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棣端著餐盤回來的時候, 金絲猴哨兵已經如來時那般滴溜溜地離開了,兜裏揣著蕭枕雲友情附贈的一瓶椰奶。

哨兵當然聽見了這邊發生的動靜,也知道蕭枕雲將事情處理得很圓滿。他微笑著將餐盤裏向導點的那碗麵遞過去, 又放上兩隻螃蟹。

“最近是這種藍足海蟹的繁殖期, ”司棣說, “餐廳老板送的蟹,很肥美。”

“確定不是你搶的?”蕭枕雲吃了一口麵, 掰開蟹殼, 果然滿滿都是蟹黃。如同每個喜歡吃蟹但不愛剝蟹的人一樣,他幹掉了蟹黃就懶得再去啃蟹腿, 擦幹淨手抬起頭, 正好和和斜對麵座位上坐著的太極對上了視線,那雙藍金色陰陽眼明顯上一秒還盯著桌上的海蟹,下一秒和蕭枕雲一同抬起。

慣來狹長凶狠的狼眸此刻意外的溫和, 眼神欲語還休。

蕭枕雲似有所悟地夾起一隻蟹腿, 太極耳朵一豎, 坐姿都正了起來。

他把這隻蟹腿放在太極麵前, 太極先是習慣性嗅一嗅,隨後拿尖吻和狼舌又銜又舔, 終於將它放在了右側尖牙處, 咯吱咯吱咬了兩口就吞下了肚。

蕭枕雲又給了它一條腿, 這次不是遞而是直接拋過去的, 太極還挺會接東西, 張開滿是尖牙的長嘴一口叼住,又是兩口吃得幹幹淨淨。

誰能拒絕一隻又能陪你玩又能解決你剩飯的帥氣黑狼呢?

司棣就這麽看著蕭枕雲和太極玩得不亦樂乎, 扔完了自己的八條蟹腿還不夠, 還搶他沒來得及吃的蟹腿接著扔。

天祿好奇地從精神域中跳出來, 趕在蕭枕雲扔完之前叼走一隻蟹腿,放到地上各種聞,確認不是什麽好東西之後嫌棄地又叼回來,推到蕭枕雲麵前。

蕭枕雲又拋給了太極。

晚飯快吃完的時候,司棣忽然對著蕭枕雲身後露出一個玩味的眼神,勾唇輕笑道:“啊……遇到熟人了。”

蕭枕雲第一反應該不會是司棣他們昨晚坑的積分排名第一的那支隊伍吧?按照原著劇情,這群人目前應該在大山中吹著冷風和司楮玩躲貓貓。他迅速回過頭,看到的卻是幾個連他都感到熟悉的麵孔。

是段霏的隊伍,全隊上下隻有普通人的那支。如果不是司棣及時趕到,蕭枕雲現在應該和他們混在一起。

與此同時,段霏也注意到了蕭枕雲和司棣,這位被數名軍校領導誇讚的考生心態著實了得,發現他們之後,段霏竟然徑直朝他們走來,站在餐桌旁朝兩人微微欠身:“又見麵了,二位考官。”

司棣低頭扣上了合金口套。

蕭枕雲微笑回應:“是啊,段隊長。”

“我們並沒有放棄這項任務。”段霏一板一眼地說,“即使考官您心裏已經有了偏向性,我們也會繼續爭奪。”

“偏向性?”蕭枕雲疑惑了一瞬,隨即才意識到段霏是在講什麽,“你是說那名精神體是角雕的哨兵?我和他確實認識,也希望他能獲得高分,但在考試中我不會偏袒他的。”

說完之後他稍微停頓了幾秒,這才笑著用食指點向自己對麵,“所以你們真正的敵人隻有這一位。”

司棣雙手交叉墊在下巴下麵,狹長的碧眼透著威脅性的笑意:“祝你們好運。”

段霏絲毫因為司棣不善的態度產生任何退意,反而為蕭枕雲說他沒有偏袒意味而放下心。他麵無表情地再次鞠躬:“好的,謝謝考官。”

所謂的軍中天才離開後,蕭枕雲忽然想起什麽:“對了,你當時看到了嗎?蕭家禮的精神體被段霏隊裏一個女狙擊手擊斃了。”

“擊斃?”司棣收拾著餐盤,蕭枕雲回憶了一下:“不是擊斃也是重傷。”

“這家夥真是S級哨兵嗎?精神體受傷是哨兵大忌,”司棣皺眉說,“按道理都不應該會被考試用槍擊傷,他和他的精神體的反應速度都太慢了。低音速彈還有點可能……他隊裏有向導嗎?”

蕭枕雲搖了搖頭,“不知道。”

司棣又思考了一會,低笑一聲:“如果真的是擊斃,那他就要遭罪了。”

吃飽喝足,蕭枕雲在司棣的幫助下坐上了天祿的後背,在雄鹿昂首挺胸馱著主人踏入人群中的刹那,蕭枕雲瞬間成了全場的焦點。

高傲的鹿,長發俊美的男性,再加上些許病弱屬性。特種人們還勉強算是見怪不怪,但落到普通人眼裏就完全不是那回事了,他們對於精神體本就見識得不多,印象裏還停留在一個長著獸耳的人類操控他的老鼠去偷米油,突然直麵這種宛若從神話中走出來的場景,眼睛都撕不下來。

他身邊還走著一位高挑的黑衣酷哥,雙手插在外套口袋裏,口罩、頸圈和束縛環一應俱全,好似被枷鎖囚禁著的野獸,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黑狼垂著尾巴走在最後,隨意側眸瞥上一眼,又緩緩跟著主人離開。

段霏慢條斯理地吃著一塊麵包,坐在他對麵的莉莉激動地將土司一撕為二,“我也想坐鹿上!我也想養狼!我受不了了,我要找一群特種人做朋友,然後去他們家擼動物!”

“吵死了。”段霏不為所動地喝了口溫水,咽下麵包。另一名隊友苦笑道:“好啦莉莉姐,明天我們把那個長發教官搶到手,讓他把精神體借你騎一騎好了,我看他好像挺好說話的。”

“等不及了啦。”莉莉撕著土司硬邊,團吧團吧塞進嘴裏,“今晚就行動好不好,隊長!”

“我們需要找其他隊伍合作。”段霏沉聲說,“看一下船上哪支隊伍裏有主修精神攻擊的向導,喊他們隊長到我房間來,我和他談。”

莉莉眼睛一亮,把剩餘食物都一股腦塞嘴裏,軲轆軲轆跑走了。

*

司棣持卡刷開他與蕭枕雲的房間門,將向導從鹿身上抱下來,安置在靠窗的那張**:“看起來,今晚不會太平的。”

“怕了?”蕭枕雲斜覷他。

“怕?我有什麽好怕的……”司棣眯起雙眸,“大不了在我徹底無法掌控你的時候一槍幹掉你,得不到你也不能讓其他隊伍得到。”

蕭枕雲和他對視著,搖搖頭道:“要不你在我麵前還是稍微裝一裝?原先那副正直純良的忠犬麵孔多好?”

“我在你麵前幾乎沒偽裝過。”司棣也坐了下來,“以前你太欠揍,現在你……”

最後兩個字他緩緩地用口型表述。

蕭枕雲當然看懂了,眼神頓時危險起來,冷聲道:“誰幹誰還不一定呢。”

“你還想著杆我?”司棣十分不可思議地問,發現這個問題讓蕭枕雲麵色越發冰冷,他又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你那裏能治好?”

“能。”蕭枕雲闔眼道,“需要時間。”

司棣挑了下眉,“那不錯,不然我還有點心理壓力,我爽了你爽不了,日後瘡上一直是我在唱獨角戲,多尷尬。”

“你的擔心太多餘了。”說完蕭枕雲才覺得話題有些詭異,他和司棣的關係分明連個正經名分都沒有,隻是互相默許的接觸發展,結果這段時間聊天內容一路往著親密至極的方向走,還有來有回有來有往。

他終於感受到了遲來的尷尬。

幸好很快就有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尷尬,司棣疑惑地起身去門口,聽了一會之後愈發疑惑,回頭對蕭枕雲道:“是蕭家禮和他隊友,兩個人。”

蕭枕雲也疑惑不已:“他們?”

屋外再次敲起門,還有花豹哨兵的聲音:“蕭老師,開開門啊。”

司棣和蕭枕雲對視一眼,打開了門,花豹哨兵並不意外房內還有個銀發哨兵,三兩步就要往裏走:“蕭老師,家禮說他頭疼得不行,怎麽辦啊?”

司棣抬手攔住他,給出殘忍而真實的回答:“忍不了就棄權,忍得了繼續比賽。”

“我還能忍……”蕭家禮臉上都是冷汗,說話時神情也因疼痛猙獰不已,再加上迷彩色偽裝,看著簡直像鬼。要不是司棣嗅出他的氣味,蕭枕雲一眼望過去都不敢輕易認人,他看著這個年輕哨兵,皺眉道:“不要逞強。船上有向導醫生嗎?”

蕭家禮抬頭看了蕭枕雲一眼,花豹哨兵立刻替他搶答道:“有!但是收費太貴了,我們付不起。”

“……”司棣奇怪道,“上船的都是身上積分物品較多,為了防止夜晚被偷襲才來的,你們這倆連醫務室都去不起的,上來做什麽?船票不是分?”

“……這不是看家禮疼的不行了嗎?我們也怕夜晚被偷襲淘汰啊。”花豹哨兵聲音越說越低,“而且我們也沒付船票,悄悄偷渡上來的……”

牛逼。蕭枕雲發自內心讚歎道,都這樣了還能偷渡。

司棣看蕭家禮確實情況不太好,歎口氣,“考試期間,考官是不允許給任何考生提供任何無償形式的幫助。很遺憾,蕭老師不能為你做精神梳理。”

而且蕭老師的精神力等級是C,除非你和他匹配度也有90,不然就是杯水車薪。

想到這裏,司棣莫名有些奇怪的優越感,好像和精神力等級為C的向導匹配度有97是什麽值得驕傲的事情一樣。

花豹哨兵聽出了話外音,連忙掏出全身家當——兩枚銀幣,“就這些。”

好窮……蕭枕雲和司棣同時想到,一名S級哨兵加一名A級哨兵,究竟是怎麽混成了這副鳥樣?

司棣終究領著蕭家禮和花豹哨兵去了醫務室,讓他們簽了五枚金幣的借條,兩枚銀幣算是買了司棣的“麵子”,畢竟沒司棣的麵子,他們連賒賬的機會都沒有。

蕭枕雲也跟著來了,坐在旁邊看向導醫生診斷。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有異樣的預感。

醫務室前本來門可羅雀,畢竟哪有奢侈到花五枚金幣來看病的哨兵考生,而且大部分精神域出現點小問題的哨兵隊裏又有向導隊友治療。

但蕭枕雲在這裏坐了大約五分鍾之後,醫務室門外逐漸圍滿了人,其中不少是熟麵孔,有攔路搶劫的那支隊伍,還有不少段霏隊裏的人,所有人都非常沉默,這就導致人非常多,但空氣中又異常地安靜。

向導醫生進入蕭家禮的精神域有些困難,他沒有太當回事,畢竟這位是一名S級哨兵,有等級差在這裏。

蕭家禮後頸貼上了醫生的唾液試紙,他一邊接受著診斷,一邊非常不安分地用眼神給蕭枕雲示意門外。司棣瞪了他一眼,讓他老實一點,他們心裏有數,不需要他操心。

蕭枕雲自然也早就意識到了不對勁,他開始思考自己的異樣預感難道就是受此一劫?

這份疑惑直到向導醫生咦了一聲:“怎麽回事,我和他的匹配度為0?”