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為屋子裏太暖和的關係,丁頁子捧著書,不知不覺中竟然睡熟了過去。

冬兒正好送熱茶進來,見得她睡了,便輕手輕腳的將茶壺放下,又與她身上蓋了一條薄毯,方才輕歎一聲,再次出了去,順手將門也給掩上了。

顧韻到底是老夫人娘家那頭的,性子又趨向活潑熱鬧,嘴巴也是跟抹了蜜一般的甜,哄的老夫人開心不已。相反,沈燕倒是顯得沉穩安靜許多,隻淡笑著在沈姨娘的身邊坐著,偶爾老夫人問她幾句話了,才恭恭敬敬的回上那麽幾句。

沈姨娘眼見著顧韻那般得老夫人的歡心,沈燕卻什麽都不做,恨不得好好的敲敲她的腦袋,也讓她開開竅,怎麽就那般像根木頭呢?

丁頁子走後不久,沈姨娘也坐不住了,帶著沈燕就先回了自個兒的院子裏去。

門一關上,沈姨娘眉頭一擰,劈頭蓋臉的就罵道:“燕兒,你是要我說你什麽好呢?你自個兒百般想著要嫁入郝府,我為你爭取了那麽多次的機會,你哪一次抓住了?你好好看看人家那顧家小姐,人家怎麽就那麽會哄老夫人開心呢?你就不能學著一點兒?”

沈燕委委屈屈的站立在沈姨娘的麵前,絞著雙手,聽任她罵著。

沈姨娘見她連話都不答上一句,心中更為惱火,“你今兒過來的時候,是不是把嗓子丟家裏去了?怎麽話都不知道回一句?”

沈燕忙小小聲的回道:“姑姑,你也知道我一直嘴笨,不會說那些哄人的話,不是我不想哄老夫人開心。再者……”

她囁嚅了一下,話卻是沒有說出口。

沈姨娘擰眉道:“再者什麽?”

沈燕小心翼翼的覷了她一眼,很是怕她發火,眼見她一副不耐的神色,又道:“再者,上次的事兒……燕兒實是不敢再抱希望了。”

嫁入郝府一直是她的心願,郝淩也是她唯一想嫁的人。可是,她卻差點害死了他,也間接促成了丁頁子嫁入郝府,想必,郝淩心底該恨死她了吧?怎麽可能還高興見到她?

心,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抓著,肆意的揉捏,痛徹心扉。

她要的是那麽簡單,隻是想嫁給他,一直陪伴著他而已,為什麽卻那麽難?

到目前為止,她見過他的最後一麵,就是那天他狂奔出去的背影,而她卻被他一個推搡,跌倒在地。那時候,她的心就碎了一地,也絕望的明白,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跟他在一起的機會了。

沈燕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一雙杏眼也泛了紅。

沈姨娘一看沈燕那副沒出息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喚了她兩聲,卻發現她居然走神了!她當即從椅子上站起,一步走到沈燕的麵前,一掌就揮向了沈燕的腦袋,力度不算太大,但也讓嬌小的沈燕一個趔跌,險些摔倒。

沈燕惶恐的眨著眼睛,不明所以的看向沈姨娘,委屈的哽咽道:“姑姑……”

沈姨娘怒哼一聲,斥道:“我剛才喚你,你為何不理我?想什麽呢?告訴你,以前的事就是以前的事,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現在府裏又是老夫人做主,你隻管放心便是。隻要你討得了老夫人的歡心,還愁嫁不進郝府?”

沈姨娘也知道沈燕性子軟弱,可是她看中的也正是沈燕的性子。若是她的謀劃能得以實現,隻要沈燕能嫁進郝府,丁頁子那個丫頭片子必定要被打入冷院,燕兒又聽她的話,這個家不還是她的?

當然,老夫人現在雖然還在,但她畢竟年紀已經大了,又能活上多久?再折騰個幾年也就差不多了。

沈姨娘是滿打滿算的格外開心,卻再次忽視了一點,那就是,以沈燕的性子,拿什麽去哄老夫人開心?再者,顧韻好歹也是老夫人的娘家人,隻要老夫人腦子不傻,無論如何都會選擇顧韻吧?就像她也選擇支持沈燕是一個道理。

利益當前,沈姨娘再一次傻了。

看著沈姨娘頹喪的將沈燕帶了出去,婉娘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抹輕蔑的笑意。

當初要選擇顧韻進到郝府,那還是她的主意,老夫人原是想交給沈姨娘去辦的。畢竟老夫人年紀也大了,不想再去操心兒孫的事情。可是,她怎麽可能會眼睜睜的看著她得勢?

果然,顧韻一張小嘴哄的老夫人開心不已,也順便讓她更得老夫人的心意。

至於炮灰的丁頁子,婉娘倒也沒有想太多,以丁頁子的出身,要麵對這些事情是必然的。若是她自己有能耐留住郝淩的心,那也不愁;若是她無能,失寵也是遲早的事兒。

晚上,郝淩回來直接先回了東院,聽得外麵守著的冬兒說丁頁子睡了,便放輕了手腳,小心翼翼的跨進了內室。

自打那兩位小主子進了郝府以後,冬兒的一顆心也吊著呢。可是現在看到郝淩那般小心翼翼的樣子,一顆心頓時又放了下來,臉上也不自禁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看大少爺那輕手輕腳的樣子,少夫人的事兒應該不用她擔心吧?

郝淩緩步跨進房間,果見丁頁子歪在榻上正睡著呢,臉上的神情很是恬靜,嘴角微翹,像是夢到了什麽美好的事情。

他動作輕巧的在榻沿上坐下,伸手撥了撥她臉頰上的發絲,看著那熟悉的眉眼,聽著她均勻的呼吸聲,一整天的勞累似乎一下子就散了開去。

順著她的脖子往下看去,驀然發現她的兩隻手都搭在肚子上呢,像是在護著什麽。

郝淩忍不住的想笑。

不知道是為什麽,自從與她成親以後,他發現自己越發的喜歡靜靜的看著她,喜歡她恬靜的睡顏,喜歡她獻寶似的給他燉湯,喜歡她偶爾古靈精怪的樣子,喜歡她笨手笨腳的給他繡帕子……

她的一切不美好看在他的眼裏都是那麽的美好。

也不知道這樣靜靜的看著是過了多久,好像有一輩子那麽長,又好像隻是短短的一瞬間,直到冬兒在外麵敲門,說是飯廳那邊的飯已經擺好。

郝淩這才不舍的輕輕將丁頁子給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