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他很傷心
秦太後的眉目漸漸舒展,但是憂慮依然纏繞在她心頭,她側目凝思,細想當初的那段時光,各方收集的信息,確實,玉兒對馬茜女的在意少了許多,還曾讓她去勸茜女安心做妾,甚至,在茜女失蹤後也沒有太過傷心的樣子。但是……做為母親,她總覺得並非表麵上看起來那麽簡單。
“母後也覺得奇怪,玉兒是個至情至性之人,怎麽會對茜女開始不上心了呢?”
“母後有所不知,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兩人矛盾不斷。茜女與旁的女子不同,絕不願意做人妾室,幾次相逼,像是惹惱了璞玉。”納蘭滄海淡淡一笑,了然的解釋,“母後,在璞玉心裏,不隻是隻有女人,他有更在意的東西。也許茜女的糾纏不清,讓他煩了吧。若真是非茜女不可,他為何不肯休幽青而抬茜女為正夫人?皇兒以為,若真有那麽愛一個女子,斷不會拂她所想。皇兒雖算不得世上最癡情的男子,但我不會等她來求我,我會自動給她最尊重的地位。”
納蘭滄海的一席話,不禁讓秦太後動容。當初先皇雖然極為寵愛她,可是也不曾給她後位!想不到她的兒子滄海,竟會這般癡情。這不該是一個帝王做擁有的優點!他是一個好男人,但不是個好帝王。專情放在別的男人身上是優點,可是放在她的兒子滄海身上,卻是致命的缺點!她想起當初寧香兒不明不白的死,再想想李美人,她不禁冷汗淋淋。
“滄海……你這般奉她至上,若她哪日要獨霸後宮,你難道也依著她?”秦太後深痛的望著納蘭滄海,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前朝獨孤皇後與文帝恩愛相惜數十年,文帝為她不置嬪妾,還不是一樣天下太平?”納蘭滄海淡淡一笑,不緊不慢地爭辯。
無奈秦太後卻冷冷的哼了一聲,嗤道:“獨孤後賢德睿智,她哪配得起相比?!”
納蘭滄海麵色僵了僵,但又坦然一笑,道:“皇兒也知蘭兒學識疏淺,但皇兒自是愛她單純美好,況且,她也算聰明伶俐,他日封了皇後,皇兒自是會督促她多擔些責任。”雖然他並不指望茜女能在政治上幫襯輔佐,但現在哄哄母後是有必要的。反正和茜女之間,他負責江山天下,她負責貌美如花。
“嗬,母後看你現在為了讓她為皇後,已經不擇手段了。”無奈,秦太後也隻得諷刺了一句。其實從方才皇帝這一跪起,她已心軟了。皇兒是她的心頭肉,雖然萬般不甘不願,事到如今,她也別無他法,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眼見母後態度軟化,納蘭滄海內心欣喜非常,連忙叩頭,施禮謝恩,“皇兒謝母後體恤,母後千歲千千歲!”
“唉……”秦太後看著自己那身著龍袍為著個女人對她俯首叩拜的樣子,心都要碎了。無奈下了鳳椅,彎腰親手將他攙扶。納蘭滄海起了身,真心的朝著太後燦爛一笑,卻笑的秦太後一陣心酸,以後,她這兩個兒子,可該怎麽辦?天下,再也不會太平了吧。“皇兒,母後雖然暫時依了你,但你得好生記得,不可為情所迷,失了心智,一定要對此女加緊警惕。還有,對玉兒……”
“母後放心,蘭兒隻是蘭兒,不是馬茜女。”納蘭滄海胸有成竹、信誓旦旦地表示,“皇兒依然保證,不會為了她,跟璞玉骨肉相殘。”
秦太後心中一震,得到皇兒這樣的保證,不說很欣慰,但她心裏的疙瘩小了不少,悲哀中存有了一絲慶幸。同時,又為自己有這樣重親情的兒子而驕傲,在皇宮裏,骨肉相殘之事何其多,所以她從滄海很小起就教育他,特別是在他知道有璞玉這個哥哥後,她時時都在提醒他要重視與璞玉的兄弟情。一個人就怕什麽成了習慣,雖然滄海為弟,但一直忍讓著兄長。
往深一層想,她做為腥風血雨中走一遭的後宮勝利者,她深知道權位之爭,龍椅之爭,所以,璞玉有爭奪之心她不是沒察覺,隻是一直不願承認。在心裏,雖然她很愛玉兒,可是她知道,以玉兒偏激的心態,他並不適合做一個君王。如若他要做君王,一定不會放過滄海,因為不是正主,也一定會掀起軒然大波,朝堂顛覆。而隻有滄海做皇帝,玉兒才得以保全。這也是她支持滄海為皇的原因。畢竟滄海是皇室正主,為皇亦是順理成章。
“你記住你今天說過的話,若有違背,母後絕不原諒你。”重重思慮後,秦太後做了最後的爭取。心中到底不快,隻得轉過身去,不去看他。
然而納蘭滄海卻瞧得此時的母後真乃是美麗寬容,格外動人,笑嘻嘻的起了身,上前將母後親昵地抱住,道:“皇兒謝母後體諒,謝母後成全,母後是世上最完美的女人!”
秦太後對納蘭滄海這麽“活潑”的樣子有一絲的訝異,一向來他都是穩重成熟乖巧的,就算說些討好的話,也是中規中矩,難得有這麽孩子氣的時候。果然是……因為她嗎?這麽一想,她也心酸了,也……接受了。不管了,隻要她不過分,老老實實的做她的皇後倒也罷,畢竟,她能讓她的皇兒這麽快樂。
她記得,滄海真的好久沒有這麽真心的笑過了……
望著母後眼中露出慈愛,納蘭滄海的心裏也十分溫暖,到底母後是知書達理疼愛他至深的人,他知道母後為了他,也會讓步的。“皇兒真心謝過母後。”
“好了,你這麽匆忙大婚,母後可不能閑著,你快回去吧,母後會著人準備冊封典禮。”
納蘭滄海溫婉一笑,“有母後這句話,皇兒能睡個安穩覺了。”
秦太後心裏歎了口氣,抬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肩膀,望著他清絕俊逸的兒子,心裏一半歡喜一半悲哀,她多麽有幸,生了這麽好的兒子。可是這麽完美的兒子,偏偏對……
罷了,不提了,羅嗦。
茜女在東華宮裏一張寬大的軟塌上趴著,旁邊的茶幾上擺著一盤點心,旁邊放了一杯菊花茶,她一手拿了本書看,另隻手就捏著塊點心吃,時不時的再喝上口茶潤口,看的高興時眉飛色舞,臉上流光溢彩,黑亮的眼珠子忽閃忽閃,時不時的雙腿還歡暢的擺動。
納蘭滄海悄步走進殿內,看到的就是茜女這麽悠閑自得無事一身輕的模樣。
他欣慰的勾起嘴角,眼中露出寵溺。這就是茜女,在他麵前,天下的事她也不會愁,因為她是那樣的信任她。能讓她在他羽冀下肆意的歡笑玩樂,這是他最大的成就。
茜女餘光中瞥到了他,抬起頭來,連忙從塌上爬起來,手背抹了抹嘴上的點心渣,嘿嘿笑了笑,招呼:“皇上……您回來了。”
納蘭滄海輕抿著嘴角,走過來坐到她身邊,眼睛纏綿的盯在她臉上,嘴上嗔怪地說:“沒心沒肺的小東西,你倒是不擔心。”
茜女秀眉一挑,道:“我不擔心,是於出對皇上十分的放心。”
納蘭滄海欣悅的輕笑,忍不住拉住她的小手,在手心裏揉捏著,眼神卻卻如絲如線般糾纏在她身上,“真好,後天,我們就成婚了。朕好高興,你高興嗎?”
茜女先是微怔,然後了然的彎眉一笑,再然後有些撒嬌的依在他肩頭,吃吃笑著說:“我終於做皇後了,謝謝皇上……”
“朕高興的是,你終於嫁給我了,成為我的妻子。而不僅僅是皇後。”納蘭滄海說著,臉上漸漸嚴肅,認真的看著她的眼睛。他心裏在悄悄緊張,怕她有一絲不快或敷衍。
所幸,茜女依然表現的很輕鬆愉快,滿臉笑意,手臂還纏綿的勾住他的脖子,十分親昵地望著他的臉,“是皇後也是你的妻子,臣妾很高興。”
納蘭滄海聽心自己內心裏開始有如水沸騰般的呐喊,他太興奮了,沒有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麽快這麽真實。他曾經還以為他此生都等不到了。抬起顫抖的雙手,他細細輕輕的撫上她的臉龐,愛憐萬分,“蘭兒,聽到你這句話,我真的很感激。蘭兒,朕向你保證,隻要你在朕身邊一天,朕都滿足你每一個願望。”
茜女望著他,一時有些迷心了,“願望?如果是奢望呢?”
“隻要你開心,隻要你像今日一樣對著朕笑,真心的笑。為你做什麽,朕都心甘情願。”
對於兩人卿卿我我時的甜言蜜語,茜女在心裏有理智,知道都是不作數的。人的變心隻在一念之間。
但是她不想打擊納蘭滄海,況且納蘭滄海對她的真心她也知曉。不再多想,她衝他微微一笑,溫順的依到他懷裏,耳朵貼上他的胸口,聽著他有力急促的心跳聲,她滿意的勾起嘴角,伸手在茶幾上拿了塊點心,放在嘴裏吃,點心渣於是順理成章的紛紛掉落在他的龍袍上,他瞥見了,隻是寵愛的一笑,完全不理會,隻深情的擁著她,滿足的看著她吃的香甜的樣子,時不時,還端起茶杯喂她喝水。
這輩子他也不作他想,隻願就這麽安靜的與她相依相偎,一壺清茶幾塊點心,悠閑自得的過生活,就算點心渣掉落一身也無妨。
次日早朝,金鑾殿上,聖上一道冊封皇後召意而下,朝中文武一片嘩然。
因為,太後突然蹦出個外甥女又這麽快立為皇後,實在有些讓人匪夷所思。
於是就有老臣上前質疑了,查問準皇後的身世乃至生辰八字。就是想探聽國母的出身可否尊貴。得到皇上準確的答複後,雖有不解,也不敢再問了。因為他們也知道,皇上一直以來隻立妃子,如今肯立後,那這女子對皇上定是十分重要。
然而有人聽到這個消息就不開心了,比如茹貴妃的父親尉遲大人,還有李美人和宋昭儀的父親等等,他們每個人在心裏都在期盼著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兒能榮得聖寵,立為皇後,可惜,卻被一個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給霸占了。
但是,卻無有人敢有任何爭議。特別是他們幾人,更加得避嫌。
畢竟表麵上,未來皇後是太後的外甥女,連親帶故的也算是皇親,自算是出身貴族,若是有任何異義,亦是對太後不尊。
縱然大部分人心裏是這樣想的,可是此間定還有一人,完全不信。
這人便是江璞玉。
如先皇在世一樣,一可一世的江丞相也是常常報假,不肯上朝。然而今日,卻是來的早早,將這個重要的信息聽了進去。但是,他就那麽立在朝堂下,麵無表情,也不去看朝中臣僚的各種表情。
因為他什麽都知道,他心裏無疑問。無需再問。
但是,他無法坦然。他很生氣,很傷心。
他生氣傷心的是,他知道會是這樣,卻不能去阻攔,也無法去阻攔。
下朝後,他挺直著身板出朝堂,昂首挺胸,目不斜視。
在長長的走道裏,太後車輦靜靜的等在旁邊。
他若無其事的走過。
“玉兒……”太後不得不出言喚他,麵露焦急。
此地無外人經過,太後讓宮女退去一邊,緊張的走到他跟前,仔細的看了下他的麵色,看出他幾多傷心,她不禁黯然,低聲說:“對不起,玉兒。娘親也是極力去阻攔的,但是……”
“無需你過問。”江璞玉冷漠的回絕。
“你……真的不傷心嗎?你不生氣?”太後小心冀冀地問。
江璞玉有好一會兒緩不過神來,因為他怕他一開口,眼眶就會忍不住發燙。他太傷心了,讓他眼睜睜看著她做他人婦,他生不如死。可是,這卻是他自作自受,他無可奈何。隻得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