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選美

“一個親王之女,自持為郡主,就想製約本相,不自量力!”江璞玉冷嗤的話在她耳邊,茜女回頭,見他微仰著下巴,優雅的脖頸劃出優美的曲線,亦帶出幾分傲慢,緊抿上挑的嘴角,更是帶著毫不收斂的得意和勝利。

茜女看的心中冷駭,江璞玉還真是夠狂妄自大,雖為臣子,卻有睥睨天下的霸氣,連郡主也輕蔑看不起,這意思,就是不把理親王放在眼裏了,那麽,他還能顧及誰?是什麽樣的人,才會有這般目無一切的傲氣?除非是自己身份的極度高貴和自身強大到一切的能力!

隱隱的,她覺得不安,這樣的人,很危險。

在他身邊,出很危險。就像現在,他言行舉止根本沒有顧及到她的處境,這麽得罪郡主,她還有好果子吃嗎?偏他還不自知,還沾沾自喜的斜她一眼,道:“茜女莫擔憂,在相府,本相說了算。你隻需陪著本相即可,其他人,不必畏懼。”

茜女突然覺得他這人很幼稚,不,他本來就很幼稚。她懶得跟他說了。

“丞相,妾累了,想回去休息。”不禁出言時臉色就有些不暢。

江璞玉神色一斂,本能的伸手拉住了她,沉聲問:“鬧氣了?”

“沒有,隻是這樣一來,妾對作畫無有了興趣,想隨意走動走動。”茜女說著,淺淺一笑。

江璞玉這才微微緩和神色,順勢握緊她的手,舉步踏出書房,“也罷,本相也被郡主擾的煩悶,一共去走走吧。”

一路,茜女不時悄悄的抬眸看他,他的臉色依然陰鬱,似比她還事重重,不免,她有些活動,想著丞相雖然霸道,但並沒有傷害過她,反而也還維護她,那麽,她的擔心,就不該藏著掖著,提醒提醒他,也算有一絲的回報吧。

“丞相……因何不悅?”小聲輕問。

江璞玉漠然的看她一眼,“不悅就是不悅。”

你瞧,就是這麽任性。有權就是任性。

可是你權再大,大得過皇上嗎?

“丞相……請先恕妾多嘴,妾覺得,丞相還是莫跟郡主爭執為好。”

果然,江璞玉的臉色唰的拉下,除了憤怒還有羞憤,“怎麽?連你也看不起本相?”

“丞相,絕非此意,妾隻是擔心,因為一絲小事,就開罪了郡主乃至理親王,得不償失。”誠心誠意的委婉規勸。

“我看你是為自己著想吧,怕本相倒了,你也跟著一起死!”江璞玉的思路很跳脫,居然又舊事重提,語氣裏帶了些負氣。

茜女心中驀地就冷了,好心當驢肝肺,姑奶奶不定哪天就跑了,還等著和你一起殉情?臭美!

“生氣了?”江璞玉見她一改常態的沒有否認討好他,反而拉了臉色,不禁意外之後,也有些悔意,但是心裏再悔,嘴上卻是從不饒人。“若是本相有說錯,你倒是給個理由讓我相信你。”

茜女覺得這人真是很纏人,她有點不想費口舌了,便輕輕施了一禮,道:“茜女是真的關心丞相,丞相不信,茜女也沒有辦法。”

江璞玉定定地看住她,她臉色陰沉,眉眼低垂,帶了幾分失望,他這才覺得,不該時不時拿這種話來刺她,總傷她的心也不好,女人,還是要哄的。

拉了拉她的手,“好了,誰叫你常常欺騙本相,你還擺臉色,倒像是本相欺負了你似的。”

茜女皺眉,詫異的看他一眼,他這是讓步了?唉,真是拿這個大孩子沒辦法。

見她臉色恢複,江璞玉放鬆的一笑,繼續牽著她的手,在花園小路上慢慢行走。

兩人均沉默著,但到底氣氛好了些。

“我知道,你是怕我太張揚,惹來禍端。”突然,江璞玉沉靜的出聲,倒是讓茜女吃了一驚。原是丞相並不遲鈍的,他智商有多高,她見曾見識過。

江璞玉望著虛空處,然後回頭看向她,輕輕一笑,笑容裏有幾分不明所以的辛酸。再回頭,他看向滿園的春色,幽幽的慢聲說:“這朝中,有多少雙眼睛看著我,我比誰都清楚,有多少人想扳倒我,我也都清楚。又有多少口是心非陰險狡詐明槍暗箭,本相全都不放在眼裏!因為本相全都勝券在握!本相隻需悠然站在這裏,便能運籌帷幄,將一切顛覆。”

他隻差沒把“一切”,說成“天下”。

聽著這駭人聽聞的狂言,茜女心裏在顫抖,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江丞相,難道,他真的有那麽厲害嗎?

“會否覺得本相吹噓狂肆,不知天高地厚?”仿佛讀到了她的內心,江璞玉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茜女心裏想點頭稱是,但到底嘴上還是留了點麵子,“丞相功成名就,是有資本自信的。”

江璞玉從鼻息裏嗤笑一聲,嘴裏低念了句:“功成名就,”便鬆開她的手,轉身走向一邊,背著對她沉津許久,才低沉地說,“不錯,本相狂傲自然是身居高位,權傾朝野,你且不知,本相的不可一世,目空一切,是因為對皇族的恨。”

恨?

茜女驚詫的看他,這是什麽意思?她明明見他為著朝廷,日理萬機,為皇上鞠躬盡瘁,怎麽難道都隻是表象麽?難道他背負著什麽家仇國恨?電視上看的多,一個朝代引出一群仇人,不動就跟皇帝有仇,難道他也是其中一種?

“丞相……”丫你不會開了個“天地會”吧,那姑奶奶可不奉陪了,陳近南固然是條英雄,可是大勢所趨,總歸是逆天而行,老大你自己自以為是不怕落笑柄,姑奶奶還不想把有限的生命用到無價值的反叛中!

“是不是嚇到了?”江璞玉看到她臉發綠,居然心情極好的問,笑眯眯的,不似嘲笑,反似寵溺。

他還有心情笑……

“丞相,天下之大,憑一人之力豈可逆天……”

“你又瞎想了,本相不是你想的那樣。”他又輕飄飄否定了她,看著她愣怔的小臉,他突地一笑,抬手搓了搓她的臉龐,“莫擔心我,本相不會做沒把握的事。絕非妄自虛言。亦不會……置你於不顧。”

最後一句,聽在茜女耳裏尤其溫暖,她細想了下,江璞玉雖然為人狂妄,但也並不是沒有分寸,而且也是極有謀略的,識大局,心清目明,不然也不會穩坐丞相之位,霸權數年。也許,她是空擔心了。她應該相信他。

看到茜女安定而了然的眼神,江璞玉溫柔一笑,展臂將她擁入懷中,手掌輕撫著她的肩膀,微微長歎,“你是本相的人,記著,以後,無論對誰,都不許附低做小。”

茜女心中微微一震,什麽無論對誰,他說的就是郡主嘛,還不許她附低做小,敢問她這個“小”是怎麽來的?他不娶郡主,她現在至少算不上小。

想著,心頭又笑了,她介意這麽多做什麽?原是與她無關的。如今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順著他即可。他日縱橫江湖,這段小三的日子不過是個有趣的回憶罷了。

納蘭幽青自從被江璞玉給嗆了一頓後,身子更差了,連日來用藥調理也不見好轉,臉色灰白,精神萎靡。她也知道,她這樣的病秧子,也比不得那劉茜女的妖嬈了。

推開秋荷遞來的補湯,她不禁咳嗽起來。

秋荷連忙拍她的背,“郡主……”

納蘭幽青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臉色卻是漲紅,眼中噙淚,好不淒涼。

“郡主……奴婢去請丞相來,郡主身子這般弱了,丞相還隻每日裏陪著那劉姑娘,毫不將郡主放在眼裏,居然也不來探望郡主!”

納蘭幽青抬了下手,阻止她發嘮叨,“莫說了,那劉姑娘確實活潑伶俐,討人喜歡,不似我這般,看了教人遭晦氣。”

“郡主說哪裏話,分明就是丞相他怠慢於你……”

納蘭幽青輕笑著搖了搖頭,道:“丞相說的對,相府之內,正經來說隻有一妻一妾,我不讓他偏寵,又何來雨露均沾,本郡主為相府正夫人,不能看著丞相任情不管。”

“可是丞相他對你……”

“我這個身子,便是丞相來院中,也隻會掃興。”納蘭幽青無奈的歎了口氣,眼中閃過疼痛和決然,輕聲道,“秋荷,你去查問查問,住在琉璃樓裏的姑娘,除了範大人之女,還有何人,找些身世清白出身高貴女子,都喚來讓本郡主看看。”

秋荷一聽嚇了一跳,“郡主!你這是做什麽?隻一個劉姑娘,丞相就荒唐如此,若是……”

“別說了,本郡主身為相府夫人,為丞相選納良妾,也是份內之事,丞相已年歲不小,本郡主應該為丞相延綿子嗣考慮。”

秋荷眼圈都紅了,“郡主這般心意,丞相他可知?他還這般對郡主。”

納蘭幽青衝秋荷安慰的一笑,“哭什麽,我還年輕,以後身子好了,自然一切就會好。到底,我得做一個本份寬仁的正夫人,才無愧於心,丞相他隻是一時迷惑,以後,會理解本郡主的苦心的。”

秋荷無奈的點點頭,“但願丞相能不再辜負郡主。”

“去吧,想那琉璃樓的姑娘,也都是個個翹楚,我倒是信得過的,容貌品性都得取好些的,才能好好服侍丞相。”

秋荷屈膝,“是,郡主,奴婢明白。”

納蘭幽青淺笑著點了點頭。她除卻臉色的不正常些,五官精巧,秀氣端正,眼睛也清透,是個小家碧玉的小美人,如今病的重了些,又顯了幾分病態美。

按說起來,丞相得此正妻,也是門當戶對,男才女貌的,可是,偏偏兩個人就好似不在一個層麵上,有點兒說不出的格格不入。

幽青郡主從小雖然嬌生慣養,可是性格板正,又熟讀女戒妻綱一類的書籍,雖然內心裏也會有嫉妒和傷痛,但是世俗的規框對她影響很深,因此上她做事,也是方方正正,一板一眼,在她心裏,太多的理占下了情,做事以理為先,漸漸的,也習以為常了。

就連給自己的夫君找姬妾這種事,她也歸畫到“理”之中,能做到平靜的進行,還覺得做了多麽正義的事情。

因此上,她是一臉的正經嚴肅,十分的認真。

秋荷是郡主的貼身侍女,高等丫鬟比得過小主子,因此在相府內,也是能說些話,就連入琉璃樓,也是出入自由,侍衛沒人敢攔她。隻不過在她進了琉璃樓後,就有侍衛去稟報了丞相。

江璞玉聽到信兒隻是眼波黯了黯,就淡漠一笑,道:“隨她去折騰。”

雖然上次跟郡主大吵一架,他是占了上風,但到底後來也細想了下,覺得郡主自嫁入相府來,無有過失,行為嚴謹,他過於削了她的臉麵不妥,而且,茜女反複叮囑,也是教他顧念郡主,於是行為上有些收斂,沒有再時刻跟茜女膩在一起。

現在聽到侍衛說起郡主,一般靜若無人的郡主府突然有了動靜,他才好像想起有這麽個人似的,郡主雖為他妻,可更是皇室宗女,過於冷落總歸落人話柄。

或者,他該去看看。郡主金枝玉葉,嫁到他府內也是孤單一人,倒也可憐。

此刻郡主府內,還真不孤單呢,正呼啦啦站了一院子的人。

她們全是琉璃樓裏的官宦世女,兩列共有十個,為首的一個,正是範刺史之女範文繡。

秋荷到了琉璃樓中,說是挑幾個人去給郡主看,話裏說的不清不楚,可是讓各個姑娘心裏頭犯了糊,郡主當初突然嫁進相府,就好像給她們判了死刑,還以為以後一輩子都無出頭之日了。你想呀,郡主是什麽人,皇帝的侄女,她當了相府夫人,還能容下她們中的誰給丞相當小妾嗎?本來丞相就十分怪異當她們是死人了,這樣一來,她們更沒有好日子。

於是來,這些姑娘也都懶得梳妝,多半是淡米分素顏,倒是讓秋荷瞧了個準,她瞧上幾個麵容俊俏的,讓她們排成排,去麵見郡主。一路這十個姑娘心裏頭便是七上八下,好不擔心,一個個亂猜測,一來想是不是郡主受了什麽氣,想到丞相有這些姬妾心裏憋屈,想拿她們去撒氣。二來也有人想,郡主被人伺候慣了,嬌生慣養,又瞧她們是眼中釘,所以說不定是叫她們過去伺候她的。

從姑娘心裏頭這個冤哪,丞相大人從未正眼看過她們,他們就成了郡主的眼中釘了!以後的日子,恐怕苦亦!

不能說她們嬌氣,畢竟以前也都是官家小姐,再不濟是個小庶女也是有人伺候的,如今去伺候郡主,平白的做些下人的事,她們難免心中又憤又難過。不過,也有那幾個心眼兒大的,覺得隻要能出這琉璃樓,就算伺候郡主,那時間長了,能在丞相麵前晃,說不定就有機會飛上枝頭了呢!

寫到這裏不禁我反思,為什麽我花在這幾個不見經傳的姑娘們身上的筆墨這麽拉雜呢?本來嘛,女人就事多,三個女人就是一台戲,何況是十個呢。咳。

姑娘們懷著忐忑的心情款款蓮步隨秋荷走進了郡主府,她們在院中整齊有序的站定後,都悄悄的向各處打量,尋找著郡主的身影,以先判別一下待會兒自己的命運。隻有範文繡,依然眼觀鼻,鼻觀心,腰杆挺立,雙臂端前,姿態正統嚴謹。

納蘭幽青從窗子裏這麽隨意一挑,就看到了範文繡,雖然不認識,但從那麵貌神態,那具有良好的教養的姿態,她就猜出了她的身份。這確實是一個二品高官所能培養出來的女兒,也隻有這樣舉止得體的女子,才適合陪在丞相身邊。

她衝秋荷招了下手,秋荷便先讓一隊五個姑娘進屋裏來,隔著薄紗,納蘭幽青對她們仔細詳看。

因著正是她們素麵朝天,她還看的更加清晰。

第一個是範文繡,進得屋內,不卑不亢,麵目平靜,優雅的向郡主行了一禮,但垂目立在原處。一字排開,另四位姑娘,端得也是各有千秋,麵容俊秀。

納蘭幽青打心眼裏對範文繡很滿意,就沒再問她,反而問了其他幾個姑娘,家世,自身才藝,又問了一些詩詞歌賦。範文繡被冷落,表麵也無甚反應,依然淡淡然然,清清雅雅。納蘭幽青更篤定心裏的想法了。

讓她們都退去,又讓後五個姑娘進來,如法炮製。

最後,納蘭幽青稍作思索,除了範文繡,留了一名叫做藍靜儀的女子,她是四品侍郎藍健之女,雖為庶出,但清麗脫俗,頗有才情,亦是深得納蘭幽青的喜歡。

話說到這裏,必須剝析一下納蘭幽青的心思,物以類聚,她自己是喜靜愛書不苟言笑的人,她看中的,也都是這一類,偏巧像範文繡和藍靜儀二人,也是和她差不多,可謂是對得上口味。而且她既為相府後院之首,這些姬妾都是她的下屬,跟她搶丈夫都夠作心的了,至少挑個順眼的,聽話的,能少一點難受。

按理來說,納蘭幽青此舉,可謂是大義。可以說是一心為夫,大公無私,換到誰家當正妻,那都是得被讚揚敬佩的,可惜她這一招,用在丞相這個不走正常路的人身上,就顯得有點……

反正,當江璞玉好不容易說服自己,要體恤一下郡主,還讓吳遜還找了個借口,以防茜女問詢,小心謹慎的瞞著茜女來到郡主府,就看到了一院子的大姑娘正從院門外出來。

皺了眉心,他不喜與這些女子碰麵,就稍稍一側,躲在了一顆樹後,待一隊姑娘走開去,才走出來,心道,郡主召她們到底是作甚?

稍頓,他更大步踏進府門。

秋荷一瞧見了他,麵色大異,慌忙迎出來,“奴婢秋荷見過丞相!”

屋裏的幾個女人聽見了,也都重重一震。納蘭幽青沒想到還沒等到她給丞相“獻禮”,丞相居然這時候就來了,若不是聽到了信兒,便是來看望她的?想到此,她也不禁麵露羞赧。畢竟為夫妻,雖不曾恩愛,可到底結了發,將同生共死,相守一生。

若是不盼著他來,她便也不會嫁進相府了。她原就心喜著丞相,此番見他,頭頂發冠,墨發如瀑,表情淡靜,身姿高挺,端得是俊美無儔,豐神秀冶,實是世間難尋的好男子。能嫁給他,自然得努力做一個好妻子。

除卻郡主,屋裏的另兩個姑娘,範文繡和藍靜儀,也是對著翩翩而來的丞相看直了眼,她們沒有幾個機會見到丞相,每見一次,心中便會回想萬次。

畢竟她們的一切,都拴在這個男人身上,可惜這個男人卻當她們不存在,如今哪怕有一線生機,她們也不惜一切。

江璞玉漠視著幾個女子纏繞在他身上的目光,自如的走向屋裏,往那裏一站,已是星光熠熠。

納蘭幽青起身,掀了簾子出來相迎,“為妻恭迎丞相。”

範文繡和藍靜儀也是連忙雙膝跪地,暗壓著激動的心情雅聲說:“妾拜見丞相。”

江璞玉沒有看範文繡和藍靜儀,隻是將目光淡淡的停在納蘭幽青身上,她的麵目蒼白,神色如往常般冷肅,看不出因上次的不睦而有任何不悅。

“郡主身體欠佳,莫站著了,坐。”江璞玉隨意地說著,自己走向主位上,坐下。眼皮掃也未掃地上跪著的兩個女子。

納蘭幽青遲疑著坐下,悄悄看了看兩人,又看向丞相,道:“為妻謝丞相關切。今日,幽青喚了範小姐和藍小姐來,正有事情與丞相相商。”

“哦,與她們有關?”江璞玉側睨了兩人一眼。

納蘭幽青清淺一笑,道:“近幾日,幽青對丞相之言再三思量,覺得甚是有理,幽青做為丞相正妻,該為丞相分憂姬妾一事。”

“那麽,郡主打算怎麽為本相分憂呢?”江璞玉麵容淡淡,無有表情變化,似不經意,又似不屑。

納蘭幽青轉過身來,看向地上的兩個女子,道:“你們起來吧,抬起頭來。”

範文繡和藍靜儀隱約察覺到郡主的用意,心底裏喜極而泣,都極力克製著情緒,她們都曾親睹丞相在眾目睽睽下虐待林以慈,知道丞相乃心狠手辣的角色,不敢造次,生怕哪一舉一動觸怒了丞相。

江璞玉順勢將目光投在兩個女子臉上,又一臉迷茫的看向郡主,“你若喜歡她們,就讓她們侍奉你吧。”

範文繡和藍靜儀臉色頓時灰敗。

納蘭幽青卻是並不著急,而是一本正經地說明意思:“丞相誤會了,為妻選她們入府,是讓她們服侍丞相的。”

江璞玉的神色定住,狹長的眸子眯了起來。

範文繡和藍靜儀都屏住了呼吸,緊張的全身微抖。

納蘭幽青見江璞玉神色異樣,也隱隱有些不安,但她還是覺得自己做了無私奉獻的事,表情語氣依然理直氣壯。“幽青雖為郡主,可並不想霸位占權,落下善忌之名,亂了妻妾之製。隻是因幽青身子虛弱,不能好生侍奉丞相,內心十分愧疚。素聞丞相樓中原養有美姬,特今日挑來兩位才貌出眾、品行端正之女,來侍奉丞相,以悅丞相之心。還忘丞相莫怪幽青擅自做主之過。”

這一番話,可算是將目的給講清楚了。

範文繡和藍靜儀篤定了心中猜測,自是喜不自勝,範文繡有著良好的修行,原本的清冷性子和多次的挫敗,讓她不敢輕舉妄動,依然端正恭敬的坐在那裏。而藍靜儀就不怎麽淡定了,眼角眉梢都開始不老實,她這被郡主欽點的姬妾,可謂十有八九了,一想到就能服侍心心念念的男神,忍不住就開始媚氣四溢。

江璞玉望著納蘭幽青,眼波在若有若無的溜了範文繡和藍靜儀之後,再回看納蘭幽青,神情裏疏疏淡淡,眼睛裏略帶無奈和好笑,還有一絲不可思議。薄唇抿了幾抿,終是低沉的出了聲:“郡主真是賢良淑德,大公無私。”

“幽青身為丞相正妻,當為相府大局著想,勸丞相延綿子嗣方為正理。”

“正理……”江璞玉念了這兩個字,他也曾以為,幽青郡主主動的嫁給他,會是一個心思活躍情感豐富的人,沒想到,這人就是塊石頭,還真是讓他意外,讓他忍俊不禁。

“郡主為了阻止本相專寵茜女,還真是不遺餘力,不擇手段哪。”感歎出聲,又不禁好笑,這是個什麽女人,一時他也猜不透,她是真心為他選美人?還是隻是在跟他作對?

男人三妻四妾固然合情合理,女子縱然遵守,但難免妻妾之間還是會爭風吃醋。像郡主這樣,主動給丈夫挑女子送上床,還這麽一板一眼的,理所當然的,就有些稀奇了。除非她別有用心,隻是為了打擊茜女。

為了打擊他的寵姬,不惜找來兩個美姬來勾引他,這樣的女人,也真是夠了。

他有這樣開明的郡主為妻,不知是否是幸事。

“為妻是誠心誠意為丞相選納良妾,絕無其它私心,還望丞相念夫妻之情,莫冤枉了幽青,負幽青一片真心。”聽了江璞玉的諷刺,納蘭幽青有些激動,語氣變得冰冷。

江璞玉定定的望著她,不言語。

範文繡和藍靜儀被放在風口上,自是不敢多話,隻怕下一秒聽到丞相的咆哮。她們自是知道,近來丞相都極寵那馬茜女,不知哪裏生的好,偏就入了丞相的眼,她們隻能嫉恨,如果有機會,她們一定會使盡解數,爭得丞相恩寵。

江璞玉見納蘭幽青一直臉青青的抿著嘴角,倔強而緊毅,漸漸知道她絕非假意,確實是為著她口中的“禮法”行事,看不慣他專寵茜女,怕他不按規矩辦事,便想著填充國庫,走合情合法之路。

還真是……難為她了。

轉念想來,郡主也是好心。“既然……郡主有此美意,那本相就依郡主所言,留她們在此。”

納蘭幽青聽到他應允,臉上也無甚表情,隻是正正經經的淺淺點頭,“嗯,丞相接納,幽青也就放心了。”

這邊,範文繡和藍靜儀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沒想到這麽突然這麽輕易,隻需郡主幾句話,她們就有機會獲得恩寵了!

當下,連忙叩謝,“妾拜謝丞相,叩謝郡主。妾一定好生侍奉丞相,侍奉郡主。”

納蘭幽青淡瞥了她們一眼,見江璞玉不說話,就淡聲道:“起來吧。”

兩人小心翼翼的起身。

納蘭幽青又看向江璞玉,問:“依丞相看,將她們安置何處?”

江璞玉似笑非笑,“人是郡主選的,相府空院子有幾處,不如還是由郡主安置吧。”

納蘭幽青淺淺點頭,“嗯,為妻一定細心辦理。”

江璞玉直覺得看了一出好戲,散場該走人的站起身,“本相還有公務在身,郡主身子不適,還需多注意休息。”

“謝丞相關切。”納蘭幽青起身來,微微福身。

江璞玉回過身來,從眼尾幽幽地看向範文繡和藍靜儀,範文繡斂目麵羞,垂首不語,藍靜儀則有些按捺不住,情意綿綿楚楚可憐的望著江璞玉,簡直想追隨男神而去。

納蘭幽青低瞥了兩人一眼,神色不動,眼神也確是一冷。

江璞玉抿嘴一笑,轉回身去,長袖負後,閑庭信步的朝府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