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教授自信沒有看錯沐林楓,他知道不需要對沐林楓這樣的人講什麽道理,因為越是信守承諾的人,越容易陷入這種難以抉擇的境地。每個人都可能經曆過這種內在的信仰與現實發生衝突的情況,任何一種選擇都會領取痛苦不堪。
聽過沐林楓的敘述後,教授不僅沒有指責他,也沒有進行開導,隻是讓他與曾祖父的事跡進行比較,這讓沐林楓更加有些不好意思麵對教授。
樹林中除了不時地響起的灰喜鵲地鳴叫沒有其他聲音,微風似乎停止了吹拂,樹枝也停止了搖曳。大家都在默默地看著沐林楓,寧靜中漂浮著沉悶的氣氛,讓人感覺有些壓抑。
沐林楓低頭沉思良久,隨後抬頭望著東方教授緩慢地說:“教授,我心裏有些亂,請給我些時間思考一下,然後再把決定告訴您。”
東方教授點點頭,知道讓沐林楓馬上作出選擇反而對事情不利,必須留出時間讓他考慮,於是輕聲說:“林楓,我這次來青州除了看望你,另外還有件事想要同你當麵商量一下。”
“哦,有什麽事請盡管直說。”
教授把這次來的主要目的告訴了沐林楓:“上次見麵的時候我曾經提到過生活在中美洲的殷福布族是商代殷人後裔。我們剛剛得到一個消息,兩年前,位於尤卡坦半島的叢林中有座殷福布族人始祖的陵墓被盜。從盜墓者那裏傳出一條重要線索,被盜的陵墓地宮中有一幅壁畫,很可能是殷人東渡的海上路線,如果真是如此,通過這幅海圖就能找到天之浮橋島。另外,據說這座古墓陪葬品眾多,因為進出叢林的地形非常險惡,盜墓人隻是帶走了價值比較高的黃金製品和玉器,還有大量的隨葬物被留在了墓穴中。而這些隨葬物極有可能是我們需要尋找的曆史證物,如果這些隨葬品能夠證明我們的研究成果的話,後麵就可以不用再尋找攸侯喜的陵墓了。因此我們準備向上級領導部門提議組建一支探險隊,前往尤卡坦半島尋找這座殷福布族人始祖的陵墓。我在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你,想讓你一起參加探險隊,有你參加尋找陵墓的行動的成功幾率要大很多……”
當聽到教授說如果找到這座陵墓,就有可能不再尋找攸侯喜的陵墓時,沐林楓的心裏頓時有種輕鬆感,隻要不是尋找《帝葬山圖》上的那些陵墓,自己就不算是違背誓言,等教授說完,他就急忙問:“探險隊什麽時間出發?”
“這個要等上級批示下來才能組建,具體時間我也說不準,大概需要個把月吧。”
沐林楓沉思了一下,然後說:“如果探險隊是一個月後出發,我保證參加。”
小曹有些不解地問:“為什麽一個月後出發你就參加?”
“是這樣,從我始祖開始,一直到曾祖父每人都寫下了一本《相墓手劄》,一共有十八本之多,這些手劄都是他們做‘疙瘩’和相墓的寶貴經驗,要想真正地掌握祖傳的相墓絕技,就必須把祖輩們留下來的手劄研讀完。我算了一下,大概再有二十多天的時間,就能把手劄學習完,到那時我就有把握了……”
東方教授很高興地看著沐林楓:“好,時間應該足夠了,另外去中美洲的叢林探險不是一件小事,必須作好充分的準備,我想最快也要兩個月的時間。”
“太好了,有兩個月的時間我保證能把祖傳的相墓絕技融會貫通。教授,探險隊就算我一個。”沐林楓一掃滿臉的陰雲,興奮地說。
“嗬嗬,不是算你一個,而是以你為主……”說到這裏教授搖著頭,歎了一口氣,“我已經老了,沒有能力再進入叢林去探險了,這項重要的任務就要靠你們幾個年輕人去完成。”
淩霄走到沐林楓麵前,笑著說:“看來咱們倆要成為戰友了。”
小曹不失時機地對李建平說:“頭,我是不是也算探險隊的一員?”
李建平微微一笑,看著東方教授說:“這得由教授說了算。”
東方教授高興地說:“如果能找到殷福布族人始祖的陵墓,對於考古界來說不亞於發現一座寶庫,學術價值難以估量。這麽重要的事情,你們國安局肯定要派人參加了,何況國外還有那麽多人惦記這個件事。”
東方教授這麽一提示,李建平看著沐林楓問:“林楓,你在譚坊村是不是遇到了些意外情況?”
沐林楓感覺很奇怪,李建平似乎知道譚老爺子葬禮上發生的事情,他點點頭:“不錯,的確有人在背後搞鬼,而且是接二連三地下黑手。”
“發現是什麽人了嗎?”李建平又問。
“我沒有見到過這個人,不過我從他留下的腳印判斷出這個家夥三十歲左右,中等身材,體型偏瘦,身手靈活,很擅於攀爬……”
小曹驚訝地望著沐林楓,忍不住讚歎地說:“我靠……真人不露相哎……沐大哥的跟蹤術堪比我們技術部門的痕跡專家了!”
沐林楓擺著手說:“雕蟲小技,讓你們見笑了。”
“你的分析判斷非常準確。”李建平用讚許的目光看著沐林楓,同時頭也不回地又對小曹說:“把馬二木的照片拿給林楓看一下。”
沐林楓從小曹手裏接過馬二木的資料照,這是他在美國上大學時的畢業照片,戴著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讓人很難把他與一個盜墓賊聯係起來。
見沐林楓在辨認照片:李建平問:“見到過這個人沒有?”
沐林楓搖搖頭:“沒有,從未見過麵,不過眉目之間似曾有些熟悉。”
小曹開玩笑地說:“哈哈,不會是你說過的,你們之間有一定的血緣聯係的緣故吧?”
“狗屁血緣關係,八竿子夠不上。”
東方教授對兩人的對話很感興趣,馬上問沐林楓“哦,你們有什麽血緣聯係?”
沐林楓輕描淡寫地說:“我曾祖母就是出身於金陵馬家,與這個馬二木的祖輩應該是一家人。”
東方教授指著身旁的墓碑問:“就是這位馬氏?那一定是個很傳奇的故事。”
沐林楓不想說這件事情,趕緊把話題岔開,對幾個說:“時間不早了,咱們先回去吧。”
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一個多鍾頭,太陽偏西了,樹林中顯得陰沉了許多。五個人開始往回走,東方教授已經達到這次來的目的,同沐林楓又聊了些其他事情後,四個人沒有去沐林楓的住處,隨後驅車離開了沐家營。
沐林楓回到住處時,張小三和高鴻進已經準備好了一桌很不錯的菜肴,是大盆的全雞、全羊,還有大蔥什麽的,都是山裏地道的農家菜。
見隻有沐林楓一個人回來,高鴻進好奇地問:“怎麽隻有你一個人??來的朋友呢?”
看到都是自己愛吃的菜肴,沐林楓頓時食指大動,顧不上洗手就在飯桌邊做下,伸手撈起一個雞爪子,邊啃邊說:“都回去了……真香……說實在的,我是真餓了……”
“靠,你這人怎麽這樣,有朋友跑進山裏來看你,怎麽不留人家吃頓飯嘛,我和小瘸子白忙活了一場。”高鴻進很不高興地說。
沐林楓滿不在乎地邊吃邊說:“怎麽是白忙活,咱們自己吃啊……快,快,你們倆趕快下手吃。”
見此情景,高鴻進也不再說什麽,坐下後抓過一瓶啤酒,用牙齒把瓶蓋咬下來,然後嘴對嘴一口氣喝了半瓶,用手抹了一把嘴邊的啤酒沫,爽快地說:“也好,咱們兄弟三個痛快喝一頓,慶祝一下接的第一個活,不管怎麽說總算是有驚無險,圓滿完成。”
張小三急忙又啟開兩瓶啤酒,遞給沐林楓一瓶。
沐林楓也來了勁頭,舉著酒瓶說:“好,每人先吹一個再說。”說完仰起頭,一口氣把一瓶啤酒喝了個底兒朝天。
沐林楓心裏特別高興,不僅是因為高鴻進說的這件事,主要是東方教授這趟來讓他放下了一個心理包袱——實話說,自從向李建平說出要退出課題組後,沐林楓總感覺不是個滋味。他終於不用再作痛苦的選擇了,就像是一塊石頭落了地。
三個人也不用酒杯,就用直接用瓶子喝,不多時一包九瓶啤酒就喝光了,張小三又從旁邊拖過一包來。
高鴻進喝得差不多了,他打了一個嗝,然後對沐林楓說“明天我準備回城裏趟,可能要過幾天才能回來。”
“哦,有事嗎?”說著話沐林楓又接過張小三開的一瓶啤酒。
“辭職書已經交到酒店裏了,不過手續還沒辦,我回去把事情辦妥,然後把家裏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回來。”
沐林楓擺擺手:“你不用著急趕回來,多在家裏待幾天,有事情我打電話叫你就可以。”
“也好,我在城裏找找朋友,把咱們的事情都講一下,讓朋友們幫助宣傳宣傳。”
三個人邊喝邊聊,每個人喝了接近十瓶才結束。
第二天一早,高鴻進就下山去了,到山腳下坐客車回城。而張小三則去聯係工匠,準備把老宅的院牆先修建起來,把院牆弄好才像個家的樣子。
沐林楓又開始認真抄寫先祖們留下的《相墓手劄》,他一邊抄寫一邊潛心研究,同時對照相墓之術進行學習。
很快一周時間就過去了,等沐林楓抄寫到沐家第十一代傳人所寫的《相墓手劄》時,竟然發現了衡王陵的重要線索。沐林楓顧不上再抄寫下去,急忙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原來第五代衡王的葬禮就是由沐家第十一代傳人主事操辦的。
看到這裏,沐林楓想到這些手劄自己是按照時間順序倒著往上看的,其他幾位衡王的殯葬也極有可能是沐家祖先進行操辦的,於是他迅速地翻看了一下後麵的幾冊手劄,果然驗證了他的猜想。
衡王在青州共傳了六世七個王,其中第三代有兩個王爺。除了第六代衡王朱由鴝於1645年秋歸順清朝,第二年五月,被以謀反罪誅殺,其他六位衡王的殯葬皆是由沐家傳人秘密主事操辦。
沐林楓從五代先祖留下的《相墓手劄》中發現,不僅是衡王的殯葬是由沐家人主事,還有眾多郡王和王妃的殯葬都是由沐家人一手操辦的。令沐林楓不解的是先祖為五代衡王主事喪葬的事情自己從未聽說過,而且在民間也沒有任何流傳,直到看完沐家第七代傳人的手劄後,沐林楓終於找到了答案。
沐家第七代傳人叫沐家駿,衡王陵就是他親自尋龍點穴確定的地方。衡王陵的地點極為隱秘,可以說是位於一個非常神秘的地方,雖然是在青州界內,卻沒有人知道確切位置。而且五代六個衡王以及眾多的郡王和許多王妃都埋葬在了同一地點。這也是多年來人們不知道六個衡王以及眾王妃埋葬在什麽地方的原因。
因為這處極為隱秘的王陵地點隻有沐家人知道,所以從第一代衡王起,所有衡王府內去世的重要人物的喪葬,都由沐家後人來做“疙瘩”,而且這件事對外還保密,為的就是不讓外人知道真正的衡王陵在什麽地方,因此整個青州府隻有沐家傳人清楚衡王埋葬在那裏。
了解到這些情況後,沐林楓的內心突然產生了衝動,自己一定要找到真正的衡王陵藏匿的神秘地點,並揭開曾祖父沐丁武的失蹤之謎。於是開始仔細研究幾位遠祖留下的手劄,他要尋找這個讓很多人著迷的地方……
就在沐林楓發現衡王陵線索的第二天,高鴻進從城裏回來了,而且還是開車來的。
高鴻進剛走進院子裏就大聲吆喝起來:“林楓,快出來看看,我剛買了一輛二手車。”
沐林楓聞聽趕緊把桌子上的東西收拾起來,然後從屋裏出來,笑著問:“買了輛什麽車?”
高鴻進興奮地說:“在胡同口,你出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兩人從家裏出來,隻見胡同口停著一輛黑色的帕薩特,沐林楓繞著車轉了一圈,車有七成新,尾部標有1.8T,並且帶有渦輪增壓。沐林楓立刻流露出羨慕的表情:“不錯啊,跑了多少?”
高鴻進用炫耀的口吻說:“跑了二十來萬,單位用車,一點毛病沒有。一個特好的朋友給弄的,不到八萬塊錢,怎麽樣?”
沐林楓連聲說:“不錯,不錯,很便宜,你還真有辦法,八萬就買這麽好的車。”
“我這還不是為了咱們的事,你住在這裏沒有車也不方便。”說著話高鴻進朝沐林楓招了一下手,“上車試試,出去溜一圈。”
兩人上車後,高鴻進立刻發動起車,然後駛出村子向山下的公路開去。很快沐林楓就發現高鴻進是往城裏開,於是對他說:“車況的確很好,一點兒雜音沒有,跑了不少路了,咱們回去吧。”
“既然出來了就玩玩,急著回去幹嗎。別把自己弄得跟苦行僧似的,也要出來散散心……”高鴻進若無其事地說。
沐林楓看出來了,高鴻進說試車是假,看來是想拽著自己出去玩,於是笑著問:“你想拉我去哪裏玩?”
“當然是你喜歡的地方了,放心吧,我知道你清高,不會帶你去亂七八糟的地方。”
有車就是方便,半個小時車就到了青州。不過高鴻進開著車並沒有進入城區,而是拐向了去西郊的鄉村路,又行駛了幾分鍾後,帕薩特在一棟二層小樓前停了下來。
下車後,沐林楓發現自己還是第一次來這裏,整棟小樓掩映在綠蔭中,周圍全部是果園,環境幽靜。隻見小樓門口掛著一塊古色古香的牌匾,上麵書寫著“八喜茶樓”四個鎏金大字。樓前的空地停著七八輛轎車,看來茶樓的生意還不錯。“怎麽樣,來這裏喝茶是不是別有一番滋味?”高鴻進笑著問。
沐林楓點點頭:“嗯,不錯,是個喝茶的好地方。”
“嗬嗬,不僅地方好,關鍵是有好茶,快進去吧。”說著話高鴻進率先走進茶樓,看情景似乎常來這裏。
從外麵看很普通的小樓,想不到內部裝飾卻別具風格,一進門口就是一座精致的小橋,兩旁有假山、流水、還有翠竹,給人清靜淡雅的感覺。
身著旗袍的服務員馬上迎上來,沒有多問就把兩人領進了一間古色古香的單間內,很顯然高鴻進早就有安排。
這間茶室比一般的單間要大很多,裝飾采用的是古典風格,所有的家具擺設全部是紅木製品,不僅牆壁上懸掛著字畫,而且在茶室的一角還擺放著一隻古琴,使茶室內充滿了文化氣息。
人們總喜歡把一些事情與文化聯係起來,特別是品茶,被文人雅士稱之為茶文化,好像隻有這樣才顯得高雅。
兩人在茶桌邊坐下後,負責泡茶的女孩也在他們對麵坐下,然後開始熟練地整理茶具。高鴻進對女孩說:“把我點的最好的大紅袍拿來,我自己來泡茶,你去把那個專門在這裏操琴的那個女孩叫來就可以了。”
沐林楓急忙說:“來這裏喝茶就是為了圖個清靜,你叫個彈琴的來叮叮當當的多煩人。”
高鴻進露出神秘的笑容,輕聲說:“你真是個老土,根本不懂得享受,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在高山流水中品茶是什麽滋味,絕對是五星級的享受……”
“靠,我對音樂一竅不通,根本聽不懂什麽琴聲,狗屁五星級的享受。”沐林楓搖著頭說。
高鴻進一邊用熱水燙茶壺,一邊說:“實話說跟你一個樣,我也是個音樂盲,不過跟朋友來這裏喝了一次茶後就上癮了。我不太會形容,反正那琴聲仿佛就是從天上傳下來的,跟喝了一口香氣撲鼻的清茶一樣,一下子就流進心窩子裏了,就像有個小手在輕輕地撫摸心頭的癢癢肉,那個舒服就別提了……”
看著高鴻進那陶醉的神情,沐林楓一臉的驚愕,比看到外星人還讓他吃驚:“大哥,你沒事吧,聽個破琴能把你美成這個樣?”
“兄弟,你還別不服氣,我跟你打個賭,等會兒聽一段古琴後你如果不說好,我給你買兩千塊錢一斤的鐵觀音,如果輸了今天的茶你買單。”
沐林楓哈哈一笑,連聲說:“沒問題,一言為定,打死我也不說好,非掙兩千塊錢的鐵觀音不可了……”
高鴻進端起茶壺,在兩個茶盞之間來回斟茶,這叫“關公巡城”,他邊斟茶邊低聲說:“這間茶室是我三天前就預定好的,如果是今天來門都沒有。操琴的是個非常漂亮的女孩,每天隻演奏一場,給再多的錢也不幹……”
高鴻進的話音未落,茶室的木門一開,走進了一位清秀的女孩,看樣子最多二十歲,白色的連衣裙,長長的馬尾辮,俊秀的臉龐素麵朝天,沒有任何化妝,給人一種特別的清純感。
女孩的出現仿佛是一陣清新的春風吹進茶室,沐林楓頓時覺得眼前一亮,他的第一反應這個女孩就像是個單純的學生,還沒開始操琴就忍不住想叫好,看來這個打賭沐林楓是輸定了。
女孩朝兩個人微微一笑,同時輕輕地鞠了一個躬,什麽話也沒說就坐到了古琴邊的圓木凳上。
隻見她全身不動靜靜地坐了幾秒鍾,隨後輕盈地抬起胳膊,隨著她雙手的舞動,一曲難以描述的天籟之音隨即從她的手下流淌出來,任何聽到琴聲的人都會為之一振。
沐林楓端起茶盞,剛送到嘴邊竟然一下子停住了,仿佛有一縷溫暖的春風撲麵而來,又恰似一股清澈的溪水緩緩淌進心田裏,頓時有種說不出的舒服感。
一個對音樂一竅不通的人,在悠揚的琴聲中,竟然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雨後的森林中,清脆的鳥鳴、蜿蜒的流水、掛著水珠的綠葉,一一展現在沐林楓的麵前……
一曲高山流水令沐林楓如癡如醉,他從未想到音樂竟然有如此力量和魅力,讓他恍若在仙境中。
曲終聲停後,沐林楓依然沉浸在夢幻之中,突然感覺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胳膊,這時他才察覺茶盞還端在手裏,裏麵的茶水已經冰涼了。
高鴻進笑嘻嘻地看著沐林楓:“感覺怎麽樣?”
“好……”沐林楓輕輕地說了一個字,看他的表情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自己怎麽會一下子沉醉在琴聲中了?
看到沐林楓茫然的神態,高鴻進用嘲弄的口吻說:“是不是聽傻了,除了會說‘好’,就不會再說點別的?”
沐林楓緩緩地說:“此曲隻應天上有,我終於明白古人為什麽用‘餘音繞梁’、‘三日不知肉味’來形容琴聲了……”
這時操琴的女孩站起,朝沐林楓微微一笑,輕聲說:“謝謝先生的誇獎。”說完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一刹那,沐林楓感覺自己的心髒似乎被一股弱弱的電流穿過了一樣,頓時產生了麻酥酥的感覺。
看到女孩要離開,沐林楓突然脫口而出:“請等一下……”
女孩停下腳步,回眸一笑:“先生有什麽事?”
這一笑徹底把沐林楓征服了,他一下子不知說什麽好,張口結舌地說:“我……我……可以請你喝杯茶嗎?”
女孩猶豫了一下,隨後走回來,大大方方地在茶桌邊坐下,笑著說:“好吧,今天剛好有點兒時間,就陪兩位先生喝杯茶、聊聊天。”
沐林楓流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謝謝,謝謝姑娘,我沒有別的意思,剛才聽了姑娘的演奏真的是太好了,我想不出用什麽詞語來形容姑娘的琴聲……”
“嗬嗬,謝謝先生的誇獎。”
高鴻進急忙給女孩斟茶,同時朝沐林楓擠了一下眼睛:“別忘了咱們倆的打賭。”
“忘不了,忘不了。”沐林楓連聲說。
女孩很感興趣地問:“兩位先生賭什麽?不會跟我有關吧。”
高鴻進指著沐林楓說:“剛才他說聽不懂音樂,我就同他打賭,如果聽了你的演奏後,他不說好,我就輸給他兩千元一斤的鐵觀音。”
聽到兩人打賭的內容,女孩抿嘴一笑沒有說話。
沐林楓好奇地問女孩:“剛才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我真的對音樂一竅不通,聽到姑娘的琴聲後竟然一下子沉醉在裏麵了……”
“因為音樂是萬能的語言,任何人都能聽得懂,這與懂不懂樂理知識沒有關係。”
沐林楓擺著手說:“不,不,街邊放的那些音樂我不但聽不明白,還感覺刺耳,跟聽姑娘的演奏絕對不是一回事。”
女孩笑著說:“這也許就是古人所說的知音吧。”
高鴻進白了沐林楓一眼:“我怎麽聽你一個勁的叫‘姑娘’不舒服,你不會問一下人家叫什麽名字?”
沐林楓不好意思地對女孩說:“對不起,我不大擅於交際……”
“嗬嗬,看得出來,我叫文吟秋,兩位先生怎麽稱呼?”
高鴻進急忙搶著說:“他叫沐林楓,我叫高鴻進,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前幾天我來聽過文小姐的演奏,所以今天特意把他拉來欣賞一下。”
沐林楓不失時機地問:“文小姐的古琴演奏得這麽好,一定是專門學習音樂的吧?”
“我的確是學習音樂的,不過我的古琴演奏卻是跟母親學的,與母親相比,我的水平要差很多。”
聽文吟秋這樣說,沐林楓於是問:“文小姐也是青州人嗎?”
文吟秋搖了搖頭,否認了自己是青州人,不過也沒有說明自己來自哪裏,隻是說:“我出生在國外,我來青州是想了卻母親的一個心願。”
文吟秋的話一下子勾起了沐林楓的好奇心,孤身回國的靚麗女孩,來此的目的又是了卻上輩人的心願,這裏麵一定有著非常吸引人的傳奇故事。沐林楓忍不住問:“哦!不知道文小姐的母親是想了卻什麽樣心願?”
“林楓,你這樣打聽人家女孩的私事不太好吧。”沒等文吟秋說什麽,高鴻進就用批評的口吻對沐林楓說,有點兒護花使者的意思。
沐林楓毫不在意地笑著說:“我是感覺文小姐一個人從國外來到咱們青州不容易,如果有用得著咱們的地方,也可以幫一把。”
高鴻進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嘿嘿……我是怕你的好心被別人誤解成不懷好意……”
文吟秋急忙說:“兩位大哥一看就知道是好人,我相信沐大哥是真心想幫我。”
文吟秋的一聲大哥,頓時拉近了三個人之間的距離,這個女孩顯然是個絕頂聰明的人,知道如何讚譽男人。
不過文吟秋隨即臉色一沉,神情變得凝重了許多:“我雖然從國外來到了這裏,但是我知道母親的心願是絕對不能完成的……”
沐林楓急忙問:“文小姐,如果不介意就請把你母親的心願說出來,或許我們能幫上什麽。”
文吟秋沒有直接說出母親的心願,而是側身指著剛才使用的古琴說:“兩位大哥剛才聽我演奏高山流水時都說好,其實用這種製作低劣的琴是很難達到這首古曲所要表達的意境,要想真正地把這首古曲的意境展現出來,不僅需要精湛的演奏技巧,還要一張上好的古琴才可以……”
沐林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文小姐,實話說我就是個樂盲,對樂器更是一無所知,你能說一下什麽樣的古琴才能算是好琴嗎?”
文吟秋輕啟朱唇,露出一排潔白如玉的牙齒,輕聲道:“能展現高山流水這首古曲意境的,隻有衡王琴才能做得到。”
“衡王琴!”沐林楓驚訝地重複了一遍。
文吟秋點點頭:“不錯,我母親曾經用過許多有名的古琴演奏高山流水,感覺都有欠缺。她曾聽自己的老師說過,世界上唯有衡王琴才能夠演繹這首古曲的意境,所以直到母親去世時還念念不忘這件事……”
“文小姐,你母親所說的衡王琴,是不是與我們青州府的衡王有聯係?”
沐林楓話音剛落,高鴻進就頂了他一句:“你是明知故問,衡王琴跟衡王沒有聯係與誰還有聯係?”
文吟秋沒有理會兩人的對話,她接著說:“衡王琴乃就藩青州府的衡王親手所製,是明代四大王琴中最珍貴的古琴。明代四王琴按其順序和年代的排列應為:寧王琴、衡王琴、益王琴、潞王琴。其中衡王琴傳世最為稀少,據《琴學叢書》一書中記載:‘明寧、衡、益、潞四王皆能琴,潞琴最多,益次之,寧、衡最少。’所以現在假如有衡王琴現存於世,那一定是曠世絕品……”
聽文吟秋說到這裏,兩個人終於明白了她來青州的目的,高鴻進急忙問:“這麽說文小姐來青州就是為了尋找衡王琴了?”
“哎!”文吟秋發出了一聲輕輕的歎息,隨即用無奈的口吻說,“說實話我隻是來青州碰碰運氣,或者說是為了安慰母親的在天之靈……其實我心裏很清楚到青州也是白來,因為根本不可能有衡王琴流傳於世……”
高鴻進不解地問:“文小姐為什麽這樣說?”
“因為真正的衡王琴已經作為衡王的隨葬品埋入了墳墓中,世間根本就沒有,要想演奏衡王琴除非到衡王陵中,所以我來青州也隻是癡心夢想而已……”
“哈哈……”高鴻進突然情不自禁地大笑起來。
文吟秋被高鴻進的大笑弄愣了,疑惑不解地問:“高大哥,我的話很好笑嗎?”
高鴻進急忙擺著手說:“不,你誤會了,我不是笑你說的話……”
“那您笑什麽?”文吟秋好奇地問。
高鴻進收起笑容,很認真地說:“你既然稱呼我們大哥,那我也不叫你文小姐了,就叫你小文吧。有句話說得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的一片孝心也許能感動上天,所以達成你母親的心願並不是癡心夢想……”
在文吟秋聽來,高鴻進的話就是安慰自己,於是笑著說:“謝謝高大哥的安慰,來到青州後我了解到甚至沒有人知道真正的衡王陵在什麽地方,更不用說要找到衡王琴了,所以我知道這件事是根本不可能實現的。”
“小文,我不是在安慰你,我說的是實話,有一個人也許能幫助你了卻母親的心願。”
看到高鴻進一本正經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文吟秋用懷疑的語氣問:“高大哥的話是真的……誰能幫我實現母親的心願?”
“嘿嘿,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文吟秋驚喜地說:“這麽說高大哥能幫助我了!”
沐林楓早就聽出了高鴻進話裏的意思,他一個勁地朝高鴻進使眼色想製止他,哪知高鴻進根本就不理睬他,隻顧自己說。
高鴻進朝文吟秋擺擺手:“我沒有這個本事,實話對你說,全世界知道衡王陵在什麽地方的隻有沐家人。”
“沐家人?”文吟秋愣了一下子,旋即明白過來,兩眼放光地看著沐林楓,同時興奮地問,“沐大哥一定就是沐家人了,這麽說沐大哥能幫助我實現母親的心願了?”
“我……我……小文姑娘……你別聽老高瞎說……”沐林楓突然張口結舌不知道如何解釋這件事,於是把矛頭對準高鴻進,“你怎麽可以對人家小文信口開河,這樣的事情能亂說嗎?”
高鴻進根本不買沐林楓的賬:“林楓,我說假話了沒有?你敢摸著胸口說你們沐家不知道衡王陵在什麽地方?”
“這,這……我……”沐林楓支支吾吾不知該說什麽好,特別是當著這麽一個純潔女孩的麵,真沒法撒謊。
高鴻進沒有理睬沐林楓,看著文吟秋說:“在咱們青州流傳著一個故事,年齡稍大些的人都聽說過這個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就是林楓的曾祖父。日本人發動侵華戰爭的時候,駐守青州城的鬼子官也想找到衡王陵。這個家夥不知道從哪裏得到消息,林楓的曾祖父知道衡王陵在什麽地方,於是派人把林楓的曾祖父抓了來,後來林楓的曾祖父帶著日本人進山去找衡王陵,不過再也沒有出來。老百姓都知道林楓的曾祖父是為了保護衡王陵同日本鬼子同歸於盡了……”
文吟秋睜大了眼睛望著沐林楓,讚歎地說:“這麽說沐大哥的曾祖父還是民族英雄啊。”
高鴻進神秘兮兮地問文吟秋:“你知道沐大哥的家族是從事什麽職業的嗎?”
沒等文吟秋回答,高鴻進接著說:“我告訴你,沐家世代是做‘疙瘩’的。”
“‘疙瘩’!這是個什麽職業?”文吟秋好奇地問。
高鴻進也不解釋,隻顧繼續說:“相墓你應該知道,沐家最拿手的還是相墓術,不管是什麽地方,沐家人隻要看一眼就知道下麵有沒有墳墓,而且還知道是什麽樣的墳墓……”
不等高鴻進再說下去,沐林楓趕緊打斷他的話:“大哥,別再替我吹牛了,是不是想把我吹捧到天上,然後掉下來摔死啊。”
文吟秋很認真地對沐林楓說:“我相信高大哥說的都是實話。其實沐大哥也不用多想,我不會要求您帶我去找衡王陵。從小母親就教育我,一定不要強迫別人去做不想做的事情。”
沐林楓讓文吟秋說的不好意思了,麵紅耳赤地辯解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小文不要誤會……”
不等沐林楓說完,文吟秋就站起來,笑吟吟地對兩人說:“時間不早了,我就不打攪兩位大哥的雅興了。不知道以後是否可以去拜訪兩位大哥?”
“當然可以……”高鴻進立刻搶著回答,同時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一邊遞給文吟秋一邊說,“上麵有我的電話,隨時歡迎找我們……”
文吟秋接過名片看了一眼,然後說:“我一定抽時間去拜訪兩位大哥,我先走了。”
說完,文吟秋輕盈地轉過身離去,仿佛是一陣微風輕輕地來,又輕飄飄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