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是沒有懷疑過小鬼的身份。
能夠出現在居荷苑的,除了皇親就是侍衛太監。
他那麽小,總不會是侍衛吧,看他那身華貴的白袍,不是皇弟就是皇子了。
他既然沒明說,我自是樂得裝作不知了。
還好,沒有告訴他我就是青鸞宮的辰妃。
也許在我心深處,認識他的那時刻,我還是那個愛笑愛鬧的現代大學生——嫣然吧。那才
是真正的我,也是他所認識的我。
我希望在他麵前,我永遠是那個單純愛笑的嫣然。
不知道什麽時候,還能再見到那個愛臉紅裝大人的小鬼呢?
肚子有點痛,腰好酸,本能的感覺到,那個麻煩的日子又要來臨了。
不公平!
為什麽現代的我所受的痛要帶回古代來呢?
懶懶地倚在床上,我吩咐小蓮去準備東西。
“兩壇黃酒,半斤枸杞子。”小蓮嚇了一跳,“娘娘,您要做什麽?”
做什麽?當然是“治病啊。”
“啊,治什麽病?”她大概以為我想借酒澆愁吧。
笨丫頭,我招招手,她走過來。
臉微紅著,我在她耳邊悄聲說,“唔,嗯,你每個月來那個,那個的時候,痛不痛啊?”
“哦,那個啊,”她紅著臉點點頭,“很痛。”
“嗯,這個酒嘛,就是治那個痛的。”
“啊?真的?”
“少見多怪。”我拍了一下她腦袋,“這是我從古書上看來的。”
“娘娘,您真是,真是有本事。”她崇拜地看我。
“少拍馬屁了,快去準備。”
“是,娘娘。”
“記得一壇酒泡三兩枸杞子,把枸杞泡入黃酒後封上壇口,順便再準備些生薑和紅糖。”
“娘娘,要這些個怎麽用啊?”
“唔,到日子的時候,把生薑切片,和紅糖一起放入酒中煮沸飲用即可。一次一杯,多了,
醉死你這笨丫頭。”
這方子不是書上看來的,是老媽教我的。
在家的時候,每月的那一天,媽媽都親手燙好了那杯酒端到我手上。媽媽,真的好想你。
“娘娘,您怎麽了?”小蓮擔心的看我。
“突然有點不舒服。”我搖搖頭,搖掉那莫名的傷感。
“小蓮,問問小菊她們是不是也有這病,這藥酒,是準備大家一起用的。”
“謝娘娘。”小蓮盈盈向我福了一福。一臉的感激。“娘娘,您真好,怪不得,怪不得大家
都說……”
“哦,大家都怎麽說?”
“娘娘,大夥兒都說,娘娘自從大病一場之後,就跟換了個人似的。”
我的心咯登一下。
好事?壞事?
“然後呢?”
“大夥說,娘娘病好之後,雖然很多事都不記得了,但是對我們比以前關心體貼了不知道
多少倍,而且,您愛笑了,比以前啊,又年輕又漂亮了。”
我出了一口長氣,整個人放鬆下來。
“小蓮,你喜歡現在的我,還是以前的我?”
“當然喜歡現在的您啦。以前娘娘整天歎息,老是流淚,看得我心裏都酸酸的。娘娘,您
現在經常笑,您不知道啊,您笑起來多好看。”
我又忍不住微笑。
當然啦,老媽就是因為我愛笑,才給我取名“嫣然”的嘛。
唉唉,不要再想老媽了,再想我今晚非夢遊廿一世紀不可。
轉眼間到了五月,五月啊,正是櫻花花飛飛滿天的時節。
好想念故鄉那條雪櫻道上的的落櫻繽紛。
隻是,現在的我,再也看不到了。
這許多天來,我一直沒有再踏入居荷苑,潛意識中我怕再遇到子晉,怕被他識穿我的身份。
一旦識穿了,就再不能那樣無拘無束的談笑了吧。
那刻的心情,我是一直懷念的。
居荷苑,應該還是繁花如錦吧。
找小蓮要了一套她的衣服換上,拍拍她哀怨的臉,帶了畫紙和炭筆我再次悄悄溜出宮去。
還去居荷苑畫畫麽?
去?怕遇到子晉。不去?我不敢離青鸞宮太遠。
腳已不知不覺踏上了那條通往居荷苑的鵝石小徑。
靜悄悄地。
沒人哦。
鬆了口氣。
放眼望去,居荷苑桃花似火。
環繞圍牆栽種的那一樹樹桃花爭相吐豔,粉嫩的花朵嬌美如少女麵頰的嫣紅,嗡嗡的蜜蜂
在花間飛舞。
長於都市的我,鮮少見到桃花,從來不知道桃花竟是這麽美的。
迷醉地穿梭在桃樹間,心輕飄飄的,想唱想跳。
但我不能。
扶住一顆桃樹,我仰臉望向那朵朵嫣紅。
微風吹過,灑下一陣花雨,落在我額間發上。
閉上眼,我情不自禁地微笑。
“好一個——人麵桃花相映紅!”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傳入耳中。
睜開眼來,看向聲音來處,
我竟有一秒鍾的眩惑。
怎樣的一個翩翩瀟灑美少年!
他就那樣從容的立於桃花之間,溫柔的笑著,那滿樹的桃花竟在一刹那間都失卻了顏色。
“人比花嬌”我心中隻浮起這個句子。
“嫣然姊姊,”熟悉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收回和那少年對視的目光,我轉眼望去。
子晉正站在我身前。
“晉弟弟。”多日不見,他仿佛又長高了不少,我微微抬頭才能望到他那雙寶石般的黑瞳。
他的臉微微一紅。
“嫣然姊姊,你怎麽好久不來了,我幾乎天天在這裏等你。”
小鬼,就怕你等我,我才一直不來。
“宮中事情繁多,我一小小宮女哪能似晉弟弟這般悠閑呢?”
“嫣然姊姊,來見見我三哥。”子晉已把那美少年拖了過來。
原來,你們是特意來找我的啊。
我微微欠身行禮,“嫣然見過三公子。”
“不敢,嫣然姑娘叫我子淵便是。”美少年嘴角一直掛著醉人的微笑。
“嫣然不敢如此唐突。”
“聽說嫣然姑娘雅擅丹青,可否替在下也繪上一圖呢?”
“嫣然信手塗鴉,不敢在公子麵前獻醜。”
天哪,古人說話還真文鄒鄒的,這幾句話酸得我腮幫子直抽搐。
“嫣然姑娘過謙了。”
我抬眼看他,他依舊是一臉和煦如春風的笑容。
“如此,嫣然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拾起剛才散落在地的紙和筆,我開始描繪他那張美侖美煥的麵容。
真是一項巨大的挑戰。
手,還是很穩定。
心,卻輕輕地顫動。
為什麽?
在他春風般的笑容麵前,我卻不自覺的戴上了麵具?
那樣溫暖的笑啊,為什麽我竟有一絲絲的寒意?
凝視著他的雙眸,我突然明白了。
自始至終,他的眼睛裏沒有過一絲一毫的笑意。
現代,說話時注視對方的眼睛是一種基本的禮貌。
而在這深宮,如此的凝視恐怕就是一種犯諱了吧。
垂下眼簾,嘴角浮起絲冷笑。
恐怕在這深宮之中,從沒有人發覺吧,這有著鮮花般麵容的少年,這有著如醉春風般笑顏
的少年,
卻有著一雙不會笑的眼眸。
隻是,我該怎麽畫呢?
“嫣然姊姊,”是子晉,他輕輕地站在我身邊,在我耳邊悄聲說,“別怪我哦。”
多事的小鬼!不怪你怪誰?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
“是三哥,”他略帶委屈地看我,“自從他看了你給我畫的像後,一直說要見你一麵。”
他那受傷的表情讓我的心忽地有了一絲柔軟。
早知今日,我悔不當初啊。
當初就不該給你這小鬼畫像,更不該把畫送你。
小鬼,你有沒有想過?
你這個三哥,可絕對絕對不簡單啊。
隻怕,我在這宮中的平靜歲月,將從此刻而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