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僅僅師徒之情?

花癡過後的茜女,隻需稍一回神,就想到了這其中必不簡單。

師父的眼力不會錯,納蘭滄海也不會看錯眼,他們二人都覺得琉璃仙有問題的話,那麽,這看似和諧美好的美男盛宴就一定是一場盛宴。

其實茜女現在也已經有所領悟了,她本來嘛,也就比師父和納蘭滄海笨一點點,於是她走到三人中間,先是看了看師父,再看了看納蘭滄海,總覺得這場合十分像什麽會師。莞爾一笑,她看向琉璃仙,道:“身上滿是落難王子的氣質,琉璃仙,你是邱國幾皇子?”

琉璃仙抬起眼簾,眼神已由先前的天真無邪轉為犀利淡漠,“怎麽,你覺得我是在利用你?”

“天上不會掉餡餅,琉璃公子對我這麽好,總不會是一見鍾情吧,哈哈。”茜女戲謔地大笑。

然而,在場麵各位均因為她玩笑的話而變了臉色,尤其納蘭滄海,身為一個皇後,她這樣隨意的亂說,讓他情何以堪?

“難不成我救你,還得找個適當的理由嗎?”琉璃仙也不甘示弱,“小爺我想救誰就救誰,不需要理由。”

“利用就利用,人跟人之間本來就是利用,琉璃公子又何必不敢承認呢。”茜女背著手,笑嘻嘻的走到他麵前,“何況你早就把你邱國的秘密告訴我了。你被你的兄弟給擠出皇宮,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等報仇這一天,等的花兒都謝了吧。”

琉璃仙換了個姿勢,顯出了他內心的不安和緊張。末了,他歎了口氣,在三人的注視下,他也決定不再隱瞞。畢竟,他的目的已被說中,打開天窗說亮話應該最好。

“不錯,我是邱國十二皇子,我的生母身份低微,偏生我才華過人,深受父皇喜愛,然而我父皇受那孫淑妃母子的陷害,一病不起。如今,坐皇位的是孫淑妃之子乃六皇子,我六哥生性殘暴好鬥,我母親怕我受其迫害,就帶著我逃離了皇宮,來到這深山中,第二年就鬱鬱而終。”琉璃仙提起生母,麵容顯得與其年紀不符的凝重和痛苦,還有失去母親的深仇大恨。“如今我已長大成人,雖然在深山裏已住了五年,但是我知道,我六哥一定還在找我,必定死要見屍才會放心。與其如此戰戰兢兢的做人,倒不如……”說著,他弱弱的看向茜女。

茜女對他的故事沒有覺得有什麽新鮮感,但是,現在身為被求助的那個人,她還是認真了起來。而且事實上,能遇到邱國皇子,她覺得現在對他們這幫人而言,也是意外之獲。或者說他們彼此遇到彼此,都是天意。

“這才是你所說的投其所好的‘好’吧?”納蘭滄海不動聲色的笑著說,他不會在這個時候承認他也需要對方幫助,他隻是順勢占了好運氣。畢竟,有邱國落難皇子相助的話,裏內外合,是他攻破邱國最大的優勢。“事到如今,我也不隱瞞身份,今日,你救了我的皇後,我可以答應你助你一臂之力。”

“璩帝果然爽快!”琉璃仙也不意外自己聽到了,但是卻也顯然興致高昂了。“這一年多來,璩國與邱國戰事不斷,拉拉扯扯,想來,璩帝也十分煩惱吧。”

茜女皺眉,看來這琉璃仙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洞察力極強,心機也頗重。看來他研究了很久了,也抓住了納蘭滄海的心理。

納蘭滄海的臉色拉下來,果然,他不能小看這個邱國十二皇子。“我璩國豈會忌憚邱國,隻是不想勞民傷財讓我邊界百姓常年受戰事辛苦。”

“不管如何,你我都是各求所需。璩帝不會不承認吧。我還救了你的皇後,所以,璩帝更應該禮讓我三分。”琉璃仙小小年紀,卻算的極精。

納蘭滄海這次沒有生氣,反倒笑了笑,道:“你救皇後之情,朕自是領的。你說吧,想讓朕如何幫你,你可有計劃了?”

琉璃仙收了視線,暫時沒有吭聲。

茜女瞟了他一眼,“怪不得你非得幫我,救我,原來還是為了自己有意為之。唉。真失望。”

琉璃仙突然瞪向她,“你不要小人之心!我起初幫你確實是你受了傷,我不會袖手旁觀。我跟著你去冰山也是處於好奇,在冰山上看你掉進冰裂縫,我又怎能見死不救?”

“好好好,你偉大。”茜女聳聳肩。

這時,突然張勝豐開口了,“你救了蘭兒,我張勝豐也會還你一個情。”

“師父……”茜女感動的望著向師父,兩眼閃光。

納蘭滄海看到這兒就不爽了,為何同樣是為了她還別人的情,就沒見她對他這麽感激感動?她為何就是這麽輕視於他呢?

其實他這就是誤會了茜女了,茜女心裏豈會不知納蘭滄海的情,而且也不是沒心沒肺的不懂得體會,每次看他為她付出,她是感動感激的,但是跟納蘭滄海之情,不同於師父,這個怎麽說呢,納蘭滄海就像是自己的左右手,總不能時刻因為一點恩愛在別人麵前膩歪,但是師父吧,在師父麵前她有被寵的感覺,她喜歡跟師父撒嬌,所以就……

然而這時,她卻注意到了納蘭滄海的失落,心裏失笑,想著以後兩人獨處時,再好好哄哄他。她知道滄海最好了,一哄就沒事。

琉璃仙得到兩個人的保證,或者說是兩個國家的保證,心裏十分滿意,頓時信心百倍。“一個是璩帝,我想另一位,也非等閑之輩,還不知師父的身份是……”

“我師父是贏王的皇叔。”茜女看了眼師父,替他自報家門。

琉璃仙微微顰眉,邱,璩,贏三國相連,邱國與贏國也有小戰,他對贏國的狀況雖有所了解,卻並不知道還有這麽一位皇叔,而且看他的氣質打扮,不像王室中人,反倒仙風道骨,超凡脫俗。不過既然是皇叔,也是在朝中舉足輕重的人物。而且在他與璩帝麵前,不怒自威,居高臨下,又是璩國皇後的師父,身份複雜高貴,自然是不容小覷。

“這麽說,小爺我今天運氣十分之好,有璩,贏兩國的國力相助嘍?”琉璃仙心中歡喜,又半帶試探。

張勝豐微垂眼簾,不作聲,茜女又幫他吹:“贏王對我師父敬重有加,你放心,我師父是一言九鼎的人,既然說會還你的情,就絕不食言。”

“好!”琉璃仙大喝一聲,站了起來,走到中央,雙手負袖,頗有範兒地說:“今日我們在此,也別說誰幫助誰,就是一場利益的合作。我們一同商量,如何平息這場拉鋸戰,讓百姓安居樂業。”

茜女低笑,小小年紀,說的還真是大氣。

“朕先問你,你在朝中可還有信得過的人?”納蘭滄海定下心來,認真的問。如果一個皇子,啊,什麽也沒有,他收攏了有何用?比個邱國的普通老百姓都不如,因為,他還是被誅殺的對象。

“有。”琉璃仙正色答,“但是權力不大。”

“那個沒關係,宮裏隻要還有你信得過的人,咱們就好行動。”納蘭滄海一邊思慮,一邊說:“你現在的目的就是弑兄奪權,那麽很簡單,就是潛入宮內,刺殺邱帝。然後你乘虛而入,就自然而然的能成為新邱帝。可是你朝中可還有其它皇子?”

“還有一個皇兄,九皇子。”琉璃仙如實答。

“那就連同九皇子一同殺掉。”納蘭滄海說著眼睛都不眨一眨。

茜女卻是聽著有些心慌,皇權爭鬥是最冷酷的,她雖然懂,可是心裏還是有些難受。

琉璃仙低頭沉默了會兒,沒有說話。

納蘭滄海繼續道:“我們幫你做了皇帝,你也要與我們兩國達成契約,從此和平共處。”

“這點自然不必說,有了皇後這層關係,我們大家都不會翻臉不認人。”琉璃仙做了保證後,又猶豫片刻,才說,“璩帝所說的刺殺我皇兄一事,實屬不易。況且,我也不想殺我九哥。”

納蘭滄海看了張勝豐一眼,見他未表態,也知道他並不想參與計謀,隻會給於硬件上的幫助。於是,便獨自想了一下,道:“不想殺你九哥,你就得有擁戴自己的資本,朕和贏國可以給予外援,但是你內部……就不好說。另外,刺殺邱帝並不難。你在宮中熟悉,朕可以將身邊第一暗衛鐵雲易容成宮中太監,隨你一同進宮,邱帝定然會做樣子為你接風洗塵,就趁此機會,殺了他。然後朕可派兩千人攻入支援你,保你平安無事。”

琉璃仙望著納蘭滄海,凝重的思忖,“璩帝此計雖高,但我已離宮太久,在宮中根基淺薄,隻怕是太過凶險。”

納蘭滄海一笑,“富貴險中求,就看你敢不敢。你想好了,想當皇帝有兩個途徑,一是搶奪,二是以傳位名正言順的登基。現在你的情況,讓你皇兄傳位給你不可能,那麽,可以假擬你先皇的遺旨。”

琉璃仙聞言,也是情緒波動,緊張不安。此事是他盼了多年的夢,他自然得慎重。

“朕話已給你說透,你再仔細想想吧,邱國你最熟悉,你認為怎樣最合適,我等就配合。現在,我們恐怕不能再逗留於此了,朕派鐵雲在此,你有事可讓他傳達。”

琉璃仙看向茜女,嘴唇抿了抿,終是沒說話。

茜女知道,他畢竟還是個孩子,這麽大的事,他可能有些害怕。到底,他救過她,感覺他這人本性善良,一個人住在荒山裏躲避追殺,是挺可憐的。於是上前,一半安慰一半鼓勵,“琉璃仙,你六哥殘暴不仁,實在是該誅殺,你若想好好活下去,這是沒辦法的道路,我理解你的矛盾,不管你做什麽選擇,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都會幫你的。我也相信你,若做了皇帝,一定會以仁德治政,信守諾言。此事是關乎你人生的大事,你自己好好掂量就是。我們就先走了。”

琉璃仙無言的望著茜女,眼中微露不舍。

茜女有些不忍,隻得笑著哄道:“我知道你一個人在此十分寂寥,可我實在沒有辦法總陪著你,我隻能保證,有機會會來看望你。如果以後你真當了皇帝,我們兩國交好,也會經常來往的。”

“那也就不必了。”不料琉璃仙突然沉下臉色,麵無表情地說,“我雖救了你,你也還了我的情,自然也就兩清了。”

茜女沒想到他突然這樣說,一時,也無話可說。

“那就最好。”納蘭滄海卻十分滿意,勾起嘴角涼涼的一笑,“請琉璃公子記住所說的話,別再以後反悔生事。”

琉璃仙看了納蘭滄海一眼,再轉眸看向茜女。茜女低下頭,走到張勝豐身邊,“師父,我們走吧。”

納蘭滄海一直緊盯著琉璃仙,琉璃仙則一直悄悄注視著茜女。

茜女不是自戀,也不覺得自己是萬人迷。她跟江璞玉是穿來的時候就注定了關係,跟納蘭滄海也是不得已糾纏至此,隻是她運氣好偏巧遇到的兩個都是很出色的男子,她自己絕不想招蜂引蝶。但是,以她敏銳的眼力,她覺得琉璃仙是故意說那些話的。這少年應該對她有些好感,可是又礙於她是璩國皇後,他隻能抑製自己,劃開與她的距離。這樣真的好,算他知書達理,以後,她為了不惹事生非,她也不與他再有聯係了。

張勝豐站起來,沒有再看其他人,隻看向茜女,淡聲說:“走。”

“哦。”茜女連忙跟上,一邊回頭看納蘭滄海,跟他使眼色,“走啊。”

幾人前前後後的走出房間,越過茉莉花海,一路走向大門外。

其實茜女心裏有些難過,他們這群人一走,琉璃仙又是一個人了,他還才十六歲,一想到他忍受著無邊無際的寂寥,就挺心疼的。可是,她又不敢回頭再看他一眼,以免……

走出院門,外麵是一片青山,到處青翠欲滴,氧氣十足。

茜女長長的吸了口氣,閉了下眼睛,這次出來收獲頗多,她覺得很好。給師父找到了藥引,又幫納蘭滄海謀劃了國事,這一趟出來雖然受了很大的苦累,卻是真的值得的。

納蘭滄海看茜女嘴角抿起的笑,自己就情不自禁的跟著也微笑,“蘭兒是很高興吧。”

“嗯,”茜女看向他,“我終於能為你和師父都做一點點事了。”

納蘭滄海點了下她的鼻尖,自她這次回來,她難得笑的這麽單純真心。他看了欣慰也激動。“你一直都很厲害,這不幫了一點點事,是幫了大忙。”

“嗯嗯,所以我高興。你和師父是我最親最近的人,你們對我的好,我也想回報以示我的真心。”茜女一邊走,一邊略帶撒嬌地說著,然後看了眼張勝豐,他那裏隻是邁著沉穩的步子走在山間,根本沒理他們。

茜女知道下了這山,他們因為方向問題就得各奔東西了。她想了想,又算了下,就對納蘭滄海說,“師父現在身體未恢複,我不放心,今天就先隨師父回去,等師父好一些,我就立刻回宮。你放心,不會耽誤時辰的。”

納蘭滄海看著茜女,猶豫著沒有吭聲。然後,他看向張勝豐,道:“師父,雖然這次你為了還琉璃仙救蘭兒的情,願意說服贏王。但畢竟還是對我有助,我依然會履行我的諾言。現在你身體需要調理,我可以等你好了以後,跟你一起去麵見贏王。你看如何?”

張勝豐放慢了步子,轉頭看了納蘭滄海一眼,認真的說:“這樣最好,你也知我早已不問世事,國事你跟雪浪麵談就可,願不願意跟你合作,那卻是得看雪浪的判斷。”

“如果沒有誠意,我也不會讓蘭兒去說了。相信師父也看到了我對蘭兒的看重,我是不會讓她為難的。”納蘭滄海說著衝茜女寵溺一笑,又道:“如果能達成結盟,對我們兩國都有益處,我不會再節外生枝。在這個世上我可以利用任何人,但都不會利用蘭兒。”

茜女聽著他的深情表白,心裏又溫暖又酸楚,滄海對她真的是用情至深,她不是受虐狂,她也願意跟暖男生活在一起。真的很怕,她會一天天的陷進去,唉。

“如此,那便這樣說罷。我們就此別過。”張勝豐利索的說著,轉頭瞥了茜女一眼。

茜女領會,連忙回頭對納蘭滄海說,“那我們現在就先回府了,你回宮路上小心些,知道嗎?”

納蘭滄海望著茜女的眼睛裏依依不舍,抬手撫了撫她的臉龐,“你也是,回去好好照顧你師父,我在宮裏會安排好一切,你回來時小心便好。”

茜女有些依戀的傾身摟住他的腰,臉頰貼在他胸前,“滄海,你真好。”

納蘭滄海內心一觸,禁不住幸福甜蜜的抿起嘴角,抬手撫了撫她的頭發,柔聲回了句:“蘭兒也好。”

茜女哧地一笑,鬆開他,“好了,不膩歪了,我們會很快再見麵的。那,就這樣了,我走了。”

“小心。”

茜女回頭又深深的看了納蘭滄海一眼,不敢讓師父久等,趕緊跟上師父的步伐,嗬嗬討好地笑著,“師父,可以了,我們走吧。”

張勝豐伸出一隻手,茜女自然的搭上去。於是,張勝豐雖然身負重傷,依然輕鬆的跟逛自家後院似的,牽著茜女就原地起飛,朝著山北方乘風而去。

納蘭滄海微眯雙眼,靜靜的看著他們師徒二人消失在綠叢之中,才緩緩的收回視線。張勝豐雖然看似清冷淡漠,但一發現茜女為他涉險,就立即趕了過來,這,僅僅是師徒之情嗎?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有些不踏實。張勝豐雖然輩份上算是長一輩,但年紀正輕,而且越是看似清冷的人,若是動起情來便會更深……他在想什麽?他是太愛茜女了,總是怕她被搶走,才會這麽亂想吧。是的,一定是這樣,在他眼裏茜女什麽都好,可是別人並不一定這樣看。

勉強壓下心底的疑慮擔憂,他抬頭看了下自己返回的路,不由加快了腳步。

時辰不早,他也得趕緊返回宮中。今日一來,有幸得見邱國皇子,這對他是大大的收獲。老實說,他並不是個好戰的人,所以很希望璩,贏,邱這些相鄰的國家能夠友好往來,彼此不欺壓不侵略,互惠互利,各自繁榮。他做皇帝,不為自己的僵土擴大多少,不為自己將來能羅列多少的威武風光,他隻想看到他的黎民百姓安居樂業。所以,就是有時候讓他這個君王稍稍低頭,他也是願意的。

邱,贏兩國,若這次能達到共識,紛爭之後塵埃落定,他就可以安安心心的,好好和茜女經營他們來之不易的“婚姻”。也許這場婚姻在她心裏不算事,但是他卻是十分的珍惜和看重。這一次,好不容易茜女走到了他身邊,他是不會再放手的。他想過很多次,想不通為什麽是自己忍讓,他憑什麽忍讓,以前他不得不讓,可是現在她的身份已改變了,當江璞玉放棄她那一天起,她就恢複了自由身,她不再是他什麽人了,而他,當然有資格擁有她。

江璞玉,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吧。他為人就是太自信,太狂妄,以為誰都可以無止境的遷就他,以為茜女就是他的附屬品,想扔扔,想收收?沒那麽容易,他不會還給他的。他比他更愛她,比他對她好一千倍一萬倍,他不相信茜女的心是鐵石所做,她會感動的,會留在他身邊。

信心百倍的想過以後,又不禁淒然,做一個癡情的皇帝,沒有人知道何其痛苦。自己擁有了天下,唯獨一個女人的心得不到,這種挫敗打擊,可以令他毀滅。

如果少愛她一分,他絕不會讓自己這麽被動。

不知不覺,他已來到了山下,驀然回神,突然間發現,他的馬不見了!

不禁警鍾大作,不好,他被人跟蹤,或者,早就中了埋伏!

站定在原處,雙袖負後,雖然處於危機當中,但一個君王的驕傲和威嚴令他麵不改色,稍稍環顧周圍,果然,隱約已見殺氣流動,陰機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