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不成仙,將成魔
很快,婢女們就將皇子妃平時所用的細軟一一搬到了納蘭滄海的內室,滿滿的,光是手飾頭釵,都占了一桌。
茜女望著這些金光閃閃的寶貝,不僅暗歎,人真是不知足的動物,有這麽多珠寶手飾,有這麽尊貴的地位,她若能安分守己,以納蘭滄海的品性,必不會將她……
將她如何?
她心裏一陣冷寒。
雖然她知道一個皇子,不可能像外表那麽溫柔善良,但是納蘭滄海太清雅脫俗了,潔白的就好像山巔上的冰雪,高不可攀,不忍褻瀆。她甚至覺得他是不該有情欲的,不該有人尖複雜的情感。所以,她毫不防備的親近他,信任他。
也許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臆想吧,她強加在他身上,然後自己刻意的不去破壞,自欺欺人的保持著完美。
她看到婢女又拿了一床被子放在床上,是極淡的米分色的,與納蘭滄海全白色的褥被一比,顯得十分鮮嫩。看起來怪怪的。
婢女走後,她悄悄拉了拉坐一旁看書的納蘭滄海的袖子,納蘭滄海抬頭看她時,神思似乎還在書裏麵,眼神有些萌,“嗯?”
茜女指了指床上,“我也睡這裏?”
納蘭滄海彎眸一笑,手掌摸了摸他的頭,“你必須每時每刻在我身邊。”
茜女想了想他許的“承諾”,倒是擔心不多。但還是有些別扭。抬頭又看了看他,即使這麽熟了,他清貴無瑕的樣子還是很讓她傾慕。
“看什麽?”他抿唇淺笑,柔柔看她一眼。
“我喜歡這麽不近不遠的看著殿下,因為殿下就像仙子下凡,看了賞心悅目。”茜女甜絲絲地說,眼睛裏露出心形。
納蘭滄海寵溺地輕擰了下她臉頰,“我不是仙子,我也是個人,隻是從小良好的教養使得舉止得體。”
“可你真的長的很漂亮啊。”
“那也隻是皮相。”
“有皮相也不錯。”
“你喜歡就好。”
茜女抿嘴笑。
“我想看會兒書,你無不無聊?”他想了想,體諒的問她。“如果無聊,你可在府內花園轉轉。”
“不無聊,不無聊,看著殿下就很好。”茜女繼續花癡。
納蘭滄海的笑意加深,“那你隨意看。”
“嗯。”
茜女就趴在桌子上,笑眯眯的盯著他看。
實在是她也無聊,婢女們將什麽都做好了,她看了一圈,便再無其它事做。
他麵無波瀾的臉龐,眼睛專注純淨,像是無欲無求,他的鼻梁不高不低,嘴唇薄而不淡,下巴微尖,線條流暢,這般安靜不動,就好像一副漫畫般唯美。
這樣的男子,隻可遠觀。
她可以欣賞,可以傾慕,可以喜愛,可以崇拜,卻是不敢愛。
眼波疲乏的一下一下垂下,對麵的納蘭滄海終於抬起眼簾,清透晶瑩的眼眸,就像藏在冰雪下不被世俗沾染的寶石,這樣看著她,就讓她移不開眼。“怎麽了?困了?”
茜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還沒吃晚飯,你該餓了吧?”他知道她現在飯量增大,這一回神不由有些愧疚,“對不起,我一時給忘了。”
“我一會兒,一吃完飯就睡好不好?”茜女最近因著懷喜,不僅餓的快,困意也是說來就來。
納蘭滄海臉上溢出寵溺,柔聲應著,“好。你得先吃點飯,不然餓著睡很難受。”說話間就起身,走向外室,吩咐婢女上飯。
茜女眼簾覺得都沉重的抬不起來,納蘭滄海體貼的挽著她坐到餐桌前,看她沒有精神,還特地給她夾菜,喂她吃。
茜女強打著精神吃了個大半飽,就依在納蘭滄海懷裏,眯著了。
納蘭滄海嘴角噙笑,眼神溫柔的能化開冰雪一般,他小心翼翼的拿布絹將她的嘴角擦了擦,這才抱起她,走入內室。
將她輕放在米分色被褥裏,為她解去外衫,仔細給她蓋好被子,想了想,幹脆將她臉上的人麵皮給揭下,露出她原本的麵目。
由於一麵貼著麵皮,她的麵龐微紅,他目露心疼,以掌輕輕撫摸了下,然後轉身,親自去拿了濕布綿和潤膚膏過來,一一將她服侍好。
也許揭了麵皮茜女也覺得舒服了,滿意地勾起唇角,又舒展了四肢,動了動,挑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著。
納蘭滄海眼睛裏都溢出笑容,沒有想到他會癡愛上這個小丫頭,即使白天臉上帶著寧香兒的麵具,他也看到眼裏的是這樣一副麵容,如今揭下了,真實的顯在麵前,他不僅有些恍然,今天,她那麽對他,是心結打開了嗎?
一直這樣在他身邊會有多好,他一定會竭盡全力讓她幸福甜蜜的想不起江璞玉。
他不怪她的心裏還在念著江璞玉,誰讓她一早就是他的姬妾,過去的事可以不在乎,隻要以後,她一直在他身邊,不再離開。
他辛苦他努力是為了什麽,為了江山,為了美人,有美人在旁,才能看美好江山。他不想得得到了天下,卻無一人分享他的勝利,他不想孤獨的站在最高處,感受著寒冷。
有她在,一切都值得,因為她是那麽快樂,也能帶給他快樂。
心中愛意難消,不禁傾下身,輕輕在她臉龐,唇角輕輕吻著……總有一天,他會毫無保留的吻她,毫無顧及的和她纏綿。
他不著急。
茜女似覺得癢癢,縱著鼻尖扭動了下,他寵愛地笑著放開她,再次細細將她的被角掖好,放下紗帳。
轉身,回到書桌前,他還有許多事要準備,要辦。
沉靜的背影被珠光燈打下了一條長長的影子,久久的,都不動一動。
床上,紗帳內茜女的眼簾緩緩睜開,麵無表情。
高高的窗子上灑下銀白的月光,將內室裏照的也很亮。
茜女微微翻了個身,對上納蘭滄海熟睡的臉。他是什麽時候進來的,她記不清了,好像已是很久,她都已經又睡了幾段。
睡著的納蘭滄海仍是保持著優雅的睡姿,一隻手臂關懷的輕搭在她腰上,她知道他初進被子裏時,曾握著她的手好久。
她試著將他的手拿開,他沒有動,似是睡沉了。
她坐起身,靜靜的看著他。這種感覺很怪,就像一個仙子墜落在你身邊,你不敢動他,卻又情不自禁想細細的看他。
小心翼翼的越過他,從床尾處挪下床。仔細的入下床紗,躡手躡腳的走出內室,果然,外室的桌子上還放置著一盤糕點。
她端了進來,依然躡手躡腳的走到梳妝台前,拿起糕點,一口一口若無其事的吃著。
眼波悄悄回望,床上的人兒一動不動。
她繼續慢慢騰騰的吃點心。
完了,又去喝了點茶。
一切完成,好像閑的無事了,她開始在內室裏瞎溜達,溜達什麽呢?
電視劇裏看多了,各種機關什麽的,她借著月光一樣一樣的看,仿佛好奇,仿佛無聊之舉。
終於,她摸索到了一塊不一樣的牆壁。
牆壁無聲無息的打開了,她回頭,警覺的看了看屏風後的床,他還是一動不動。
她幹脆直接走入洞口。
洞裏是條下台階的隧道,她沿著隧道一路向下,越往下光線越亮,終於,她看到了這間密室!
緊接著,密室中間的寒玉石也出現在她麵前。
她驚愕的走過去,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那水霧彌漫中的人。
納蘭滄海說,將寧香兒關在密室,關在密室……
果然,她看清了,是寧香兒!
一張絕美的臉上,被雪氣沾染的星星點點,依稀看得出是寧香兒不差。她就像是睡著了,十分寧靜。
她想跨過去再看仔細一些,身後突然有聲音淡淡傳來,“別再靠近。”
她猛然回頭,是納蘭滄海,他靜靜的站在台階下,秀眉微顰的看著她。“你終是好奇的。”
“是你說將她關在密室,我以為她是被醒著關著,可是現在……”茜女沒有質問,隻是提出疑問。就好像他們約好了一前一後進來一樣。
納蘭滄海緩步走過來,微微歎了口氣,說:“以她的脾氣,怎麽能好好的關著,我將她弄昏迷了,凍結在這裏。”
“她還活著嗎?”茜女問的很小心,聲音有些抖。
納蘭滄海有些遲疑。
“她好歹曾是你枕邊人,你怎麽能殺她?”茜女提高了聲音。
“我沒有殺她!這得看她自己的造化,能不能挺得過寒玉石。”納蘭滄海看著她,眸中有為難和無奈,“但是,她也隻能,永遠的睡在這裏了。”
茜女心底一陣生寒,不可思議的望著他的臉,“我以為你纖塵不染,以為你溫柔善良,難道是我看錯了?殿下,你不可以這樣殘忍,連自己的發妻都容不下!”
納蘭滄海悲傷的看著她,苦笑,他抬起手,想去觸摸她的臉,卻遲遲不敢向前,“茜女,你仔細想想,是我容不下她嗎?容不下她的是你呀。”
“……”茜女一頓。
“你說過什麽,絕不做妾,不與別人分享夫君。這些,你忘了嗎?原本,我可以以她不夠淑德降為側妃,甚至是夫人,既不用太得罪寧王,也壓製了她寧香兒。日後我做了皇上,隨便給她一個昭儀或者婕妤,都無傷大雅,我可以保證這輩子都不會臨幸她,隻一心對你一個。但是你呢……”納蘭滄海輕輕搖頭,笑容苦澀,“你會甘心嗎?你不會允許有她在,還會拿這個借口拒絕我。”
茜女身形不穩的後退一步,呼吸都開始困難,“你這麽說,是怪我嗎?”
“隻能怪她命不好,你容不下她,我也因著太愛你,更容不下她。”納蘭滄海理所當然的說,“她傷害你,一次不止,我怎麽能容許別人傷害我心愛的女子,就算為你報仇,她也必須永遠的關在這裏。”
茜女心底一次次的抽痛,她不知道,是不是該責怪納蘭滄海的做法。她與寧香兒是矛盾的,是不共戴天的兩個個體,納蘭滄海隻能滅了她。可以說他殘忍,也可以說他癡情。
“可是你為了我殺人,我很不安!”茜女哽咽著,泫然欲泣。
納蘭滄海上前,溫柔的抱住她,在她耳邊輕聲安慰:“別傷心,我不會為了得到你不擇手段,讓你背上負罪感。待我們成就大業後,我就抹去她的記憶,和璞玉一起將她解凍,然後放她去很遠的地方,好不好?我不會為了你殺人,好不好?”
茜女從他懷裏抬起頭,“真的?”
“嗯,我現在一個人不行,得和璞玉一起,就能解開寒玉石的禁錮,到時候,將她安排一個普通人家裏,讓她安生的過日子,不是很好嗎?”
茜女長鬆了口氣,“如果真能這樣,也很好。”
納蘭滄海舒了口氣,“你剛才餓了?”
茜女不好意思地笑,“我故意吃了很多東西才摸索進來,你卻還是什麽都知道。看來,你也是防著我的。”
納蘭滄海神情微變,“我是沒防著你,才讓你輕易的走了進來。原本,便想讓你知道的。”
“嗯?”
“你總是看到了她才會安心。你怕我……會下狠手吧。”納蘭滄海神情不悅。
茜女小心的扯他的衣袖,“我不是不信你啦,隻是好奇,真的就是好奇。”
納蘭滄海輕易的就一笑釋懷,輕擰了下她的鼻尖,“你就算疑我,我還是信你。”
茜女哆嗦了一下往他懷裏縮,“這裏好冷。”
“我們走吧。”納蘭滄海擁著她,慢慢往回走。
茜女柔弱的依在他身旁,轉身間輕掃了一眼寒玉石上的寧香兒,然後隨他一步步走出密室。
納蘭滄海,不成仙,將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