白天體會不到的細節,在夜間會放大數倍。

趙有時指著小飛蟲笑道:“給它們來個特寫!”

許寧一臉嫌棄,趙有時笑嘻嘻地奪過相機,把粘在房簷上的小飛蟲也拍了進去。

回屋後趙有時倒頭就睡,明明覺得很累,她卻睡不著,幹躺一陣,她坐起來捏了捏腿,自己按摩比不上他人按摩舒服,趙有時捏了一會兒就放棄,又重新躺下,翻來覆去許久才睡著,第二天起床就發覺右腿有些不舒服,緩了許久才爬下床,自己坐上輪椅。

許寧的工作效率非同尋常,天未亮就已出門,現在又回來陪趙有時吃早餐,飯後她推著趙有時出去,讓她以她現在的高度去欣賞風景,在外麵跑了一天後,兩人收獲不少,相機裏已全是照片,畫本上還描了很多的花樣。

晚飯趙有時吃得很少,右腿犯疼,她忍住不說,吃完就回了房,連燈也不開。

又捏又揉始終不管用,趙有時把被子墊在腿下,抓著枕頭咬牙,痛到後來她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拿出手機一看,已經過了十一點,她想假如十分鍾後還是疼痛難忍,她就把許寧叫醒。

十分鍾還沒過,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上麵顯示的名字讓趙有時突然覺得自己無比委屈,接電話的聲音卻很正常:“喂?”

“還沒睡?現在能不能起床,給我開個門?”

趙有時驚詫,爬起來用了五分鍾才把門打開,民宿裏的人已經全都睡下,屋外也沒有燈光,翟閔站在黑燈瞎火的大門口,衝趙有時咧嘴一笑。

回到房間關上門,趙有時小聲問:“你怎麽三更半夜跑來了?”

“我處理完工作已經天黑了,還好,路上隻花了三個小時。”翟閔打量完房間,又看向趙有時,發現她的眼角有水漬,心頭不由一跳,問,“哭過了?”

趙有時矢口否認:“沒有!”

翟閔何其了解她,回答如此迅速果斷一定有鬼。他把趙有時抱上床,捏了一下她的小腿,問:“腿痛?是不是沒帶藥?”

趙有時訕訕點頭,翟閔變戲法似的拿出了小藥瓶,說:“沒做任何準備就跑到窮鄉僻壤的地方來,有什麽著急的,許寧瘋,你陪她一起瘋?”

“許寧做事向來這樣,想到就做,一旦拖延,興致就沒有那麽高了,心境會受影響,采風效果會很差。”

“所以她也不管你的腿傷,讓你窮折騰!”

翟閔的語氣裏是對許寧極為嚴重的不滿,冷冷諷刺幾句,才專心按摩起來。

他的臉上和胳膊上都有蚊子包,應該是剛才在門口等待的那會兒功夫被咬的,額頭上都是汗水,開車三小時,現在已經一身疲憊,趙有時一言不發地看著他,腿部肌肉在他的手掌下漸漸放鬆。

按摩完,趙有時打破沉默:“我去叫醒老板,讓他再開間房。”

“不用。”

“那你跟司機師傅睡一間?他的房間在另一邊。”

“我打地鋪。”

“打地鋪?”趙有時一愣,說,“打什麽地鋪,我去叫老板。”

說著就要下床,翟閔一把摁住她:“你要是半夜再不舒服,哼一聲我就知道,回去躺著,不用管我。”

他把燈關閉,再把空調溫度調高幾度,隨便扯出一張毯子躺到地上,見趙有時盯著他不睡,翟閔一笑:“乖了,晚安。”

第二天許寧喝著粥來敲趙有時的房門,敲開後見到從裏麵走出來的人,一口粥立時嗆住,咳嗽不止說:“小……小時!”

翟閔冷冷瞥她一眼,返回屋內,把趙有時扶坐到輪椅上,推著她走出來,趙有時說:“翟閔昨晚到的,早餐有多嗎?”

後來許寧悄悄對趙有時說:“怎麽說我也比他大好幾歲,他要是有禮貌,該叫我一聲姐,你看看他那眼神,簡直把我當奪妻仇人!”

翟閔到來,為許寧的工作提供了不少便利,許寧早就看中一座山頭,吃過早飯後拋下他們就走,走前叮囑翟閔照顧好趙有時,趙有時其實也想上山,隻是腿腳不允許,目送許寧消失在小路盡頭,她說:“今天我的任務是去村子東麵的祠堂。”

翟閔接過她的包,說:“出發。”

這是趙有時第一次在翟閔麵前真正投入工作,她會對每一個村民笑眯眯,巧笑搭訕,問他們村子裏的習俗和風景,包中還準備了糖果巧克力,隨時隨地分給遇見的小孩。

趙有時觀察入微,藏在角落的小圖案也逃不過她的眼,拍完照後她通常會拿出本子畫幾筆,翟閔問她:“你什麽時候學會了素描?”

“跟tony學的,我的一個同事,他大學修的是美術,曾經勵誌當畫家,可是最後為五鬥米折腰。”

小時候我們倔強任性,長大後我們要對許多事學會妥協,tony曾對趙有時說:“我很後悔小時候沒有多任性幾次,喜歡什麽就算撒潑打滾也該去要,現在長大了,假如喜歡的東西不是你的,你不會敢去撒潑搶來。”

趙有時畫完最後一筆,看向祠堂裏別致的木門,回想tony那段極富哲理的話,不禁感觸良多,翟閔突然蹲下來,說:“我們長大之後,不光學會了妥協,能抓住的東西也越來越少。小時候你寫作業,你會專心做完一門再做另一門,你想用心學習,就會把全部精力用在學習上,可是長大以後,我們想要得到太多,反而什麽都抓不住,我們的手不夠大。”

翟閔攤開手掌,手掌寬且大,掌紋脈絡清晰,這隻手曾經簽過上億元的合同,也曾牽起過他最舍不得的女人。

翟閔慢慢向前,覆在趙有時的手背上,緊緊握住,趙有時看一眼兩人緊握的手,又看向他,相顧無言。

傍晚時分,許寧汗流浹背地回來,把照片拷貝進電腦裏,和趙有時一張張篩選,寬闊的大門外是民宿老板自家的田地,裏麵種一些自給自足的蔬菜,翟閔可能覺得新鮮,換上拖鞋,卷起褲腳,和老板一起下地摘菜,夕陽餘暉灑落,場景看起來夢幻至極。

許寧笑說:“他要是再換一身衣服,和莊稼漢沒有區別了。你看,向來都是男主外女主內,男人工作女人操持家務,現在我們在工作,他在那裏摘青菜,有沒有一種爽快感?”

趙有時一想,煞有其事地點頭:“你這麽一說,還真是!”

翟閔何止摘來青菜,他還和老板一起摘來了青椒和菠菜,還有兩個番茄,連雞窩他都闖了,撈來十隻熱乎乎的雞蛋。

趙有時工作起來就忘記時間,等照片基本敲定,夜幕已低垂,菜香早已四溢。她和許寧來到餐桌邊,看向滿桌菜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翟閔說:“青菜是我炒的,雞蛋餅也是我烙的,嚐嚐看!”

許寧笑道:“能吃到翟總親手做的菜,是不是也該拍照留個紀念?”

一旁的司機卻沒膽去夾翟閔煮的菜,連酒都沒敢多喝兩杯,青菜和雞蛋餅基本都是翟閔和趙有時在吃,翟閔問她:“味道還可以吧?”

趙有時說:“雞蛋裏應該滴兩滴酒,可以去腥。”

“好,下次我再試試。”

晚上就寢,老板已經替翟閔收拾出一間客房,翟閔沒有拒絕,臨睡前仍是進入趙有時的房間,替她按摩腿部肌肉,說:“後天去醫院複查,我早上十點來接你。”

“不用,到時候許寧會陪我過去。”

翟閔沒應聲,同她聊起田地裏的情況,說:“化肥是純天然的,那些味道我洗菜的時候還能聞到,他們的廁所你有沒有見過?公用的廁所下麵是很深的槽,平常他們叫挑出那裏頭的東西去施肥。”

直到把趙有時刺激得惡心了,他才收住口,趙有時想嘔又嘔不出來,惱怒去推他:“回你的房間去,別捏了!”

翟閔大笑,扶她躺下後才走去門口關燈,剛把房門拉開一條縫,他又突然停下。

趙有時聽見他折回來的腳步聲,不由望向門口的方向。關燈後屋內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聽覺卻格外靈敏。

呼吸聲越來越近,趙有時蹙起眉,等到一吻落下,她登時僵住,翟閔握住她的雙肩,把她摁下去,忍耐許久的情緒就在此刻發泄,等趙有時開始掙紮,翟閔才喘氣撤離,埋在她的頸間休息片刻,說:“我想你。”

趙有時看著漆黑的屋頂,胸口起伏,他的小心翼翼她看在眼裏,他的極盡討好她也看在眼裏,他的按耐不住她更是看在眼裏,可是她不知道應該如何回應,這有違她的初衷,可她還有動搖了。

翟閔呆了半小時,兩人都不說話,等趙有時忍不住推他一下,他才依依不舍離去,第二天他竟五點就醒,繞到趙有時房間的窗戶外,輕輕敲打窗戶,小聲喊她的名字。

五分鍾後趙有時終於被他吵醒,打開窗戶,翟閔探進半截身子,笑著去捏她的臉,還作勢要爬進來,嚇得趙有時趕緊去關窗,可是已經來不及,翟閔一躍而起,眨眼就落到了她的床上。

回程的路上,許寧拉著趙有時坐司機的車,翟閔孤零零地單獨駛在路上。

許寧似笑非笑:“什麽情況?”

趙有時不吭聲,許寧說:“女人心軟,人之常情,你也不用強迫自己去抗拒,順其自然是最好的。”

“我沒有強迫自己。”趙有時看向前方,翟閔的車就前麵,“我隻是有點不知所措。”

回去以後,翟閔抓緊時間處理這兩天落下的公務,許寧帶著從新加坡趕來的同事東奔西跑,趙有時閉門思考,等到複診這天九點,她接到許寧的電話:“我有點事要做,可能會遲到,你不如打個電話給翟閔。”

趙有時掛斷電話,衡量了一下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認為獨自前往醫院也沒有問題,因此她拿上包,自己推著輪椅出了門,剛剛走出小區準備攔出租車,就聽見急促的喇叭聲響在耳邊,一輛轎車倏地聽在她麵前,丁士磊探出窗戶,欣喜道:“你去哪兒,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