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靜靜的陪著你

如今的局勢,誰也沒想到最大的贏家卻是秦貴妃,雖然一輩子都隻是貴妃,皇上並沒有封她為後的意思,可是,現在她的兒子已經立為太子,將來,她就是皇太後。

而她的另一個兒子,也已與她冰釋前嫌,雖然還沒到母慈子孝的地步,但與她而言,已是個好的開端,日後,她有著這兩個優秀的兒子,後半輩子定是在歡笑聲中度過的。

“娘娘,太子來了。”宮女喜盈盈的稟報。

秦貴妃回頭,麵若美玉,眸若星辰,放射著魅人的光彩。起身輕挪蓮步,迎出殿外。

“母妃!”納蘭滄海一身絳藍,頭戴寶藍石發冠,端得是玉樹臨風,清俊無雙。隻是他一雙清眸,卻是隱藏著一絲憂慮。

知子莫如母,秦貴妃豈不知道兒子這眸中找萎靡為哪般,她牽起他的手,拉他坐入殿中。

“皇兒,你幾日沒來看母妃了,母妃可是想的緊。”秦貴妃仔細端詳著他,討好的笑著。

納蘭滄海抱歉的一笑,道:“是兒臣不好,兒臣自立為太子以來,父皇便讓兒臣幫著批折,今日也是剛批完,這就立即來看母妃了。”

秦貴妃溫柔一笑,“我知皇兒最孝順。你父皇也是付你於重托,辛苦一點你就忍忍。”

“母妃子放心,父皇的苦心兒臣都知道。”

“累了吧,來,母妃親手做的肉鬆糕。”秦貴妃拿起一塊,遞給他。

納蘭滄海有些心不在焉的接過來,慢慢的咬了一口。

“皇兒,好吃嗎?”

納蘭滄海連忙一笑,“好吃,母妃的手藝兒臣一向喜歡。”

秦貴妃卻望著他的笑臉,一時有些難過。“皇兒,如今……你身為太子,身負重任。太子妃一事……是該考慮了。”

納蘭滄海抬起頭,望了她一眼,敷衍著說:“母妃可以為兒臣挑選。”

秦貴妃連忙積極地道:“母妃聽說尉遲大人的女兒,端莊秀麗,溫婉可人。還有李刺史的女兒也是清麗出塵……”

“母妃覺得哪位可為太子妃,就請母妃為兒臣定下吧。”納蘭滄海淡淡地說,不痛不癢的就撂下話。

秦貴妃卻是心中一頓,他越是這樣,她越是心疼,慢慢握起他的手,道:“皇兒,難道……真的就沒有一個女子,再能入皇兒的心了嗎?”

納蘭滄海眼中一痛,偏開頭,“兒臣隻想著,隻要是個通情達理的女子,將來她安安份份做太子妃就好。”

秦貴妃眼中升起氤氳,傾身,將納蘭滄海輕輕摟在胸前,“皇兒,對不起,母妃不能幫你。母妃隻想皇兒能早些忘了那馬茜女,有新的感情。”

納蘭滄海從她懷中抬起頭,臉上勉強露出微笑,“母妃不用擔心,兒臣……已經習慣了。”

“算著日子,茜女已是快要生產,母妃也正待去看她。皇兒,不是你的,你試著放下,慢慢就不會痛了。”

納蘭滄海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很涼,心也很冷,他輕歎氣,低聲道:“事到如今,兒臣不放手,又能怎樣呢。母妃放心,兒臣什麽都懂。”

“皇兒委屈了……”

納蘭滄海笑而不語。

“那……母妃就給你父皇說,為你定下她們其中一位為太子妃,可好?”秦貴妃小心翼翼的。

納蘭滄海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斂,片刻後,無奈的點了點頭,“一切謹遵母妃旨意。”

秦貴妃看著他的眼睛,心更加痛了,再次摟住他,“我的皇兒……好辛苦……”

納蘭滄海埋在她胸前,沒有抬頭,閉上眼,眼角有淚珠滑落。

許是心中太過苦悶,在母妃這兒勉強用了午膳,納蘭滄海便匆匆出了皇宮回東宮。

一路他臉色陰沉,想著從今日起,果真再也沒有希望了,不禁悲從中來,在轎中,又忍不住幾度落淚,這輩子,如果說他有兩個願望,就是皇位和茜女,不知道是不是得不到的才更渴望,他自己也不懂為什麽會這麽迫切,陷的這麽深。

對於茜女,他無數次問過自己,真的可以放掉嗎,可以放棄嗎,這個問題,在心裏繞了太久,卻始終沒有答案。即使在母妃麵前他可以淡定的接受,可是一轉身,那刺痛之感,真的想醉死夢中。

不知不覺,就回到了東宮,然還未下轎,就聽轎外有人報:“殿下,幽青郡主派人送來密函。”

納蘭滄海不禁皺眉,雖然幽青嫁到了相府,但是他們之間的政治紛爭與她無關,幽青人嫻靜單純,他們可沒有讓她做什麽,隻是拿她的身份籠一籠理親王皇叔。那麽,不是公事的話,就隻有私事了?他們之間的私事,難道是……茜女?

雖然心中已沒了希望,但是隻要事及茜女,納蘭滄海還是十分在意,連忙下了轎將信函拿在手中,快速的進了門,直接入了書房。

坐到椅子上,他思忖片刻,壓下心中的不安,打開來,細細品讀。

片刻後,他猛的按下那紙張,臉上的表情緊繃著,瞳孔縮了縮,胸口微顫著微微起伏。

天冷,身子笨重,茜女近日越發不想動彈了,常常一天坐在窗前,看日出日落,看窗外的梅花花開花落。

年關,江璞玉也很忙,有時大半天不回來,有時回來都已是半夜,她甚至有時候幾日見不得他,她沒有想到,現在過的會是這樣無趣的日子。

其實,現在即使他來,她也沒有多少期待,兩人多數就是坐在一處,說些有的沒有,他不怎麽跟她講他在朝中的事情,兩人也都不提及府中的郡主範文繡之流,於是兩人的話題,越發的窄小,多半是問些吃食情緒,一些瑣事。

茜女現在隻想著,等孩子隔下了,她一定得出府好好的轉轉,解解這悶氣。江璞玉不準她出門,怕出意外,可天天這麽憋著,心中不免抑鬱。

所幸吧,範文繡早晚時常的來看她,陪她說說閑話,她也有文才,兩人還能討論討論書籍,解了些悶。這時間長了,茜女也對範文繡沒有了多少戒心,不管怎麽樣,她覺得範文繡也沒有膽量和機會對她怎樣。

郡主偶爾會過來,不過茜女是躲著她,怕她又提什麽側夫人的事,有幾次郡主旁敲側擊的說了,她都給委婉的推了出去,隻講現在快到生產,沒有那些個想法。

其實說起來,她身子不算太笨重,可能是她太瘦,身高也可以,走動倒是不費勁,碰上天氣好些,她就到院子裏站站,看看郡主送她的梅花樹。如今她什麽也不想,就想著安安生生的等預產期。

她喜歡梅花,理由並不想文人們吹棒的那樣,說它傲雪寒梅,其實她的理解很簡單,每樣物種都有它適應的生存環境,天生萬物,物物不同,就像企鵝,你也不能因為它生活在南極而說它多麽的勇敢高傲。總之,這個世界就是個很神奇很奇妙的。

餘光中突然飄過一縷白影,她回頭,一下看到了納蘭滄海,不禁大驚,“你……”

納蘭滄海本能的伸出手,一把扶住她,“小心。”

好久沒有見過納蘭滄海,茜女一時有些不能反應,定定的看著他,“你怎麽……突然的就來了?”說著望望門口,“沒有聽人稟報啊?”

納蘭滄海笑了笑,低聲說:“我悄悄過來的。沒有人知道。”

茜女一聽就不高興了,“殿下這是做什麽,什麽悄悄的?你大大方方過來又能怎樣?”

“別生氣,我如今是太子,行動多有不便。”納蘭滄海陪笑著說。

茜女想了下也理解了,鬆了口氣,“那好吧,進屋來說話。”

納蘭滄海見她走路吃累,連忙上前去攙扶著她,茜女沒有拒絕,衝他笑了笑,兩人走入了屋內,納蘭滄海扶她臥在軟榻上,自己坐在了旁邊。

“今天怎麽突然想到來找我,最近很忙吧?”

納蘭滄海望了望她,有些欲言又止。

“怎麽了?”

“璞玉……是不是很忙?”

茜女微怔,“他忙不忙,你不知道?”你倆是拍檔啊喂。

納蘭滄海沉默了片刻,說:“他是接了幾項政務,但是,還是有時間陪你的。”

茜女顰眉,有些沮喪,“唉,我也不知他忙些什麽,總是很晚才回來。”

納蘭滄海定定的看著她,小心的問:“你倆……近日可還好?”

“就那樣吧,我這個樣子,也沒有什麽好玩的。朝政上的事我沒興趣,家裏的事……你也看到了,就這麽不鹹不淡的,感覺吧……越發的沒有共同話題似的,唉。”

看著茜女那憂心忡忡無可奈何的樣子,納蘭滄海越發的心疼,伸手想去握她的手,又幹幹的縮了回去。“你受苦了。”

茜女看看他,笑,“受苦倒是沒有,就是有些無聊,挺悶的。我在這裏沒什麽朋友,身子笨又不能出去玩,嗬嗬。”

“茜女……”納蘭滄海猶豫不決的看著她,有些心疼,她的臉主龐紅潤潤的,帶了些嬰兒肥,很可愛,很漂亮。“茜女,看到你過的安怡,很開心。隻是……”

茜女看著他糾結的表情,不禁也緊張起來,“你想說什麽呀?”

“江璞玉……他到底是個男人,你現在……若不常陪伴他左右,怕會疏遠了感情。”

茜女心裏一頓,立即又一笑,“我與他疏遠了感情,你不是該開心嗎?”

納蘭滄海一怔,“茜女……”

“嗬嗬……放心,沒事的,璞玉他不是那種人,他很……潔傲的。”

“我知道,但是……小心為妙。”納蘭滄海也揚唇一笑,放輕鬆地說:“對不起,我隻是見你寂寥,為你擔心。”

“我知道殿下是好意,隻不過我現在,”茜女撫了撫圓圓的肚子,“隻一心想照顧好孩子。”

納蘭滄海深深的望著她,幽青說丞相與茜女情感日漸冷淡,看茜女這神情態度,恐怕為真。

“那……等孩子出生以後呢?”他問,問過後方覺胸口狂跳如鼓。

茜女抬起眼簾,望著他,慢慢展開笑顏,“自然是會一心一意的養活他長大呀。”

納蘭滄海久久的盯著她,現在的茜女,什麽都不願對他講了。

看著她坦然的表情,和眼神,他覺得,也許她心裏什麽都明白,根本不用他來提醒。也或者,她是故意的,想繼續與他劃開界線。

“你是坦然接受了,還是已有了打算?”納蘭滄海的聲音極低,心裏說不出的滋味。茜女現在心中的思緒有千千萬,可是,他也許沒有資格再多關心了。

“老實說,我不知道。”就像納蘭滄海心中所疑惑的,其實茜女心裏也是沒底,正因為沒底,她也想不出什麽,幹脆不想,順其自然。

納蘭滄海望著她那與世妥協的神情,不由自主的還是緩緩握住了她的小手,“茜女,你知道我的,現在的我也是沒有別的乞求,隻是想你快樂,我已經說過放棄了,所以,決不是為了破壞你們才這樣說的。我是真的擔心……璞玉他會對你不好。”

茜女勉強的擰著眉,說:“殿下,我知你好意,但是夫妻之間,不可能一輩子都膩膩歪歪的在一起,總會有平淡的時候,隻要心靈相通就好了,過日子本來就是平凡的。”

納蘭滄海臉上閃過詫異,聽這話,茜女她是接受為妾了嗎?在他心裏,茜女不是這樣的人,是多麽深的愛,才讓一個原本那麽不一樣的茜女,變得和眾多女子一樣安於相夫教子?屈居妾室?

“放心,殿下,我很好。”茜女體諒的輕拍了拍他的手。

納蘭滄海望著她纖長的手指,低低的苦笑了聲,抬起頭,“是我多慮了,茜女,你說的對,過日子是平凡的,你過的安怡就好,我別無所求。”

“殿下……”茜女幽幽輕笑。

兩人有短暫的沉默。

“對了,別說我了,說說你,現在身為太子,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也讓我開心開心?”茜女打起精神,笑盈盈的問他。

納蘭滄海望著她,不知是該笑還是該不笑,於是,臉上的表情就有些奇怪。“是啊……應該是很開心的,母妃……決定為我立太子妃。”

太子妃……

茜女還是有短暫的愣怔,既而,連忙一笑,“好啊,是哪家的姑娘?”

“可能是……尉遲大人的女兒,也可能是李刺史家的吧,一切,讓母妃來選。”

茜女不知拿什麽表情看他了,最後,撐不起笑容,低下頭,輕聲說:“對不起。”

“哪有什麽對不起,你已經跟璞玉在一起了,你們好好的就行,我早晚,還是得娶妻的。”

茜女望著他微微點頭,“殿下,我會祝福你的,你一定會找到真正能給你愛和幸福的人。”

納蘭滄海望著她,心中苦澀,麵上釋然,“有你的祝福,我會努力。”

茜女無言的笑。

納蘭滄海輕歎了口氣,站起身,“我看你有些累了,你休息吧,我這就走。”

茜女欲起身,納蘭滄海按住了她,望著她的眼睛,說:“好好照顧自己,若有什麽事,讓暉找我。”

茜女微微的點了點頭,納蘭滄海收回視線,快速走出外室。

茜女聽著他的腳步出了門,然後憑空沒聲了,就知他使了輕功,離開了相府。

他這一走,她的心也漸漸沉落。

今日納蘭滄海的來意,她自然清楚。必然是聽了什麽風聲,或者看出了江璞玉的一舉一動吧。江璞玉……近日與郡主走的越發親近,她怎會不知。

不是她自欺欺人,或者掩耳盜鈴,她現在不僅身體上懶得去張羅這些事,在心理上,她也不想管。她就想靜靜的等著看,江璞玉他意欲何為。

以前她對於這些事會很激烈,但是現在,覺得真的是無需那樣,有種看破紅塵的感覺。她還是相信江璞玉的,相信他有自己的原則。

頭疼……

想一想就會很累,她疲憊的眯上眼睛,渾渾沉沉中,就漸入夢鄉。

天色,一點點轉暗。

婢女進來了幾次,調了調火爐,為她加蓋被子。

她睡的很安靜,這種狀態下,也許是孩子給了她定心丸吧。

江璞玉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側臥在軟塌上,乖寶寶一樣的睡顏。

他揮了揮手,讓婢女出去,漸漸蹲在她麵前,靜靜的癡癡的看著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