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The most distant way in the world
當桑渝再次醒來的時候,睜開眼,那熟悉的白色再一次刺激她的眼,右手背上依舊吊著點滴,整個右手臂已經僵硬得無法動彈。
門虛掩著,過道裏,一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正在訓人:“這裏是醫院,你看你,從進了醫院,打了多少通電話了?既然這麽忙,你還要來醫院做什麽?”
“對不起——”
“對不起?我要你說對不起做什麽?你該說對不起的人是你太太。看看你這個丈夫是怎麽當的?昨天才和你說過,你太太的不能受刺激,怎麽還讓她吃辛辣的食物?夫妻間吵架是常有的事,但也絕不能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身為一個男人要有擔當,有什麽事讓讓她不就好了。”
“我知道了,不會有下次。”
那個醫生看著就有氣,上次這個男人和另一個像瘋子一樣的男人一進醫院就引起一陣**,之後小護士就在不停地討論誰長的帥,害他這個曾經被評為“內科一棵樹”的主任醫師人氣大跌,真是太沒麵子了。男人沒事長這麽帥做什麽?影響市容!
“下次再讓看到你送你太太進醫院,我就打電話到婦聯為你太太討回公道。”
麵對眼前如此“熱血”的醫生,沈先非有種想笑的衝動,隻是點了點頭,淡淡地問了一句:“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嗯。”那個醫生白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終於走了。
聽到門“咯吱”一聲響了,桑渝迅速閉上了眼。
輕輕地推門而入,沈先非走到床邊,見桑渝還在睡,便在床邊緩緩坐下來,執著她的手,放在唇邊,默默地看著她。
沉睡中的她,臉色蒼白,完全沒有平時的那種冷漠,反而多了一種無言的柔弱,可有誰想到,這個柔弱的女子卻有著尋常的堅持與毅力?
驀地,他注意到她的睫毛在輕輕地顫動,挑了挑眉,腦中閃過一個惡作劇的念頭。他俯下身將臉欺近她的臉龐,隻離了大約幾公分的距離,一隻手緊握住她的左手,拇指不停地摩挲著她的手背。
她的眼睫毛顫動的次數越來越多,由緩慢而平穩轉向起伏不定。
越來越近的距離,他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多久。
一秒鍾,兩秒鍾,三秒鍾……
盯著眼前白皙明淨的麵龐,那纖長顫動的眼睫,挺直的鼻梁,還有那誘人的嘴唇,漸漸地,他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腦中升起想要吻她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
雖然閉著眼,但是桑渝能夠感覺到一個黑影罩在自己的上方,伴隨著那溫熱的男性氣息噴灑在臉上,癢癢的,酥酥的,麻麻的……她的心狂烈地跳動著,一下又一下,一秒鍾,兩秒鍾,三秒鍾……那個黑影不但沒有離去,屬於他獨有的男性氣息卻越來越近,他到底要幹什麽?
終於,她再也裝不下去了,倏然睜開雙眼,便看到一張放大的臉在眼前,沈先非目光灼灼地正盯著她,他的唇在瞬間便緊緊地壓了上來。
“你幹什——”她完全沒有預料裝睡的結果是這樣的情形,開口想罵他,卻讓他有機可趁。他的唇舌伺機緊密地糾纏著她,他瞪大著雙眼,本能地要推開他,左手卻被他壓著,無奈之下,她動了動還在打點滴的右手,依舊被他壓下了。
他絲毫機會都不給她,深深淺淺的吮吻令她快要昏眩,她可以聽到兩人緊貼的心激烈地跳動著,似要跳出胸膛。她要窒息了!體內被寂寞壓下而沉睡了多年的熱情被挑了起來,她能感受到他的吻是那樣的執著而深情,令她感到滿滿的幸福與知足。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她的阿非回來了……
一開始拚命想要反抗,此時此刻,她卻全身心地回吻著他。
沈先非感受到她的回應,鬆開了壓住她的雙手,緊緊地抱住她,而地吮吻著她。手鬆了下來,桑渝本能地將手勾住了他的頸項,手指無盡依戀地穿過他的發絲,唇舌與他糾纏著。
熱情相吻的兩人忘記了周圍的一切,這時,值班的小護士過來看看是否能拔針頭了,卻看到這樣的一幕,不禁驚叫出聲:“你們兩個在幹什麽?她的血在回流!”
這一聲驚叫,徹底驚動了他們。
桑渝猛然睜開眼,迅速地掙開了沈先非的懷抱,臉紅得像一朵盛開的薔薇,羞得別過了臉。
沈先非臉微微一熱,尷尬地站了起來,在看到桑渝右手上的輸液管裏已經回流了好多血,頓時慌張了起來:“那個……我——”
“真是受不了你們兩人,這裏是醫院,不是談情說愛的地方,就差一點點,藥水酒掛完了,就不能安分點。”小護士咬牙切齒地看著麵前的一男一女,太過分了,早知道她不搶著過來了,看到這讓人心碎的一幕,她真想撞牆。
桑渝看見小護士還要再給她紮一針,收回了手說:“還有一點點不用掛了。”
“浪費是可恥的。”小護士凶道。
“可我就是喜歡可恥的。”
小護士被梗塞得沒話說,收拾了藥水瓶和輸液管氣鼓鼓地離開了。
房內又隻剩下她和他了,因為剛才被人撞見相吻,這會兒說不出的尷尬。
桑渝緩緩撐起身體,要下床,沈先非急忙走過來扶起她:“你起床幹嗎?”
“上洗手間啊!”一想到這個可惡的男人趁人之危,桑渝便氣不打一處來,最可惡的是自己還是像以前一樣熱情地急切地回應他。
“哦……”沈先非聽見,立馬抱起她。
“喂,你幹什麽?”
“抱你上洗手間啊。”
“我是胃疼,不是腳斷了,放我下來。”
“反正都抱了,也差不了這幾步路。”沈先非抱著她快步走進洗手間,將她放了下來。
“你還站在這兒幹什麽?”
“怕你有需要。”
桑渝聽了差點沒吐出血,狠瞪了他一眼:“110就在隔壁,我隨時都可以告你性騷擾。”
“砰”的一聲,她將門狠狠關上。
待桑渝上完了洗手間,沈先非不顧她的反對,又將她抱回了床上。
“餓不餓?”他走向擺放物品的櫃子,將保溫瓶裏的粥倒在碗裏。背對著桑渝,他的手在,心口之處正猛烈地跳動著,剛才那一吻雖然被小護士打擾了,雖有些沮喪,但更多的是甜蜜,因為她回應他了,還會害羞會臉紅,他感覺現在自己就像是一個十七八歲的毛頭小夥子。
桑渝躺在病床上,望著在忙碌的沈先非,怔忡地出了神,身體有一種像是經曆過一場猛烈的虛耗之後的空蕩,腦袋全空了,一片空白。
她最喜歡看那他認真的樣子,認真生活憚度,無論是畫設計圖,還是燒菜做飯,又或是專注地討論某個問題。可就是這樣認真的人,讓原本幸福的光明成了無盡的黑夜。
“我臉上有東西?”沈先非將那碗粥端至她的麵前,舀了一小勺,“這是我媽煮的,送來有一會兒了,那時你還在睡著,這會兒還是熱的。”
聞到一股清淡的米香味,桑渝覺得很餓,伸出手,打算自己來,可那個小勺卻已然在她唇邊,隻聽到他啞著嗓音說:“剛才害你手腫了,還是我喂你吧。”
望了一眼自己的右手,那裏又腫又青,提醒著她剛才那個的熱吻。驀地,她的臉微微一熱,動了動手,確實挺疼的,於是張開了嘴,讓他喂她。
病房裏,靜悄悄的,除了碗勺清碰的聲音,便是兩人聽似均勻的呼吸聲。
“要不要再來一碗?”沈先非用紙巾輕柔地幫桑渝擦了擦嘴角。
不發一言,緊抿著唇,桑渝望著他又出了神,直到他停下了動作,四目相對,她才收回目光。
“我又不是豬……”桑渝垂下眼簾。
“你睡著的時候挺像的。”沈先非抬了抬眉,他送她進醫院三次了,每次她都要睡好久。
“……”桑渝瞪了他一眼,忍住不問,“我們的貨是不是都進場了?”
沈先非點了點頭:“嗯。”
心中的大石終於落下了,桑渝鬆了一口氣。
皺了皺眉,沈先非說:“醫生說你要住院觀察三天,要你戒煙、戒酒、戒咖啡、濃茶和碳酸性飲料,有規律地進餐,定時定量,不要熬夜,保持心情愉快。”
抬眸,她靜靜地凝視著他,在聽到要住院觀察,她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我幫你安排好了,你在醫院裏好好靜養三天。”
本來打算今晚一過,明天一早就準備出院的桑渝乍然聽到沈先非私自幫她安排住院三天,激動了起來:“沈先非,你是我什麽人?充其量你也隻能算是我客戶,你憑什麽私自替我做主讓我住院?”
“客戶就是上帝,現在我是你上帝,上帝有權決定你的一切。”
“你神經病。”
“那就算我神經病好了。”沈先非塞了一個枕頭在桑渝的背後,讓她靠得會舒服一些,然後又塞了一份報紙給她,“這是今天的報紙。不是我不幫你,是我不能按你所想的那樣幫你,業內那麽多雙眼睛在盯著你和我。皇庭不是我的,黃董的作風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三十六計中有一招叫做苦肉計,江懷深知道桑渝昨天因為急性腸胃炎進了醫院,不能吃刺激的東西,之所以那樣刁難她,目的就是要讓她住院,告訴業內所有人,桑渝是憑本事拿自己的命去調到貨的,與沈先非一點關係都沒有,與皇庭一點關係都沒有。做法雖然狠了一點,但也正是江懷深一貫的作風。
桑渝冷笑了一聲,幫她?幫她幫到她住院?這招苦肉計可真是夠狠的,她能夠怨誰,怨天怨地?隻能怨自己倒黴,爹娘死得太早,流年不利。她淡掃了一眼那份報紙,就扔向一邊,內容顯然比昨天報道的稍微緩和了一些,隻是側麵報道了桑氏倉庫受損的情況,其他的一律沒有廢話,施壓果然是有效果的。
“你向媒體施壓,有些是他們不能挖,自然會轉向。在醫院,你起碼可以靜養三天不受騷擾,養精蓄銳後,剛好再戰。”
想了想,桑渝覺得沈先非的話也不無道理。
她皺了皺眉,望向窗外,天色已經昏暗,轉眸看到牆上的鍾,已經七點多了,腦中突然想到一件事,為什麽她住院了,吳媽和之之沒來看她,卻是他在這裏?
“你一直陪我一個下午?”她忍不住問。
“沒有,我送你到醫院後,吳媽就趕過來了,然後我就回公司了。下了班,我和之之一起過來的,之之看你還睡著,沒打擾你,就和吳媽一起走了,然後,我留下來了。”
“為什麽是你留下來?”
“你說呢?”
看著沈先非越來越靠近的臉,桑渝忽然嚇了一跳,連忙往後挪,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被他半抱著坐在床上,不僅半個身體都靠在他懷裏,就連手也是和他緊緊地握在一起,他正用指腹著她的手背,這個姿勢……他什麽時候擠上床來的?
“下去。”桑渝推了推他,卻推不動。
“等你睡著了,我就下去。”沈先非緊緊抱著她。這樣的感覺真的很好,抱著她,整顆心都是滿滿的,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五年前,他就是這樣抱著她的。
無論桑渝怎麽樣掙紮,沈先非依舊是緊緊地抱著她。也許是真但累了,身體太虛弱了,這次生病幾乎是消耗了她全部的精力,終於她放棄了,不得不窩在他的懷裏。
兩個人擠在這小小的病床上,依偎在他的懷裏,桑渝的脖頸處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一直以來她的睡眠都很淺,常常會在半夜驚醒,然後一直到天亮都會睡不著。這樣被他抱著,怎麽能睡得著?
她翻了身,背對著他。
黑暗中,靜得隻聽到呼吸聲。
沈先非調了調氣息,貼在她的耳際,輕輕地念著:
……”
暖暖的氣息中,那深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停止了,沒有繼續念下去。
刹那間,桑渝感到自己的續也跟著快要停止了。
感受到她身體的變化,沈先非胸腔起伏不平,抱著她的手臂收緊了。
在英國的時候,每當看到身後那條魚,他的心就會隱隱作痛,情緒會異常低落,他嚐試過去想有關身後那條魚的事,每次都是以頭痛得厲害而告終。每當有女人向他頻頻示好,腦中自覺的反應就是拒絕,有時侯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原來潛意識裏他逃避著她,卻因為她而抗拒著別人。
一直以來,他都在等一個人,等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的人。現在她就在麵前,就在他的懷裏,他們已經浪費了五年的青春,還有多少個五年可以等待。
飛鳥與魚,那是一段沒有結局的愛情,他不是飛鳥,她也不是魚,他雖然離開過那片水域,可是他又回來,而她遊離了這片水域,卻又怕他回來找不到她,回來苦苦守候。
驀地,他強製地將她的身體反轉過來,逼迫她麵對著他,小心翼翼地說了一聲:“桑渝,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桑渝並不回應他,隻是將臉埋在他的胸前,聆聽著他的續聲,那種熟悉的安全感讓她很快又閉上了眼,了夢想。
聽到她平穩的呼吸聲,他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心底一陣失落。
第二天,桑渝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有多久,她沒有這樣好好地睡過一覺。瞪著雙眼,她竟然有些急切地在尋找著某個人的身影,卻是看到吳媽忙碌的身影,還有抱著一堆文件坐在一旁發呆的袁潤之。
“師姐,你醒了?”
“你怎麽過來了,不用上班?”
“當然不是,我是拿這些文件來給你簽的。”
桑渝下了床,洗漱完畢,便埋首於那些文件。其中幾份是新簽訂的租憑協議,戶外廣告的事也落實了。桑渝看到這些文件突然覺得自己是平時對他們太仁慈了,如果不是那天發一頓火,這些人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一點效率都沒有,等她出院,她要回去好好整頓下家具連鎖這塊。
剛簽完手中的文件,她便接到了一位股東的電話,最讓她擔憂的是銀行房貸一事已經妥善解決了。這讓她全身的神經全部鬆弛了下來,看來,這幾天,她可以安心地在醫院住下了。
“對了,去找這個人,讓他幫我把我家天恒山莊那棟別墅整整。”桑渝從手機裏找了個號碼,然後想了想,笑得很詭異,“跟他說,我要那間房子鬧鬼……對,鬧鬼。”
“鬧……鬧鬼。!師姐,你幹嘛往自家房子潑髒水?”袁潤之瞪大了雙眼不解地問。
桑渝又笑了笑:“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那房子有我媽的庇佑。”
中國人講究的是風水,她倒要看看於佳有什麽能耐能把房子高價賣出去。這兩年,她沒動這個女人,一是因為別墅的產權在她手上,而是家居連鎖大部分實權都掌握在她手中。為了趕這個女人走,她可是用了兩年的時間,才將這個女人在家居連鎖的根基挖出來,才逼得這個女人買別墅。
桑渝微笑的神情,讓袁潤之突然覺得很恐怖,頭皮一陣發麻。
袁潤之離開之後每多久,這間頭等病房一下子成了會客室,陸續有人到訪,有個部門的經理向她匯報工作的,有來探望她病情的,甚至還有混進來采訪的記者,沒完沒了的人來訪,嚴重影響了醫院的正常工作和秩序。在其他病人接二連三的投訴下,醫院給桑渝發了通知,在其住院期間,除了家人陪護,一律禁止客人探病。
因為太多的公事要處理,折中了一下,醫院才勉強同意袁潤之可以出入她的病房。
每天一下班,沈先非會帶著母親熬好的粥或營養湯去醫院陪著桑渝,這時候,吳媽就會自動消失,直至第二天早上七點鍾才會再出現。
隻是短短的三天,沈先非無微不至的照顧讓桑渝的內心起了翻天地覆變化。她甚至從一開始的視而不見,到後來期待著他出現在病房。午睡的時候,沒有像夜晚一樣他抱著她入睡,她起碼要等上一刻鍾,甚至半小時才能夢鄉,有時侯還要默默地背著泰戈爾的《Themostdistantwayintheworld》。
在醫院待了遂又三夜,她終於出院了,又開始了以往忙碌不堪的生活。
所有的一切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經過這件事之後,業內傳開,皇庭的沈總為桑氏集團桑總這種堅韌不屈的精神更加癡迷,都在傳,兩人的好事將近。
小小的仙人掌,改在每天中午十一點準時送達,卡片上的留言變成“記得按時吃午餐,不準抽煙,不準喝咖啡”諸如此類管家婆一樣的話語。
不知不覺間,桑渝養成了一個,沒事就喜歡看看仙人掌的習慣,然後看著看著,就變成了她在想念那個可惡的男人。
扒了扒頭發,桑渝起身,打算去商場內轉轉,出了辦公室門,便看到袁潤之埋頭對著垃圾簍在削什麽東西。走過去,她便看到她在削蘋果。
“你削蘋果的技術怎麽這麽差?皮都斷了。”桑渝很嫌棄地說。
袁潤之沒有發現是桑渝,依舊埋著頭:“啊,皮斷很正常啊,自己吃嘛,又不是雕花送給情人。”
袁潤之的話猶如醍醐灌頂,一下驚醒了桑渝。
她會這樣嫌棄袁潤之削的蘋果皮,是因為他每天晚上會給她削一個蘋果,他削皮削得很認真很執著。她一直不喜歡吃蘋果,因為要削皮,很麻煩,就算是五年前,她也沒讓他削過蘋果給她吃。當時,她看得愣住了,他竟然能把蘋果皮削得很薄很長,薄得像紙片,並且一直削到最後蘋果皮不僅沒斷開,還完好爹在蘋果上,當她輕輕拉開那蘋果皮,看到那光滑的蘋果,她覺得那不是一個蘋果,而是一件藝術品。
因為那個蘋果是要削給她吃的,所以他才會花那麽多的心思。
袁潤之削完蘋果,咬了一口,回頭便看見桑渝站在她的麵前,顫著聲喊道:“桑總——”
回過神,桑渝淡淡地說:“你吃你的蘋果吧,我去商場走走。”
袁潤之不禁被口中的那一小塊蘋果給噎住,師姐怎麽會看到她吃蘋果不訓她,真是天下紅雨。
桑渝走在商場內,不斷有員工向她致敬。
看看琳琅滿目的家居裝飾品,她不禁想到五年前為了追求沈先非,用了一天的時間改造那間小屋的情形。雖然隻是簡單布局,增添了些家具,就讓那個小屋看上去很有家的味道。在決定領證的時候,她還想把屋子給重新裝修一下。那時,他抱著她,很鬱悶地說:“不許裝修,要裝修,等我從英國回來。我離開之後,我隻要你做一件事:不要忘記想念我,想念我的時候,不要忘記我也在想念你。”
她做到了,沒有忘記想念他,可是他,卻是徹底地忘了她。
選擇性失憶。
她該怪誰?她要怪誰?
住院三天,阿穆有事沒事就會去找她領。阿穆不愧是心理醫生,將她的心理洞察地徹徹底底,那天當著沈先非的麵,他揭穿了她,雖然讓她惱羞成怒,但事實卻是如此。她根本沒病,隻是因為知道沈先非回國那麽久都不來找她,不給她解釋,她覺得心中苦悶,才會去看心理醫生,故意在配偶欄上寫著他的名字,就是希望引起阿穆的注意,希望借阿穆之口,讓他來找她。
阿穆和她說了很多沈先非以前的事,因為家庭的緣故,他的性格一直都很沉悶,她知道的,五年前的付出,她比任何人知道得清楚。
阿穆說,他會選擇忘了你,是因為太愛。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有點害怕,怕得到了,又怕突然失掉了。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一直在折磨著他,當遇到外界刺激後,那種從小養成的性格才會讓他選擇自我保護,選擇了逃避。如果他不愛你,他也就不會失去自信心和鬥誌,他也不會痛苦的瞬間,作了那樣一個選擇。
阿穆說,給彼此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吧,愛情因執著而幸福,愛情也因執著而痛苦,你是要幸福還是要痛苦?
阿穆說,你們已經錯過了一個五年,年輕的時候有多少個五年?
原諒把你帶走的雨天
在突然醒來的黑夜
發現我終於沒有再流淚
……
這曲鈴聲,早已設為了他的來電專屬鈴聲。
桑渝望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笨鳥”二字,遲遲沒有接電話。
在醫院的那三個晚上,他抱著她的時候,是那樣的用力,就好像她隨時會飛走一樣。每天晚上,他會重複著對她說一句話:“桑渝,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在心中她也不斷地問自己:重新開始,好嗎?
心底一個聲音在不斷地提醒著她,五年的苦等,還有因為愛而被遺忘的見鬼理由,就像一根刺一樣梗在心頭,要怎樣才會化掉?這五年來所受的痛苦,難道就真的這樣輕輕一帶就過去了?就這樣輕易的原諒他了?
另一個聲音在說,她痛苦地等了多年不就是為了今天?要不然她為什麽去找阿穆?如果是因為恨他,為什麽他吻她的時候,她會熱切地回應?看不到他的時候,她會忍不住想念著他。她還愛他的。如今沒了阻礙,兩個相愛的人為什麽不能在一起,為什麽還要彼此折磨著雙方?
左前方有一對正在選購家具裝飾的情侶,兩個人為男的遲到而爭執了好久,最後女的轉身就說不買了,男的急急地拉住女的說:那你要怎麽樣?
女的說:把那麵鏡子給我扛回家啦,不許打車。
男的氣都沒吭一聲,轉身就往那家專賣店走去。
手機鈴聲還在響著,嘴角輕揚,桑渝按下接聽鍵,那個占據了她整個身心的男人聲音響起:“桑總,請問今晚有沒有空?”
“有。”她笑應了一聲。
那邊沉默了幾秒,聲音帶著激動的沙啞:“……桑渝。”
“晚上六點半,正道見,不準遲到。”
“……好。”
掛了電話,她望著那個扛著鏡子的男人和一直在旁數落的女人,嘴角的笑意淡淡地漾了開來。
愛一個人很難,放棄自己心愛的人更難。
如果可以不愛他,她早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